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阳点了点头,低声问道:“那个少女,莫非是就是黄山派的李琦姑娘?也就是后来的石观音?”
“不错。我所遇上的,正是世代有宿怨的华山和黄山两剑派弟子李琦。”铁东园悠悠叹息一声,将目光投向窗外,“石观音……哎,说她是江湖中最美的女人,恐怕也非虚言,当年的她已经是个很美的少女。只是那时我已年近四十,自然不会对一个才刚及笄的丫头有什么非分之想。华山派的人知难而进,当下我便也重新上路。想不到,那些黄山派的弟子看着我离开的方向,居然跟着到了下一个镇上,打听到我投宿的地方。”
楚留香也好奇地问道:“他们是想向前辈报恩吗?”
“也可以这么说。”铁东园收回目光望向楚留香,苦笑一声,“他们是要打探我的家世,向我提亲。”
陈莲讶然开口:“难道──”才刚说了两个字,看了看身边的铁随意,便没有再说下去。
铁随意的五官和其父颇为相似,看着他的模样,不难想像当年的铁庄主定然是个清俊潇洒的美男子。
习武之人壮年不见衰态,反而拥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倒也难怪豆蔻年华的李琦一见钟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的李琦又是处在极度地脆弱,需要人的照顾之际,遇到了铁随意,当然是就像是溺水之时突然遇到了救命的稻草了。
这样的心思,身为女孩子的陈莲,也经历了巨变的陈莲,又何尝不能明白这一点呢?
吕阳沉思着,并没有出言,楚留香想问什么,却是停住了。
只有铁随意,似乎是感到很意外,看来这些事情,铁东园也确实没有对儿子提起过的。
铁东园似乎是在斟酌着措辞,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救下那李琦时,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来历。后来他们找上门来,知道了我是关中铁氏的人,便没有再纠缠下去,当下离开了。”
吕阳点了点头,明了他言下之意,心中微微一叹,江湖人,很多的事情都需要考虑又考虑的。
虽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门户之见却毕竟是存在的,尤其在像铁氏这样的世家。
说实话,如果铁随意并非关中铁氏,而她未生长在江左蓝氏,当年两人的书信来往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此刻威震武林的石观音李琦,彼时不过是黄山剑派的一个女弟子,无论是家世还是江湖地位,都绝对无法和铁氏“无心山庄”一脉的庄主所匹配。
铁东园继续说道:“两天后离开河南,我便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之后不久,游历至浙江青田时,我遇见了我的妻子。意儿,这段事情我以前倒是和你说过。”
“我记得。”铁随意点了点头,低声道,“您告诉过孩儿,当年是因为大旱赈灾才遇到母亲的。”
“是啊。你的母亲,是个真正美好的女子……”铁东园微微一笑,转头望向陈莲,温声解释道,“意儿的母亲,说起来和当朝宰相还是同宗。她家和朝中望族本有订下娃娃亲,结果那家的儿子暴毙,之后她自己的父亲亡故,守孝三年,婚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我遇见她的那年,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在当时对女子而言虽然是晚了些,但其实也不是十分罕见。
早在南齐时,褚澄便曾提倡过“男虽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妇虽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五而嫁”的观点。
此论在杏林颇得赞同之声,陈莲与吕阳等人熟知各种贼,自然不会陌生。
铁东园这时又接着说了下去:“我和夫人一见钟情,但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过门需三媒六证,仍费了不少时间。在她嫁给我后半年,我偶尔听到江湖传闻,说黄山派终因为人才凋落,被华山灭了满门,只有那位李琦姑娘逃出生天,搭船出海,下落不明。”
吕阳沉默了片刻,才是斟酌了番词句地问道:“庄主当时……是否为她感到惋惜?”
“多少有一些吧。毕竟她还那么年轻,却丧失了所有亲人。”铁东园微微一叹,“那时我有些后悔,为何在河南时没有干脆调停两派的纷争。可是江湖毕竟是江湖,哪天没有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若见一个管一个,就是无心山庄,早晚也会自身难保。所以过了一段时间,我便渐渐忘了此事。”
他的目光转为柔和,悠悠说道:“后来,我和夫人过了几年很快活的日子……可是我到底年纪渐渐大了,夫人一直未有身孕,我也有点着急起来。陈姑娘,你的外祖蓝氏夫妇当时已经离开金陵,正在粤地游历,我便思量着携夫人南下游山玩水,顺便寻访他们两人。夫人听我所说,也同意了。我们正打点行装,打算不日动身,却有一人登门来访。”
陈莲感觉铁随意突然之间握住她的手稍一动,心头也是一跳,问道:“难道,那个人竟是──”
铁东园道:“不错,来的人正是那位失踪七年的李琦姑娘。不过当时她也不是李姑娘了,而自称为天枫氏。”
陈莲看向了吕阳点了点头:“那,应该就是她离开天枫十四郎,独自回到中土报仇的时候了。”
吕阳道:“看来是如此,也就是那时,她开始了布置那一切的,也是与无花及南宫灵母子相认。”
吕阳思忖着,如若是这样,便是正与那石观音的做法行径可以合得上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