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1 / 1)

晋王找到宁映寒的时候,她正坐在一群将士中间,一身简单的玄衣,头发也没再弄那些繁复的发型,只是用一条发带高高束起成马尾状。这身打扮看不出她以往的娇艳模样,倒是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在一群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汉子中央,她居然丝毫不显突兀。

晋王在幽州这些年,着力发展经济,把一个穷苦之地,发展成了如今百姓人人安居乐业的模样。

再加上燕枫翎举全国鼎泰银楼之力相助,军中自然军饷丰厚,将士们的伙食也极好。尤其此时,众人为了庆祝打下益州,还弄了几只烤全羊。

晋王看着宁映寒从烤全羊上用刀割下一条羊腿肉,尝了一口感叹道:“以前从未试过这种吃法,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旁边一个老将笑着问道:“京城里是怎么吃的?”

宁映寒想了想:“京里的烤羊肉嘛,是切成小块放在精致的白瓷盘子里,配上几小碟蘸料和几种当季的新鲜蔬果。”

“那有什么意思?哪有这么大口吃肉痛快?”一位将领一边说话一边给宁映寒倒了杯酒,“郡主试试这酒,和烤全羊简直绝配。”

宁映寒一仰头,干了那杯烧刀子:“果然好酒。”

将士们就喜欢她这痛快的模样,一时纷纷涌上来给她敬酒,恭贺她打下益州。

宁映寒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烧刀子下肚的模样,看起来潇洒极了,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晋王在窗外看着,额头青筋一跳,他都不知宁映寒是何时、又是如何练就这身好酒量的。明明在幽州的时候,晋王妃还看着她不许她常常喝酒的。

晋王内心陡升一股老父亲特有的伤悲。

“郡主,老身有个问题想问,如有冒犯,您就练武场上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一位老将开口。

宁映寒哭笑不得,军中的风格就是与众不同:“您说。”

“您和那个叫什么苏俊之的书生,到底是怎么个章程?”老将问道,“这些年我们身在幽州,没少听到那些乌七八糟的传闻。”

晋王听到这个话题,也竖起了耳朵,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但和女儿重逢后,他一直避免在她面前提起京中那些人或事——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何必非要让她回想起那段压抑的旧日时光呢?再说有什么可问的,反正见到那叫苏俊之的,二话不说先打一顿给女儿出出气就是了。

晋王当然想不到,自己这个小霸王女儿,在京里和除皇室以外的人对上,那吃亏的、压抑的基本都是对方,连朝中侯爷、三品大员她都敢打,更别提从肉体到心灵都被她凌虐过的苏俊之了。

晋王是一向知道自己女儿聪明,但他万万想不到她在京里身为质女都敢活得那般嚣张。私下里,晋王和晋王妃不知为女儿鞠了多少同情泪,若让他们知道真相,怕是都会一时间默然无言。

“老许别问这些不开心的,”另一个年轻些的将军阻止道,“那些传闻必然是狗皇帝故意污蔑我们郡主声名。”

“没什么不能问的,”宁映寒笑了笑,放下酒杯,“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唔,不该爱的人。”

她本想说人渣,但及时想起苏俊之被断指之事,一时间升起了点淡淡的同情之意,把将要脱口而出的人渣一词替换了一下。

“郡主豪爽!”那被称为老许的将军赞了一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这样的,郡主,我有个孙子,也是军中将领,虽然比不上郡主,但好歹也算是个俊杰,长得也不错,和您年纪也相仿,如果您现在没有喜欢的人的话,您看……”

众人轰然起哄:“老许,怪不得问东问西,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哈哈哈哈。”

“谢谢您的厚爱,但我已有心上人,”宁映寒坦然极了,丝毫没有其他女子提起这种事时的羞涩,“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晋王在窗外先是震惊,然后愤愤地想,又是哪个臭小子?!

众人哄笑一阵,老许也识相地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大家又投入了酒肉的怀抱。

晋王看着一片热闹景象,悄然笑了,他这个女儿,似乎天生就有这种能力,不管身处何处,都能混得这般如鱼得水。

自幼便是如此,晋王妃起先有些担忧自家女儿这骄矜高傲的样子,若放她出门,岂不是要把整个京城都得罪光了。

但结果上至先皇这位九五之尊、苏沈河这种权倾一时的大太监,下至贩夫走卒、军中兵士,就没有什么她没法与之交好的人物,一度让晋王啧啧称奇。

当然晋王妃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宁映寒得罪的人,和她结交的人几乎一样多。

她就这样长大,喜欢她的人很多,不喜欢她的人也很多。

就算晋王妃偶尔忍不住数落她,但心下也不是不骄傲的,有女如此,谁会不骄傲呢?

宁映寒终于发现了站在窗外的晋王,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酒席。

夜风轻吹,晋王眼睁睁看着她刚刚还显得迷离的眼,逐渐变得清明。

“你没醉?”

“没有,”宁映寒耸耸肩,“但总要装一装醉,给几位老将军留点面子嘛。”

“宁映寒,你老实给我回答,在幽州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少背着你母妃喝酒?!”

宁映寒僵了僵,果断卖了自己的兄长:“是大哥带我去喝的,遇到什么好喝的酒,他都会给我带两坛回来。”

“宁成渊这个混蛋!”

成功祸水东引后,宁映寒转移话题:“父王找我有事?”

晋王语气酸涩:“那倒不急,先说说你的心上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叫秦宣,是一个……好人。”世上千般人,哪能一言以蔽,以好坏论之,但宁映寒就是用了“好人”这个词来形容秦宣。

他是真正的好人,忧国忧民、霁月光风的君子。

“秦宣?还是他?”女儿和此人订过亲,晋王哪会不知,“当年我去秦老国公府上拜会,见到过他,那时候秦宣还是个小孩子。”

提到老国公,晋王叹了口气,两人虽不算特别相熟的朋友,但也是有些交情。

若是当年就能预知自己的兄弟,在登基后会接二连三地害死这些忠良之士,他又怎会那般轻易地退让。

“父王,人总要向前看,”看出晋王神色中的悔意,宁映寒劝道,“多想无益,不如尽快攻下京城,以告慰他们的英灵。”

“你比我拿得起放得下。”晋王沉默半晌,却说了这么一句。

晋王感叹一句,便调整好心境,开口道:“对了,之前说好要送你的骏马到了,是河曲那边养出的良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最适合你不过。”

晋王显然很清楚自家女儿一向喜欢好看的人事物,特意给她挑了一匹极漂亮的马。

“谢谢父王。”宁映寒笑起来,眼如弯月。

搞得晋王心下又是一阵唏嘘,恨不得把所有珍宝都送给这个他自觉有所亏欠的女儿。

“你知道吗?念暖和成澜回幽州,一得知你的处境,就闹着要回京换你,”晋王叹了口气,“是父王没用,搞得你们三个要入京为质。”

“父王若觉得亏欠我们,就尽全力打下这片江山吧,到时候也给我们封个皇子公主当当。”宁映寒半调侃道。

“没问题,”晋王笑了笑,“明日清晨我和你兄长便要启程前往禹城,你留在益州安排好后续事宜后立刻跟上。”

“好。”宁映寒点点头,禹城是他们攻下京城的路上,又一只拦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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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宁映寒正在处理益州人事。

百姓们倒是安抚得差不多了,自晋王起兵开始,经过的数个城池,都下了严令不许扰民。这般行事早传到了益州,因此百姓们竟然并不如何慌张。

大家都想着,反正不管远在天边的皇帝换成了什么人,跟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有什么关系?他们的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

因此越到后来,晋王旗下兵士安抚百姓的过程越是顺利,不太好安抚的反而是那些官员。

此时益州知州就闹着要见晋王。

“请穆知州进来。”宁映寒对来通报的兵士道。

不一会儿,益州知州穆卢走了进来,看到她,怔了怔:“不知晋王在何处?”

“父王去了禹城。”

“那请问晋王世子呢?”

“晋王世子也去了禹城,”宁映寒挑眉看他,“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

穆卢踟躇了下,似乎在判断眼前这个女人是否有权力决定一切。

宁映寒有些好笑:“若是不想说,就退下吧。”

穆卢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不知晋王对我们这些人有何安排?”

“益州的人事,父王交由我全权安排。”

“你?”穆卢露出狐疑的神色,看他的表情,若不是忌惮着宁映寒的身份,怕是就要干脆质问一句“你懂什么”了。

“知道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吗?”宁映寒示意一边的兵士把那本册子递给穆卢,“是你做知州这几年的政绩。”

穆卢翻开册子,这册子中写得极详细,有官方的记录,有宁映寒昨日派人在百姓间打听到的,还有些穆卢猜不出来源的,却是此地的枕龙卫卫所的记录。

想到自己进来前,宁映寒就是在看这些,就算没做过什么特别亏心的事,一丝冷汗还是不受穆卢控制地流下来。

“穆大人算得上是清官,”宁映寒语气平缓,穆卢无法从其中分辨出她是喜是怒,“不过算不上勤勉啊。”

穆卢鼓起勇气:“郡主要砍了下官吗?像在岚城那般?”

宁映寒笑了一声:“岚城官员贪污枉法,鱼肉乡里,上下勾结,导致几年内冤案无数,百姓求救无门,父王调查清楚才下令斩了他们的。穆大人又没做过这些亏心事,怕什么?”

“那郡主的意思是?”

“益州官员,除了陆同知撤职,其他暂时维持原样,没有变动。”

在穆卢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时,宁映寒又敲打了一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许是您的为官之道,但穆大人需知,束手束脚小心谨慎并不是万全之法,在您的位子上,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为害百姓了。”

穆卢这时候他哪里还记得刚刚进门时对宁映寒这个年纪轻轻的娇小姐的轻视,连忙解释:“那是因为陆同知是魏太师的远房亲戚,就算我是知州也不敢拿他如何啊。”

“现在陆同知已被撤职,您有六个月的观察期,”宁映寒很讲理,“让本郡主看看,没了陆同知您将会如何施展吧。”

“是,多谢郡主,下官告辞。”

穆卢心情复杂地离开了,三下五除二被人打发了,却还要低头称谢。

但他却未意识到,离开时,他已经没了来时由于政权更迭所产生的满腔忧惧与愤懑,转而想的是如何更加勤政,做好知州的位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施展一番向宁映寒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时因为一直压在他心口的石头陆同知也被革职,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似乎晋王上位倒也不错。

处理好益州人事,宁映寒去街上走了一圈,看到百姓日常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暂时放下心来,准备前往下一站禹城。

她前往马厩,亲自牵出那匹漂亮的白马,准备上马离开时,兵士来通报,门口有两位女子来拜见郡主。

“女子?”宁映寒想到了什么,“快请她们进来,不,我亲自去门口迎她们。”

“雪色,苏婉。”正等在门外的,果然是这二人,当时宁映寒出发去赴那场宫宴前,给苏婉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带雪色离京,如果雪色不肯,就打晕她强行带她走。

宁映寒也不知苏婉最后用了什么手段,但从雪色欣喜中还带着点小怨愤的表情来看,苏婉很有可能是采用了宁映寒的建议。

自宁映寒逃离京城后,皇帝震怒之下,加强了京城附近所有城池的防卫,苏婉为了安全,和雪色二人蛰伏了一段时间,才来与宁映寒会合。

宁映寒给了她们二人一个拥抱,看雪色还有些别扭的表情,哄道:“好啦,别生气了,我不该瞒着你给苏婉下这种命令的。”

雪色摇摇头:“我不是生气,我知道郡主是为了我好,我只是……那大半个月,我每天都在担心,担心第二天一睁开眼得到的就是你的死讯。我常常想,遭受这种折磨,还不如就让我在京里陪您同生共死。”

“我很高兴你愿意与我同生,”宁映寒笑得温柔,“但我不希望任何人与我共死。”

雪色微怔,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

“对了,父王送了我一匹超漂亮的骏马,我带你去看看,”宁映寒道,“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歉意,我把这匹马的命名权让给你。”

雪色最终给这匹白马起了名字,叫作“雪团”,和她一样有个“雪”字,宁映寒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含义。

带着苏婉和雪色二人,宁映寒踏上了前往禹城的路。

晋王还未正式攻打禹城,而是在城外扎营,先让奔波了半日的士兵们休息。

一到禹城,宁映寒就联系了当地的枕龙卫卫所。

半个时辰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魏姑娘?你加入了枕龙卫?”宁映寒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魏语蓉,她的神色举止,已与当初宁映寒在京城所见大不相同。

在京城时,魏语蓉平静的面容下掩藏的是深切的绝望,年纪轻轻,就已显得暮色沉沉。此时的她,却仿佛脱胎换骨般,整个人充满了朝气。

“参见郡主,”魏语蓉行了个拱手礼,“我培训了三个月,现在正在试用,还不算枕龙卫正式一员。此次是他们知道我与郡主有旧,才派我来做这个联络人。”

“很好,”宁映寒真心道,“我为你高兴。”

“谢谢郡主,”魏语蓉笑了起来,“若不是您,我此时怕是还困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太师府,哪有今日这般造化。”

“不必再提了,你与孟副使怎么样了?”宁映寒有些好奇。

提起孟和,魏语蓉微微蹙眉:“他对我倒是很好,枕龙卫肯信任我同意我加入,也是因为有他做担保。但……但他似乎对我并没有男女情爱那方面的意思……大概是我之前多想了。”

“相信我,”宁映寒笑道,“他是喜欢你的。”

魏语蓉咬了咬唇:“郡主,他会不会是嫌弃我曾经……”

“魏姑娘千万勿做此想法,”宁映寒劝解道,“你若有意,不如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不然这块木头怕是一辈子都领会不到女儿家的心思。”

听到宁映寒把孟和形容为“木头”,魏语蓉垂首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郡主,这是禹城的布防图。”

“劳烦你了,”宁映寒打开那封信笺,问道,“听说禹城这几日一直在封城,可疑人士一律不得进出,你们枕龙卫有什么进出的方法?”

“没有,”魏语蓉摇摇头,“以防万一,卫所听说晋王军队到了益州时,就把我派出城外等着郡主联系了。”

“原来如此,谢谢你了。”

魏语蓉摇摇头:“是我该谢谢郡主才对,给了我一个向太师报仇的机会。若不是政权更迭,我想对付太师怕不是蜉蝣撼树。”

送走魏语蓉,宁映寒将禹城的布防图交给了晋王,晋王立刻召众将领商议攻城对策。

“这次还是郡主领兵?”这些军中将士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一旦他们对一个人真心敬服,那么就会迅速把这个人纳入朋友圈子,彼此相处都很轻松。此时一个老将军看到宁映寒进账,笑着问道。

“一切听父王安排。”

老将军点了点头,他很欣赏这个女娃儿,打了胜仗之后并没有得意忘形,抢着要再次领兵,想再立个头功。

说来容易,但她这种态度,在很多老兵油子身上其实都是看不到的。

“禹城地势易守难攻,这次本王打算亲自领兵。”晋王道。

众将士自然没有异议。

“禹城守城的是哪位将领?”有将军问道。

“路将军,”晋王回道,“若打下禹城,再过三座城池就到了京城,皇帝已经慌了,把他的心腹大将都派出来了。”

“路将军?他连战场都没上过,一个纸上谈兵的人物,何足惧之?”一位将军语气有些不屑。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咱们郡主以前不也没上过战场。”另一位将军笑道。

之前说话的将军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咳,咱们郡主那叫天赋异禀。”

宁映寒笑着摇摇头。不过看来皇帝是完全没把她在宫宴上那番话听进去,居然还敢派路将军迎敌。

但仔细想想,皇帝也没什么人可派了,自他登基后,重文轻武,削减军饷,把先皇在边关的布置毁得七七八八,气得多少武将告老还乡,此时有几个武将愿意给他出这份力?

倒是一位姓魏的老将军,以江山为重,站出来愿意助皇帝退敌,但皇帝打听到魏老将军早年和晋王有些交情,疑心顿起,怀疑此人是不是打算在战场上不战而降。气得魏老将军骂骂咧咧地出宫了。

“听说皇帝本来打算派他的儿子一起来禹城御敌,好给将士们增加点士气,”又一个将领说道,“但不知为何,太子和二皇子竟无一人愿来禹城。”

一个老将“嘿”了一声:“这原因还不好想吗?一是怕上战场,二是怕输了回去不好交待呗。”

一个年轻些的将领附和道:“是啊,虽然用不上他们指挥,但若输了这场,总要担责任。回去之后,在其他竞争皇位的兄弟面前总是要低上一头的。”

有人不可思议道:“咱们王爷都要打到京城了,他们以后有没有皇位可继承都未必,居然还因为这事儿不肯出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们倒未必蠢到这个地步,但是听说几个月前王爷起兵之前他们就闹得不可开交了,”一位留着长胡须的将军分析道,“已经闹到那种彻底撕破脸面的地步,换了我我也不肯来,反正也就是个鼓舞军心的吉祥物,来不来意义不大。若来了,赢了还好说,若输了,就要在仇人面前低一头。”

宁映寒正托着腮听着几位将军讨论,看起来纯良极了。看她这幅样子,没人能想到几个月前就让几位皇子闹得不可开交的罪魁祸首就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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