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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之卷
敬德帝二十七年,那个黑衣带刀、总是微笑的男人走入了云州的雨林,再没有出来……
《商博良》江南主笔
一
“商博良?”女人愣了一下,立刻回复了满是媚意春情的笑容,“我们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客人,风尘女子,恩客薄情,都是叫张公子李公子,有几个告诉我们真名哟?客人,你还真有意思,到楼子里来,不搂姑娘,却问个男人的名字。”
女人往我的身上靠了过来,用丰腴松软的胸脯磨蹭着我的胳膊,拈起桌上的一枚葡萄放在我嘴边。我凝视着她指尖的豆蔻,艳得薄脆,像是随时都会剥落的旧漆皮。
女人已经老了,眼角满是细密的鱼尾纹,一袭透明的绛纱裹着她依然窈窕的身段,不过粉扑得再厚,脸上却不是年轻女子的光泽了。
年轻时候,想必是个绝美的女人吧?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的,”我用一种清晰得异样的声音说,“不过对他的样子你应该记得更清楚。他年纪不算很大,总是带着一柄黑鞘的刀,足有五尺长,身边还有一个瓶子,是青玉色的。”
涂着豆蔻的指尖猛地颤了一下,指甲刺破了葡萄皮,汁水染上去,像是一滴透红的血。
“六年前,你在云州见过他的。那个地方,叫紫血峒。”
我清楚地感到女人的身体渐渐地冷了下去,微微地颤抖起来。我看着她的眼睛,隐隐约约有一层灰色泛起在其中,像是传说中云州雨林的瘴气。
我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一杯酒递给她:“喝一杯酒,不要怕。我找你只是为了知道他的一些事,我可以算是他的朋友。一个人走了那么长的路,真不容易啊,故乡的人都很想他……”
我沉默了一会儿,笑笑:“不过也许他并不想故乡的人。”
女人捧着那只酒杯,瑟瑟地发抖,我想那是因为恐惧。她的脸在微微地痉挛,胭脂水粉包裹起来的伪装在慢慢的剥落,记忆的闸门忽然洞开,其中绝不仅仅是欢愉。
“我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许久,女人声音颤抖着说,“我也想过,总有一天,有人会来找他的,他那样一个人……”
她用手按了按鬓边蝉翼般的乌发:“这些事,说了也没什么的……”
她忽然止住,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我以朋友的身份而来,不会有不相关的人知道这些事,我只是要带着他的故事回到故乡,我是一个写书的人。”
女人将满满一杯酒饮下:“那是十二年前了,云州的雨季……”
二
雨,已经下了半个月,天像是漏了。
高大的乔木在半空中支起墨色的阴云,阴云外更是低压压的天空。雨滴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附近的小池塘上,乱得让人心烦。偶尔传来“啾啾”的鸟叫,顺着看过去,会有一只全身翠绿的鸟儿展开双翅,悄无声息的掠进林间的黑暗。
天地间唯一的光亮是那堆篝火,马帮的小伙子在篝火边拨弄着他的七弦琴。这样的天气,弦总是湿透的,弹起来“嘣嘣”作响,倒像是敲着一块中空的朽木。
小伙子弹的是云州的调子,荒凉幽寒,丝丝缕缕的颤音。离得很远,一个年轻人坐在雨篷下,抱着膝盖静静地听,雨篷上的水滴打在他的睫毛上,他微微闭上眼睛,久久也不睁开。
“来一口?”有人在一旁把烟锅递过去给他。
年轻人睁开眼,看见那张焦黄的老脸。他认识那是马帮的帮副祁烈,一个宛州的行商。
年轻人笑着摇摇头:“谢谢。”
“走云荒,不靠这口顶着,没准将来有湿病。”祁烈也不再劝,自己盘腿坐在了年轻人的身边。
祁烈是老马帮了,从宛州到云州,这条道上跑了十多年。传说神帝统天下,划定了九州疆域,不过罕有哪个帝朝可以把官府设到西陆来。西陆云雷二州,在东陆人眼里就是瘴气弥漫毒虫横行的化外之地,除了几个半人半妖的巫民,没人敢踏进这片土地。但是穷山恶水却出奇珍,云州产一种辟毒的珠子,褐黄的不起眼,可是中堂供上一颗,全家都不受蛇虫骚扰,号称“龙胆”。又有一种细绳一般长不足半尺的金色小蛇,和珠宝玉器封在匣子里,几十年都不死,可是若有小贼手上不敷药就打开盒子,就定被蛇咬,活不过半日,号称“金鳞”。龙胆金鳞,在宛州市面上都是价格不菲的异宝,也引得一些不要命的人深入云州,带着宛州的丝绸和铁器去换,一来一回,往往获利百倍也不只。渐渐的,这条道被称作“走云荒”,敢走云荒的马帮不多,祁烈在这条道上,还算有点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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