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湘满脸冷漠地看着萧洪,一言不发。
萧洪见她不答,兀自冷笑:“我说你怎么许久不肯来见我,原来是大了肚子。光王那里,你是怎么交代过去的?”
听他提到李怡,吴青湘目光一闪,终于开了口:“孩子不是你的。”
萧洪一愣,瞪大眼睛叫嚷:“你诓我呢?光王旱了你那么多年,你才跟我了几天,就能怀上他的孩子?”
他说得粗俗不堪,吴青湘厌恶地皱了一下眉:“你当光王宅上上下下都是摆设?这孩子如果有问题,岂能瞒过众人耳目?”
萧洪顿时语塞,不甘心地盯着她的肚子,左看右看,觉得似乎小了点,若要硬说是自己的孩子,确实对不上该有的月份。
“说不定,是你天生不易显怀呢……”他半信半疑,有点沮丧地咕哝。
吴青湘的眉梢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被萧洪察觉。
为了对得上月份,她佯装没有胃口,连着几个月忍饥挨饿,硬是将自己饿瘦了一圈。这种事对于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来说有多煎熬,一般人绝对想象不到,而她就是做到了。
凭着对眼前人的恨,对腹中孽种的憎恶,还有对如此卑鄙残忍的自己的厌弃,她惩罚着自己,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饥肠辘辘的昼夜。
“你愿意自欺欺人,就随你的便吧。”吴青湘傲然一笑,缓缓走向萧洪,与他擦肩而过。
萧洪牙根一紧,转身扯住她的衣袖,不死心地放话:“等孩子生下来,我要亲眼看一看!”
吴青湘没有理会他,用力抽回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萧洪望着她的背影,握紧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以为给他生了孩子,就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萧洪愤愤自语,嫉妒的火焰在心头熊熊燃烧,“休想!”
。。。
晁灵云走在返回大宴的路上,拿手里的团扇逗弄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温儿,看他不停挥动胖乎乎的小手,试图抓住绘在团扇上的蝴蝶,心情渐渐好转,笑着问乳母:“累不累?换我抱吧。”
“娘子身体不便,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你抱孩子呀。”乳母笑道。
晁灵云瞥了一眼密布在她脸颊上的汗珠,摇着扇子说:“天热得慌,估计这会儿大宴都快散了,我也不耐烦再回花萼楼了,不如你陪我找个凉亭坐坐去。”
乳母应了一声,抱着温儿陪晁灵云走了一会儿,在龙池边觅得一处凉亭,拾级而上,果然觉得亭中清风习习,凉爽怡人。
晁灵云先一步走到凉亭的美人靠上坐下,令乳母自便。
乳母这才欣喜地坐下,放温儿坐在美人靠上,拎起自己汗湿的衣襟轻轻扇动,笑道:“这亭子里果然清凉,娘子真有主意。”
晁灵云斜倚着美人靠,望着她慵懒地笑笑。
两人坐在亭中消磨时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而一阵凉风徐徐,将远处隐约的琵琶声也吹进了亭中。
晁灵云侧耳倾听了片刻,笑道:“这是郑中丞的琵琶声。”
乳母奇道:“我就听着这琵琶声觉得怪悦耳的,想不到娘子竟能听出弹奏的人是谁。”
“小忽雷的音色,只要听过一次,就永远都忘不掉。”晁灵云的话里带着一丝怅然,又听了一会儿琵琶,忽然起兴道,“既然郑中丞也在兴庆宫,我们何不过去瞧一瞧,走。”
乳母连忙抱起李温,跟随着晁灵云,顺着琵琶声一路寻去。
这一路曲径通幽,琵琶声就像收杆的鱼线,忽高忽低地钓着晁灵云,将她引到了一处名叫“长庆殿”的偏殿。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乳母望着暮色里肃穆冷清的殿宇,有点紧张地问:“娘子,这是哪里?”
“不知道。”晁灵云来兴庆宫的次数有限,当然没到过这长庆殿,却大胆道,“先进去看看,反正有郑中丞在,总归不是什么闯不得的龙潭虎穴。”
话音未落,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温儿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将晁灵云逗笑:“看来温儿也很想见见郑中丞呢。”
见晁灵云如此从容,乳母便不再迟疑,跟着她踏上了通往殿门的白玉阶。
这长庆殿虽然僻静,却并非无人居住,上了台阶没走几步,便有一名内侍向她们跑来,望着身穿翟衣的晁灵云行礼:“小人斗胆,敢问娘子是?”
“我是光王孺人晁氏,与郑中丞是旧识,方才在龙池边听见她的琵琶声,特意前来相会。”
“原来是晁孺人,有失远迎,请随小人进殿。”内侍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人往殿里请。
晁灵云边走边问:“这长庆殿里住的是谁?”
“是宋先生住在这里,今日郑中丞献艺花萼楼,顺便来看看我们先生。”内侍笑道,“这长庆殿与宫中其他殿宇隔着一个龙池,位置偏远,近年修葺得较少,让孺人见笑了。”
“哪里,我倒觉得这里清静得很,是个好地方。”晁灵云跟着内侍,缓缓走进长庆殿,内侍命宫女前去通报,片刻后,琵琶声戛然而止,晁灵云倒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我打扰宋先生和郑中丞的雅兴了。”
她正说着,屏风后忽然传来笑语:“打扰什么,知道你来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晁灵云听出这是宋先生的声音,连忙加快脚步绕过屏风,笑道:“宋先生——”
她正殷切地唤着,却在看清屏风后迎面走来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除了宋先生和郑中丞,如今已成为郑中丞得意门生的绛真,没想到竟也跟了过来。
不过是一刹那的失色,宋尚宫便已觉察,视线在晁灵云和绛真之间飞快扫了一眼,目露疑色。
晁灵云还记得宋尚宫是何等的慧眼如炬,生怕被她瞧出端倪,连忙又笑起来,描补道:“我以为只能见到宋先生和郑中丞,没想到阿姊也在,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