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领着吕阳往小径更幽深更偏僻的地方走去,可吕阳却没有丝毫不安,他依旧专心地欣赏着秋苑。
他走过用鹅卵石铺设而成的小道,心中不由好奇韩冰的身份。
突然,一阵空灵梦幻,澄明悠远的铮铮乐声从小径深处传来。
简洁停下脚步,压低声音指了指竹林深处,示意吕阳自己过去,然后就如一只脚底抹油的小老鼠溜走了。
看来,这乐声之人,让她有些顾忌的。
吕阳收回手,无奈地摇摇头。他拂开竹枝,穿过竹林循着乐声走去。
原来这处竟别有洞天。
皓月当空,秋风微凉,皎洁的月光之下,琉璃亭中端坐着一位冰清玉洁的蓝衣少女。
少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无旁骛地将心事倾诉于筝。
她身边立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神色似是十分地陶醉,倾听着少女指尖流泻出的浩淼纯净,淡薄清晰的筝声。
吕阳不由屏住呼吸,放开身心,用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去感受“滟滟随波千万里”的深远意境。
一时间,月夜下,空灵怅惋的筝声缭绕在三人心头。
一曲弹罢,韩冰接过容妈递过的香帕拭净手上的汗渍,她不经意地一抬头,却见吕阳负手立于亭外。
吕阳一身蓝衣白裳,衣袂飘飘,广袖翩翩,玉冠束发,月夜下,竟有种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韩冰倒抽一口凉气,吕阳穿的是她父亲的衣服,乍一眼瞧过去还以为是她父亲从画像中走了出来。
容妈见韩冰神色古怪地直直看向亭外,不由也向外瞧去,只是这一瞧也是大大地倒抽口凉气。
韩冰怔怔地看着吕阳,抚筝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弦,指间泄露出一连串凌乱的音符。
她深吸一口气,强抑住内心的激动,只不过声音仍有些颤抖,她看向身边的老妇人道:“……容妈,我父当年可也这般风姿出众?”
容妈也看呆了。蓝衣白裳,玉冠青带,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这男子的身形与印象里那名鲜衣怒马的青年渐渐重合。
容妈痴痴地看着吕阳,老泪纵横,她颤声回答道:“像也不像……你父容貌更盛,气质要张扬些,而他气质更为沉稳,内敛,更重要的是他像聪明人…”
容妈拎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继续道:“聪明人好哇,你父亲就是太傻,不然也不会……”
韩冰攥紧筝弦,“嘣铮”一声,竟将筝弦扯断。
容妈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张道:“韩……小姐……”
韩冰面无表情,她冷声道:“你退下吧。”
容妈担忧地看了韩冰一眼,心知她性子,也不敢多说,只能长叹了口气依言退下。
方才闻古筝声止,吕阳正想去寻韩冰,但见韩冰同那名嬷嬷低声说些什么,不便打扰。
现在他见亭中只余韩冰一人,便施施然走进亭中,道:“韩姑娘,我知你不愿见我,可是我却必须要来见你。”
“我同吕少侠没什么好说的。”韩冰淡淡开口说道。
她如白玉般美丽的手又抚上宝筝,轻轻拨弄就流淌出清澈悦耳的筝声,筝弦虽断了几根,却仍掩盖不了这是一架宝筝的事实。
“你下起逐客令来倒还真不客气。”吕阳淡淡一笑,“简直直爽痛快地叫人想要流眼泪。”
韩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一边低头拨弄古筝,一边轻笑道:“吕少侠,我已经叫简洁告诉过你,我不想见你,如今你不请自来,我肯搭理你已实属难得。”
韩冰内心有些复杂,她还未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看到吕阳这样一身打扮,总是会竭力按捺住暴躁的情绪,不忍去过分呵斥他。
“昨日我虽误刺了你一刀,到底是最后我把你救回来了,这样也算是一事还一报了。”韩冰不悦地瞪吕阳一眼,继续道:“简洁也太不知道分寸了,怪我一再纵容她,我的话和陌生人的话竟也分不清楚,这月的银子也不必要了!”
韩冰着重在陌生人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吕阳摇摇头,悠然一笑道:“并不怪简洁姑娘,若因为我而连累这样一位好姑娘,未来要拮据度日,反倒是我的罪过了。”
韩冰冷哼一声,低头试图将宝筝上的断弦续起。她不打算搭理吕阳。
她知道吕阳还要帮忙查出左明珠借尸还魂的真相和石秀云姐姐的死因,想必没有时间在这久候。
吕阳淡淡一笑,倏地沉声道:“韩冰,韩小姐,看起来并不像是江湖中人,父母双亡,想来应该是达官显贵,名门望族之后……只是我很好奇,韩姑娘为什么要突然将自己置身于江湖之中?”
韩冰拨弄古筝的手顿了顿,眼中森冷之意一闪而过,但她面色却平淡,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吕少侠,你纠缠于我,难道是记恨我伤你,想勾引我以一雪前耻?”
“说来,我对你很感兴趣,对你的身份也很好奇。”吕阳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继而,吕阳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韩冰道:“然而我更好奇你要用那条帝王绿坠子来做些什么。”
韩冰细细盯着吕阳,看了他几眼,摇头道:“无可奉告。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难道吕少侠爱多管闲事的程度已经到了连人情往来都要掺合一脚么?我把我的东西托付给自己信任的人难道很奇怪么?这样的事情江湖上常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