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事情经过的,当然不会知言,其他的人,则只是揣度而已了的。
丧子之痛,完全地压垮了这个一直以来强大无比的女孩子。
然而,苏蓉蓉明白,韩冰其实并没有疯,她只不过是在躲。
韩冰一直龟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不肯出来,就连吕阳,韩冰都不愿意见了,不只是他们,似乎她根本就害怕见任何人。
而且,就算是与吕阳、苏蓉蓉见了面,最终也会是不欢而散,因为韩冰对他们的抵触情绪是如此地重。
苏蓉蓉从吕阳脸上看到越来越容易出现的疲倦、失望、迷茫和痛苦,吕阳的这种情绪,是她所一直没有看到过的。
苏蓉蓉兰质蕙心,她明白吕阳的心情,曾经的如胶似漆,现在却相看两生厌。
如果他们的感情是因为孩子的离开而消逝,苏蓉蓉的心里有很强的罪过感,我不杀伯乐,伯乐因我而死。
如果说当时不是她多嘴,韩冰说不定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她为什么一定要说吕阳中毒呢?
那么韩冰就不会去找韩林,也就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了。
别人都说韩冰疯了,可疯子哪里有如此清醒自持的眼神,哪里有如此澄澈的双眸,哪里能如此平静从容地交谈。
平东郡王府的众人说她疯,只不过是因有人曾看到她大半夜赤着脚跑到院中央的那颗大槐树下,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堆疯疯癫癫的话。
而且她鬼鬼祟祟地从树底下挖了什么东西,第二天她就一副披头散发、神神叨叨的疯子模样,连她手下的其余三位统领都被她杀了!
这一着,着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韩冰这样温和平易近人的主子,从来都是心底善良,不会乱发脾气,除非疯了,又怎么会乱杀手下呢?
可不知怎么的,苏蓉蓉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莫名地联想到了曹操梦游杀人的故事,她似乎能看到一团迷雾盘旋在平东王府顶上。
这样的感觉让她又好奇又害怕。
正在此时,苏蓉蓉脚下一顿,她看到一旁的大夫背着药箱,垂头丧气地从韩冰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心中一动,不由扬声叫住他道:“大夫,郡主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那大夫听了苏蓉蓉的问话,又是摇头晃脑地重重叹息一声,“老夫就算有扁鹊华佗的医术,也架不住郡主不肯配合诊脉啊!”
大夫一边叹息,一边径自地离去,只留下雪地里的一行脚印。
吕阳就在远处,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楚留香站在他的身边:“吕大哥,我看,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治好她的病的话,就非你莫属了。”
吕阳苦笑着:“可是她现在连我的面也不见,我又如何能治好她呢?我甚至是现在觉得连自己也治不了了。”
楚留香思忖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对付女人,吕阳可是比他更有经验得多的。
吕阳都不知道要该怎么办,他又如何知道呢?特别是像韩冰这样身份地位都非常特殊的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看到大夫离开之后,苏蓉蓉退后一步,打量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她只觉得这里的天很窄小,很压抑。
其实,她也知道,吕阳与楚留香就在尽处,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她去劝他们看望郡主,安慰她?
他们俩会听从她的话么?郡主呢?她又会听从她的话么?
这些,都是未知数,无法去预料的。
是以,苏蓉蓉并没有理会吕阳与楚留香,径直地朝韩冰的房间走去。
雪花飘落下来,落在苏蓉蓉的眼睛上,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韩冰的门前,堂堂的郡主之尊这时竟然连守门的侍女都没有,难道所有人都已看出韩冰垮了?
难道真是树倒猕狒散?大家都不再那么地重视她了,所以也是阳奉阴违地行事,胆子都变大了?
如果韩冰今日的惨淡,是因为自己当日多嘴的过失,那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快乐的。
苏蓉蓉本以为她已足够爱吕阳,为吕阳付出的也足够多了,可现在,在韩冰面前,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苏蓉蓉内心很是惶然。她口口声声说爱吕大哥,结果却毁了他,毁了一个美好的女子。
而更最重的是,她毁的是吕大哥的孩子!
苏蓉蓉是善良的,在内心强烈的自责之下,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韩冰的房门。
“吱嘎”屋门被打开时,发出沉重的回响。
苏蓉蓉拍了拍胸口,掀开珠帘,向里看了过去。
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韩冰静静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看上去心情很好,只是……苏蓉蓉皱了皱眉,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窗外飘落着鹅毛大雪,屋里却不烧火,不点炭盆。
天气这般地寒冷,韩冰还穿着一袭单薄的绛紫素罗交领襦裙,仅仅外罩一件淡粉色浣花锦大袖衫,搭一条藕荷色披帛。
她的鲜艳的衣裳倒看不出府上过过丧,只不过映衬着她因小产而苍白的脸色,就像有针在扎苏蓉蓉的心。
顿时,苏蓉蓉只觉得酸楚滋味一齐涌上,呛的眼睛都跟着发红发酸。
“郡主……”苏蓉蓉轻声呼唤她,似乎是生怕稍稍加大声间便是吓坏了韩冰。
韩冰却就像是根本没有觉察一般的,她以手撑腮,痴痴地拿着一枚帝王绿的玉坠打量着。
也许是看得太入迷了,袖子捋起,她大半截洁白莹润的手臂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