“好了,别闹了,”最后还是晋王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今夜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攻禹城,万万不可轻敌。许将军、映寒,你们二人分别领一小路人马佯攻东西二门,其余将领随本王领大队人马攻南门。”
晋王发话了,众将领也逐渐停下议论,认真听他安排。
“好了,李参将薛副将留下,其他人先去休息吧。”众将之间配合早有默契,晋王也未多说,点了两位擅防守的将领留下分析禹城布防图,就让其他人先离开了。
宁映寒披着漫天星光,踱步回了自己的帐篷。
雪色早给她备好了热水,让她洗去一天的风尘。
“有你在身边,的确方便得多。”宁映寒泡在木桶中,舒服地感叹道。
“那以后就不要让人把我打晕了带走。”
“唔……”宁映寒自知理亏,立刻转移话题,“对了,我今天见到魏语蓉魏姑娘了。”
“魏姑娘?她还好吗?”
“她很好,她加入了枕龙卫,”看着雪色惊讶的表情,宁映寒笑道,“她看起来……自由多了,和在京里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那真好。”雪色想着想着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郡主和在京里时也不一样了,”雪色道,“在京城时,虽然郡主大部分时间也是笑着的,但那时候你身上背负的太多,远没有此时此刻来得自在。”
宁映寒没有接话。
雪色继续道:“如果郡主不需要背负那么多,你本该是最逍遥自在的人。”
“人生在世,谁没有点推卸不了的责任呢?”宁映寒笑了,“所以,我一度很不理解当今皇帝,他明明就可以当一个自由自在的闲王,为什么非要抢着要把天下这个重担挑起来?”
“郡主现在理解了?”
“我长大后就懂了,”宁映寒语气闲适,“很简单的道理,他想要的不是责任,而是权力。只是他忘了权力与责任是相辅相成的。只想要权力,不想负责任,就会像现在这样,有人会出来推翻他。”
“很简单的道理,却总是有人不懂。”雪色感叹。
“也许他本来是懂的,只是手握天下权那么多年,渐渐就忘了,”宁映寒也感叹道,“都说财帛动人心、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其实,权力才是最腐蚀人的东西。”
雪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她:“那郡主又是为何一力把责任挑在肩上呢?”
“雪色……”宁映寒的语气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真的不必。就算不扯那些大义,为了百姓为了给童学士那些人昭雪。就算只是为了我自己和家人,我也要争一争。”
“但郡主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当初我请枫翎助我时,她回答我富贵险中求,只不过以我的情况,可能要换成自由险中求,”宁映寒歪头看雪色,“如果我没有这么做,那么我最好的结局是什么呢?在帝王的监视下苟活一辈子?”
雪色不语,显然她知道宁映寒不会太喜欢这样的日子。
就算宁映寒在京里,对上那些侯爷伯爷时亦从来没吃过亏,也从来不落下风,但她怕的本就不是这些,她怕的是没有自由。
她有那么华丽的翅膀,怎么能一辈子被束缚?
“人的一生里,总有些事,是值得拿命去拼一拼的,”宁映寒笑道,“我很幸运,因为我没有真的把命搭进去。”
主仆二人静静对坐半晌,宁映寒没有再解释,因为她知道雪色是可以理解她的。
果然,雪色再开口时,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对了,郡主,给我讲讲我离京后发生的事吧,重逢后我就一直想问的。”
“好啊。”宁映寒爽快答应,她一向有讲故事的天赋,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听的雪色紧张不已。
“那小指是苏俊之的?”雪色听到此节,惊讶地问道。
“是啊,我后来托人打听了一下,翰林院的人都知道苏俊之走夜路时不小心遇到劫匪,因为身上没什么银子,被恼羞成怒的劫匪断去了一根手指。”
雪色怔了怔:“皇帝还知道扯块遮羞布。”
“是啊,恐怕连苏俊之自己,都以为只是遇上了劫匪,”宁映寒摇摇头,“皇帝的小心思,都用在这种事上面了。”
雪色唾弃皇帝所为的同时又有些忍俊不禁:“皇帝居然拿苏俊之威胁您,我突然觉得苏俊之有点冤是怎么回事?”
宁映寒点点头,不得不认同这一句:“他确实挺冤。”
“好在您那个时候离京了,不然过一段时间摆在您面前的,会不会是苏俊之的心肝、甚至头颅?”
如果她那个时候没离京,可能就是她的心肝、甚至头颅,被装在木盒里,送到晋王的军帐中了。
但这句话宁映寒只是想想,并未出口,只是笑道:“以陛下的心胸,大概会吧。”
“想想还挺可怕的。”雪色有些不寒而栗。
“是啊。”宁映寒随口附和道。
“这一次真的要感谢方姑娘和大长公主殿下了,”雪色叹道,“也多亏了郡主以往的善行,才有此福报。”
冥冥之中,似乎环环相扣,若不是当初宁映寒帮助了流云和方诗琪,那日也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助她逃离京城。
就算已经出嫁,方诗琪在雪色眼里似乎还是那个带点古灵精怪的姑娘,提起她时,雪色习惯性地仍称“姑娘”而非“夫人”。
想起方诗琪,房间里的氛围似乎沉重了些,宁映寒叹了口气:“多亏大长公主殿下的力保,方诗琪只是被关入了天牢,希望她能撑到我军破京城的那一天。”
雪色感受到了她的沉重,转开话题问道:“郡主听说了吗?虽然皇帝禁止官员们议论宫宴上发生的任何事,但您在宫宴上那一席话已经传遍京城和京城周围几个城池了,怕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传遍天下了。”
“如果早知如此,我会更谨慎地选择我的措辞,”宁映寒笑了笑,“大家怎么说?骂我欺君罔上,乱臣贼子?”
雪色摇摇头:“很多人都说您有勇气,毕竟纵观几朝历史,敢当面把皇帝骂得体无完肤,最后还活下来了的人,就只有您了。还有人感叹,原来女子也能有不输男儿的勇气。”
“当然,骂你是乱臣贼子的声音也还是有的。”雪色又补充了一句。
宁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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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宁映寒整装待发,玄衣白马,却是透出与从前的雍容华贵完全不一样的风华。
看的雪色都悄悄对马上的她比了个大拇指。
宁映寒对她笑了笑,纵马而去。
禹城西城门,听闻宁映寒来叫阵,驸马路霆好奇心起,非要去看看能领兵的女将是个什么样儿。
宁映寒此人他是见过的,但他不信她能领兵,怕不是益州那边来的消息传着传着就传错人了。
禹城西城楼不算特别高,路霆凭借着良好的视力,依稀看清了宁映寒的脸,是本人没错啊,路霆困惑了。
想了想,他又觉得是传闻里过分夸大了宁映寒的作用。除了那张美貌的脸,宁映寒还有什么长处?如果益州真是被宁映寒打下来的,那益州知州也未免太废物了些。
因着宫宴上宁映寒暗指他是草包那一番话,路霆对她可没什么好感,自然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她。
他在这边对着宁映寒胡思乱想,一旁的副将提醒他小心敌人声东击西,都被他有些不耐烦地无视了。
他对时不时就来提醒他的副将心生不满。动不动就对我指手画脚,到底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
当然,他倒也不是自信心爆棚到觉得自己一定能打败晋王大军,事实上禹城之战他根本不想来的。但太子和二皇子不愿来前线皇帝不会真的把他们如何,他路霆又不是皇帝的儿子,自然享受不到这种待遇,接了圣旨就含泪赶到了禹城。
不得不说,这一点上,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禹城一战,最终以晋王再下一城告终,负责禹城指挥的主将路霆被生擒。
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怎能不慌?纵观前几朝的历史,最快的一次谋反成功也打了大半年,余者甚至胶着上几年的都有之,他本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请良将出山,哪想到晋王大军摧枯拉朽般,几个月的工夫,就打到了禹城。
禹城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打下禹城,再过三个城池,晋王的兵马就要到京城城门下了。
几个月前宫宴上他一句“乱臣贼子,何须朕纡尊降贵去谈条件”言犹在耳,几个月后的此时,他便向晋王提出了和谈。
作者有话要说:打了n章酱油的路驸马终于有了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