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统领大人都被打败了?”
小女孩花容失色,大概从小被父母灌输了一些观念,在心中认定四境统领就相当于无敌的存在,听到樵山前面说的内容,哪还有心情记住后面的话,一脸难以置信道:“爷爷,你不是在骗我吧?四位统领大人可都是顶厉害的人物……”
“丫丫,别胡说,樵山爷爷不可能骗你的。”
女人赶紧拉了拉小女孩的衣领,可脸上明显也有所动容,女儿的疑问同样也在她心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四境统领可都是举世无敌的大人物,就算放眼其他大陆,也是最强的存在,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打败?
乔治眉头深深皱起,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和女人一样,作为乌托邦的居民,心里早就对四境统领有了几乎本能的信任,所以有些抵制樵山的说法。
可眼下发生在乌托邦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不只是丝荻拉,旁边的女人和孩子,就是来自更北边的一座城市,樵山本人则是来自青林堡附近。
青林堡,那可是南境统领大人的直属辖地之一,放眼整个南境都算是重镇,结果也遭到了诡异袭击!
之前逃过一劫,乔治还以为是人族和精灵族伙同谋逆,结果后来一路逃窜……才意识到事情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如果四境统领平安无事,怎么可能会让各地都发生暴乱?
樵山的话虽然难以置信,但却是唯一合乎常理的解释。
可……难道这个世界上,真存在能够战胜四境统领,甚至他们联手都不敌的强者吗?
那绝对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樵山眼中闪过一抹怅然,下意识摸向怀中,刚要掏出湿漉漉的烟卷,目光正好落在小女孩身上,动作一滞,随即放下手,苦笑道:“虽然我也很不愿相信,甚至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但很可惜,这就是事实!我在青林堡,甚至更北边的地方,见到了地狱,亲眼见到了这场灾难!”
樵山面露痛苦之色,抱起坛子喝了一大口水,叹息一声:“北境统领高文大人,就在青林堡……就在我的面前陨落了!而袭击他的,正是……”
话说到一半,樵山突然停下,看着小女孩眼中闪烁的泪光,一时竟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他也是后来从威尔口中得知,高文的死,竟然与其他两位统领有关!
不过这两位统领当时的状态不对劲,受到了敌人的蛊惑和改造,所以实际上袭击高文并非他们的本意。
非要归根究底,在玛利亚,两人就已经死掉了!
然而事实却是如此,樵山不忍心打破一个纯真小女孩最后的希望,大概在她心中,四境统领永远是自己的守护神吧?
乔治神色变幻了几次,他比女人和孩子看到想到的更多,如果说之前还有所怀疑,那现在樵山眼中那无法掩盖的悲伤与痛苦,绝对不会有假。
四境统领……真的败了!
整艘船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便是几声急促呼喊,没过多久才逐渐平息。
乔治护住母女两人,略显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确认两人没事,又看向对面:“你没事吧?”
“没事……估计又是一道大浪。”
樵山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可惜地看着碎了一地的水坛,小心捡起一些碎渣,免得扎伤对面母女。
“这种规模的海浪……连我这个算是在海边长大的都从来没有碰到,真是让人惶恐。”
乔治离开了一分钟,大概是检查一下其他伤员的情况,随后又返回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过道:“如果海浪再不平息,就凭我们这艘小船……恐怕很难活着抵达神迹之地!”
船上只有一位水系魔法师,实力仅有六级,平时最多也就稳固一下船体安稳,不至于在这惊涛骇浪中沉没,可仍旧架不住巨浪一波一波来,时间一长,整艘船可能都要被撞散架。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只能看天命了!”
樵山轻叹一声。
女人紧紧搂住孩子,似乎还处于惊慌之中,颤声问道:“樵山先生,我们……真的不能回到陆地上吗?现在可能还没跑远,或许只有这片海域比较怪异,如果我们往北……”
“不行!”
樵山眼神陡然犀利起来,严肃道:“这不是南海出了问题,而是乌托邦周边所有海域都有问题!就算一路向北,也会是滔天巨浪,反而耽误了最佳逃命时间!”
“可……”
“相信我!”
樵山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地面,咬牙道:“我也不想背井离乡,可……乌托邦大概真的保不住了!这是那个救我出来的恩人,临走之前的嘱托!如果他还活着,乌托邦或许还有救,可……他没有回来,很大概率也死了!”
樵山从心底不愿相信威尔失败,不仅仅只是关乎整个乌托邦的安危,而是作为一个朋友,最由衷的祈愿。
可愿望似乎注定与现实背道而驰,他不是盲目乐观派,在亲眼见到那些惨绝人寰的地狱后,心底早就被锻造的理智而坚硬,能够凭借最客观的信息进行判断。
那些红色血肉的威力,樵山早已见识过,虽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变成了黑色,似乎停止那种吞噬一切的行为,可整个乌托邦的震动从未停息!
眼下整片海域惊涛骇浪,就是最好的证明!
威尔·利普是乌托邦最后的希望,如果他活着,远走他乡当然是个可笑的想法,可现在……樵山实在不愿看着整船人无辜葬送在这场飞来横祸中!
实际上,他才是最想留下的那个人,可樵山知道自己肩负着将乌托邦最后的幸存者带到安全地方的重任,否则他早就回头去找威尔了。
“樵山爷爷,你说了半天,那个把你救出来的人,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樵山视线恍惚了一下,眼前似乎闪过一道人影,轻声道:“他叫威尔·利普……记住这个名字吧。”
“啊?菲尔利普?”
或许是樵山声音太小,又或者周遭的海浪声太大,小女孩并未听清楚,正想再问一遍,结果地面猛然倾斜起来。
“啊——”
女人尖叫一声,下意识抱住女人,乔治也迅速拉住门框,同时抓住女人的胳膊。
“你在这看好她们!我上去看看!”
这次倾斜比上次更可怕,整艘船都晃荡不已,樵山勉强保持住平衡,冲着乔治低吼一声,踉跄着冲了出去。
从通道出来的一瞬间,樵山险些被迎面扑来的水花打一个趔趄,赶紧拿一根绳子绑住桅杆,接着便听到一声大吼:“船快要翻了!赶快把帆布收起来!”
甲板上总共有五个人,还有一个主帆未能降下,樵山赶紧顶着风浪艰难走过去,想要协助其中一人降帆。
然而风浪实在太大,单凭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控制,眼看收拢无望,樵山当机立断,取出身上的黄锤,重重砸向桅杆。
“你干什——”
身旁人大惊,可随即也意识到再不收帆就要船毁人亡了,犹豫一下,也掏出腰间小刀,帮忙砍断。
最终整个桅杆轰然倒塌,而与此同时,失去了束力的帆船,终于回正。
樵山一屁股坐在断裂的桅杆旁,大口喘着粗气,瞳孔随即骤然紧缩。
“樵山大哥!危险,你要做什么!”
旁边的兽人也有些脱力,正在为大难不死庆幸,突然看到樵山魔怔一般冲向船尾,吓得大呼起来。
樵山却置若罔闻,飞奔到传遍,看着满天雨雾,心中满是惊骇。
乌托邦已经在极远处的视野尽头,原本黑漆漆一片的海岸线,此刻却突然爆发出一阵亮光,像是有一颗太阳冉冉升起。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终于有其他人注意到远处的异象,实在是那道光芒太过耀眼,在这种昏暗的天色下十分醒目,甲板上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来到船边,满脸震撼地看着远方。
光芒出现后足足过了半分钟,一道令人肝胆欲裂的轰鸣扩散过来,还没等所有人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道又一道滔天巨浪,像是连绵的山脉一般迎头撞来!
“X的!”
船上唯一的水系魔法师,看着足足有百米高的巨狼,不由骂了一句,眼中却充满着绝望。
这种规模的海啸,根本就不是他区区一个五级魔法师所能抗衡的!
别说五级魔法师,就算是魔导师在场,恐怕也无法在这一波又一波的巨浪中将这艘小小的帆船保下!
就在众人心生绝望之时,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让人瞬间有了主心骨。
“用这个试试!”
水系魔法师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布包朝自己飞来,下意识接住,才后知后觉望向樵山。
“这是那个家伙临走之前交给我的,可能与魔法有关,我是个大老粗,不知道怎么用!”
水系魔法师赶紧打开布包,见到一张魔法卷轴,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很强烈的魔法气息!
这种规模的能量波动,他甚至闻所未闻,至少比自己那位老师要厉害许多!
水系魔法师欣喜若狂,赶紧将意识投入卷轴,可几秒过后,脸色顿时苍白了不少。
樵山一直在观望,见他神情突变,心脏也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不能用?”
从心底上讲,樵山不相信威尔会给自己一个没用的东西,既然对方刻意留给自己,就一定是什么保命的手段。
水系魔法师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巨浪,渐渐变得坚定起来,点头道:“没问题,虽然我看不太懂,但这应该是一个等级很高的防御结界,绝对能够抗下这些巨浪!”
“那就好!你能使用吧?”
“可以,创造卷轴的主人魔法造诣极高,这个卷轴虽然等级很高,但使用起来极为便利,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只要知道怎么设置,也可以启动!只不过……”
樵山目光一凝,迅速反问道:“只不过什么?快说啊!”
水系魔法师面露决然之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魔法阵设置需要在船舱下启动,这样才能保护整艘帆船……所以之后我可能没法保护大家了!”
水系魔法师最后看了众人一眼,随即转过身,就要踏出船舷。
然而有道人影比他动作更快,几乎瞬间冲到他的身边,一把夺下那个黑色布包,在水系魔法师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他退回船内。
樵山大半个身子吊在船外,看着终于回过神来、面色大变的众人,一脸无畏地笑道:“老子我活了几十年,也算够本了,怎么能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冒险?船上就你一个魔法师,你走了谁来保护大家?”
“铁匠,太危险了,你别冲动!我下去只是九死一生,你去了就是十死无生,更何况你不知道该怎么用!”
水系魔法师大吼着就要冲过来,结果樵山在他之前已经跳下船舷,只留下一把黄色的锤子,以及转身前最后一个笑容。
“别唬老子,大家保重!”
整整三秒的沉寂。
当巨浪袭来时,淡黄色的光晕笼罩了整艘帆船,就像是一双温暖的手保住了婴儿,纵然天崩地陷,也难以撼动分毫。
其他人拼命将那根绳索拽上来,可那一头,却不知何时已经断裂。
船上只剩下低沉的悲鸣。
……
这场海啸整整持续了一个月,源自曾经的乌托邦的震动,几乎影响了全球,原本宽阔的中海,被两侧逐渐合并的大陆挤压,最终在半年后彻底消失不见。
而在原本是海洋的地方,渐渐隆起一座自北向南的山脉。
……
若干年后。
一个扎着可爱丸子头的小女孩,有些吃力地推着轮椅,直到凉亭边才停下,亮闪闪的大眼睛望向远处的雪山,满脸惊奇道:“奶奶、奶奶,我们到了!那就是菲尔利普山脉吗?”
轮椅上白发苍苍的老妇,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高耸入云的雪山,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哀伤。
“是啊,你要记住这个名字。”
“你说过很多次啦,还有其他那些故事,不过……其他小伙伴都不信呢,奶奶,乌托邦真的存在吗?”
老人宠溺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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