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父子俩一进来,大殿中气氛陡然一变。
李宿早先已经在太极殿行过冠礼,由叔祖康王加冠,由太子宣读诫文,也已在奉先殿告祭先祖,容禀上苍。
此时的李宿,已经彻底成人。
待到太子在御台前的主位落座,李宿也直接坐到他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如此,其余皇子皇孙才陆续进殿,先对太子行礼,然后方能落座。
以往宫宴,却是没有这个做派,无论是谁皆提前在自己位置做好,一起恭迎皇帝陛下。
太子这一次如此这般,为的就是让京中众人知道,这长信宫已是他的天下。
任何人,都要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一时间殿中更静。
除了在家圈禁的昭王,其余皇子全部到场,一个个皆是心平气和,显示出一派天家和睦。
李锦昶稳稳坐在主位,背后就是高高的御台以及金灿灿的龙椅。
他穿着几乎全黑的冕服,身形挺拔,姿态优雅,脸上有着大势已成的笃定,气度恢弘。
李锦昶的那双浅淡的眸子在众人脸上淡淡滑过。
“赐座。”
他话音落下,身边的杨连便高声唱诵:“坐。”
待到众人坐下,姚珍珠便感受到对面一道熟悉的目光。
她仰头看去,就看到李宿正在瞧她。
隔着人海,两个人的视线却直直寻找到彼此。
可能是怕姚珍珠在这样的场面胆怯,李宿定定看着她,冲她眨了眨眼睛。
姚珍珠也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末了冲他无声笑了。
李宿又眨了眨眼,这才低下头去,只关心面前的茶盏。
姚珍珠虽不太害怕,但也为刚才偏殿里的那一场嘴上官司发憷,被李宿这么一安慰,那点微末的心慌也都消散。
李锦昶很满意众人反应,待众人落座,大殿里再度恢复安静,李锦昶才端起酒盏。
他朗声道:“诸位爱卿,今日是我儿弱冠之日,从牙牙学语的稚童长成意气风发的青年,孤心甚慰。”
“宿儿是孤的长子,又被父皇立为太孙,身份尊贵却从不跋扈,是父皇及孤的骄傲。”
李锦昶徐徐说来。
“今日宿儿弱冠,从此便是顶天立地男儿,也能替孤分忧,为国尽忠,孤实在感慨。”
“宿儿,”李锦昶举杯看向李宿,“大褚的未来便在你一人肩上。”
这话太重了。
李宿连忙起身,在桌案便跪下,行大礼:“儿臣谨遵父王教诲,定当勤勉为国,不辜负皇祖父及父王之期许。”
李锦昶朗声大笑:“好,这才是孤的好儿子。”
这场面实在是感人肺腑。
几位阁臣纷纷起身,恭贺李锦昶后继有人,也感动大褚春秋鼎盛。
这么一恭维,两刻便过去了。
姚珍珠坐在自己的桌案后,看着桌上摆着的漂漂亮亮的看菜,忍不住摸了摸空落落的胃。
难怪宫宴每次都要摆看菜,为的就是让你听贵人们高谈阔论时,能有点东西分神。
姚珍珠一只耳朵听着李锦昶说话,另一只耳朵则听身边的动静。
娘娘们倒也不是干坐着,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姚珍珠听得可认真了。
她听着听着,就听德妃娘娘道:“今日寿宁公主怎么不见?”
淑妃的声音倒是很柔和:“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也没心思参加宫宴,定国公府还在做法事,听闻整日里都不停。”
德妃便淡淡应了一声:“年轻守寡,可怜见的。”
边上贤妃却突然开口:“她哪里可怜?她可是陛下的嫡长女,嫡亲哥哥是太子,丈夫又是当年的盛京大才子,成亲这些年待她如珠似玉,好得不得了。”
贤妃一开口,周围便一瞬安静下来。
贤妃似乎无所觉:“她膝下长女已经及笄,小儿子也满十岁,作为公主,以后想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本宫倒是觉得指不定心里多高兴呢。”
这话说得实在阴阳怪气,字字珠心。
德妃皱起眉头:“贤妃,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贵妃娘娘不在,你就胡言乱语,若是让寿宁公主知晓,定要找你来闹。”
德妃以前万事不管,现在宫里头的矛盾越发尖锐,她也只能出来管上一管。
贤妃同她关系本就不好,这时候她倒也不怕得罪贤妃。
贤妃瞥她一眼:“怎么,本宫现在到底有多落魄,连你都要来踩一脚?”
德妃气得脸都红了。
她张张嘴,正要再劝,贤妃边上的端嫔忙握住她的手:“姐姐,德妃姐姐也是好意,公主的性子咱们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叫她听见,真可能进宫来闹,还是少说几句吧。”
贤妃原来同端嫔关系冷淡,甚至看不上这个表妹,现在因牡丹阁一事,跟端嫔倒是亲厚许多,渐渐有了一家姐妹的模样。
贤妃不肯听德妃的话,这会儿倒是给了端嫔几分脸面:“你说得在理。”
端嫔这才松了口气,面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德妃,冲她点了点头。
姚珍珠坐在娘娘们的后面,把这一出戏从头看到尾,末了还津津有味。
李宿每次都说宫宴百无聊赖,只能坐在桌案前数花生米,叫姚珍珠手,比看戏还精彩。
就在这时,姚珍珠右耳朵听到李锦昶说:“开席吧。”
谢天谢地,总算开席了。
姚珍珠以前便是御膳房宫人,最是知道御膳房如何准备宫宴,一般冷碟都是直接备好,热碟看种类,冷食实在难吃的会加底炉。
而且宫宴的菜色全部都是直接备好的,贵人们一声令下,迅速就能上齐。
不过一刻光景,宫人们在大殿中穿行,香味飘散出来,勾得姚珍珠小心咽了咽口水。
她身边是太子宫中的阮良娣,大抵听到了姚珍珠这边的动静,便小声提醒:“姚良媛,一会儿你多用些凉菜,热菜都不太好吃。”
姚珍珠微微一顿,她稀奇地看向阮良娣,见她面容消瘦,人也疲惫而衰老,只能依稀看到年轻时的秀美。
原来这宫里面,还有人不知她是御膳房出身?
不过看阮良娣这般样貌,显然也不是喜欢搬弄口舌之人,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姚珍珠冲阮良娣甜甜一笑:“谢谢娘娘。”
阮良娣大抵没想到她会这么开朗,脸上微红,结结巴巴说:“客,客气了。”
话到这里便结束了,菜已上齐,姚珍珠就没心思在同人聊天。
她低头看着桌案,只见她的桌案上摆着四冷四热并四道蒸菜,酒水摆了青梅酿、樱桃酒和葡萄汁,粗粗一看很是热闹。
但若细看,只凉菜是合格的。
一道凉拌青瓜,一道卤味拼盘,一道椒麻鸡,一道凉拌海蜇皮,倒是都很下饭,样式看着也很不错。
热菜其实也是好菜,只是因有些冷了卖相不好,就比如肘子上贴了一层白花花的油,让人没了胃口。
不过,这并不妨碍姚珍珠用饭。
她等身边的阮良娣也开始吃菜,忙捏起筷子,一样一样品尝起来。
一边吃,她心里还在品评这菜是谁做的。
待吃到那道海参烧鸡时,姚珍珠微微皱起眉头。
四个月过去了,大师兄还是没长进。
姚珍珠用饭的姿态很优雅,但速度特别快,她可以既不狼狈又不失体面地用膳,还能比别人多吃许多。
于是,阮良娣错眼的工夫,她碟子里的几道菜都消下去一半,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阮良娣: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正想问一句,就听主位之上,杨连的嗓子再度响起:“肃静。”
一瞬间,大殿中再度鸦雀无声。
姚珍珠心满意足放下筷子,虽只用了三分饱,但她不觉得饿了,便可以精神抖擞再看戏。
果然,李锦昶今日大张旗鼓给李宿准备冠礼,绝不是真心为儿子的成年而开心。
姚珍珠离得不远不近,也能看到李锦昶缓缓起身,绕过桌案往前走了两步。
在他面前,是大褚一国之栋梁。
“父皇……”这两个字一说出口,他便哽咽地红了眼睛,“父皇早先急病,至今昏睡不起,孤心中甚是不安。”
李锦昶说着,低头抹了一把脸。
“大褚立国百年,重复兴盛,皆因父皇文韬武略,三十载夙兴夜寐,才有大褚之今日繁盛。”
李锦昶声音嘶哑:“近些年来,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为国为家,也为了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儿孙,才勉力支撑。”
姚珍珠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交握在一起。
她低着头,用余光去寻找李宿的身影,也只能看着他低垂着的侧颜。
李锦昶继续道:“孤不孝,一直以父皇为天,总觉得他永远不会老去,却未曾关心他的身体,以致急症发作才慌了手脚。”
“为时已晚啊。”
这一声长叹,砸在每个人心中。
满朝文武,皇亲贵胄,皆低头不语。
李锦昶道:“为让父皇可静心修养,孤让人护送父皇去玉泉山庄治病,期望父皇有朝一日可以再度复苏,再教导孤为人处世之道理。”
“父皇不在朝中,孤勉力支撑,全靠主位爱卿鼎力相助,共同匡扶朝政。”
“孤在此,谢过诸位。”李锦昶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文渊阁中最年轻的阁臣,曾经的太子伴读杨彦之起身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李锦昶面前。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臣恳请殿下以家国为重,提前登基以正国本。”
————
杨彦之的声音很洪亮,一瞬穿透太极殿,直达苍穹。
心中有数的朝臣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终于来了。
杨彦之这句话说完,就被李锦昶驳斥:“大胆,父皇尚且安在,又怎是朝中无君?”
“休要胡言。”李锦昶厉声呵斥。
杨彦之腰背一弯,整个人趴伏在大点上,额头狠狠撞击地砖。
嘭、嘭、嘭。
那声音沉重有力,响彻宇内。
他连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继续道:“殿下,陛下虽安在,但朝中无人主持,如今朝中政事繁杂,兹事体大,桩桩件件都要殿下会同文渊阁与六部商议后定夺,实在有碍国事。”
“殿下,为黎民百姓,为大褚国祚,臣才斗胆请言,还请殿下以国事为重,夺父子忠君之情,忍痛鼎力朝政。”
杨彦之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洪亮。
“你莫要再说,孤是不会答应的。”李锦昶却摇了摇头,很坚定地叹息道。
其实原先洪恩帝在时,也是要由六部同文渊阁一起评议奏折,出阁批给皇帝参考。
现在由太子主事,太子无法擅专,只能把所有阁批全部看过后再同近臣商议,最终才能朱批。
如此一来,行令自然缓慢。
在场朝臣心里却都跟明镜似的,即便如此行令会有些拖延,却并不会特别延迟,若说特别大的影响倒也尚未显现。
如果有耐心等一等,待到皇帝陛下苏醒,说不定一切便都能顺遂。
但李锦昶哪里等得了?
他已经当了三十年太子,当得太腻味了,即便有洪恩帝偏心,即便背后有强大的母族和妻族,他一日不坐在龙椅上,便一日无法安寝。
此刻杨彦之突然出来跪请,一看便知是同李锦昶提前商议,因此在场诸臣皆无言语。
杨彦之请李锦昶为国家提前登基,李锦昶立即驳斥,态度很坚定。
杨彦之还待说些什么,李锦昶大手一挥:“禁言。”
太子如此态度,也在众人意料之中,杨彦之便只得跪伏在地,态度也很坚决。
大殿之上自是安静如深夜。
只有四周的宫灯幽幽跳着,是不是发出啪啪声响。
就在这时,第二人出列。
起身之人是国子监祭酒,也是李锦昶的堂哥,礼平郡王李锦宜。
李锦宜的父亲是洪恩帝的亲弟弟,只盛年早亡,留下唯一一个儿子承袭郡王爵,年纪轻轻不愿仕途,只一心在国子监传道受业。
他在宗室很有体面,在学生中又很受尊敬,是宗室中少有的文人墨客。
刚刚杨彦之只是个引子,现在李锦宜起身,才是重头戏。
李锦宜来到殿前,对李锦昶一躬到底,正待跪下行礼,却被李锦昶扶住:“十三弟不必多礼。”
李锦宜便又冲他拱手,谢过李锦昶免礼,然后才开口:“殿下,朝中事确实不得拖延,反复推敲商议,只会使朝政堆积,行令有碍。”
“但臣以为,此事并非核心之要,”李锦宜朗声道,“陛下重病,昏睡不醒,本就令百姓忧虑,一国无君,恐有动荡之嫌,若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实在是宗室之责。”
李锦宜掷地有声:“臣赞同杨大人之论,为百姓着想,为大褚未来着想,臣也请陛下提前继位,以主国事,以安民心。”
李锦宜说完,这才下跪,一拜到底。
李锦昶长叹一声:“十三弟,你这是……让孤做不忠不孝之徒。”
“殿下,臣以为您一心为大褚,一心为臣民,对陛下而言已是忠孝。”李锦宜道,“他日陛下醒来,也只会知道殿下如何尽心尽力,不会怪罪您半分。”
李锦宜的意思很清晰,为国为民不叫不忠不义,这也属于夺情。
李锦昶却还是摇头:“孤心意已决,休要再提。”
待李锦宜退下,大殿之中略微有些繁杂声。
刚刚还不太明白的朝臣,此刻也都看清楚,这是李锦昶做的最大的局。
三请三辞多么漂亮,又多么义正言辞。
谁会说他不忠不孝,谁会说他心机上位呢?
那些鼎力他继位的言论皆是旁人言,他自己可是一个字都没讲。
姚珍珠即便什么都不懂,也没见过这些朝臣,她也隐约意识到,今日的宴会或许不会那么早便结束。
姚珍珠心里想,是否要出现第三位请立之人?
果然,她这想法还未落地,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椅子晃动声响。
姚珍珠抬头看过去,只见李锦昶主位边上最近的一套桌案前,站起一名老者。
他似是花甲年纪,他未穿官服,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粗布长衫。
姚珍珠同样不认识他,却知道他身份一定不简单。
果然,他这一起身,李锦昶便下意识往前挪了一步,想要过来搀扶他。
老者摆手,他自己颤颤巍巍走出桌案,一不一定往前走着,脸上不见丝毫喜悦烦忧,似乎很是平静。
他来到大殿中央,肃立在李锦昶面前,认真看着他。
李锦昶被他看了一眼,竟不敢对视,几不可查地挪开了眼眸。
老者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却让李锦昶心里发虚。
他不敢再看。
老者名姜壬,是曾经的太子太傅,是他的启蒙老师,也是大褚名满天下的大儒。
在李锦昶弱冠那一年,老者便上表老迈不堪大任,且太子业已长成,不需他再如何教导,请以致仕。
当时洪恩帝自然不答应,但姜壬态度坚决,几番请辞,最终还是回家养老,不再过问朝政。
他今日特地前来,朝臣本就心中疑惑,现在见他出列,立即便知是因何事。
大多敬仰老先生学问人品的朝臣们,此刻也只得在心中悄悄叹息。
情势所迫,即便是姜老先生也不得不低头。
时也命也。
“殿下,”姜壬开口,“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请以国事为重。”
他就说这一句,便躬身冲李锦昶拱手,李锦昶忙上前一步,扶起了老太傅。
“恩师不必多礼,折煞学生也。”
姜壬再度看向李锦昶,他年纪大了,已经致仕多年,不再过问朝中事。
但他眼不花,心不糊,他很清醒。
姜壬张了张嘴,最终只得一声叹息。
“殿下,祝您前程似锦,锦绣如意。”
“臣只望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姜壬的态度很明显,他不得不出来替学生说句话,作为太子的老师,也算是支持他提前登基。
但对于他本人来说,从心而论,他或许并不那么情愿。
李锦昶的表现就很到位了。
他听到姜壬的话,眼眶泛红,显得异常感动。
“恩师,”李锦昶亲自扶着他坐回椅子上,“恩师,学生定不辜负您多年的悉心教导,不会让您失望。”
姜壬深深叹了口气,却还是点头:“为师信你。”
至此,已有三位重臣出身请太子继位。
第三位身份特殊,他是太子的老师,是国之大儒,太子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于他。
这一番三请三辞,好似已经完美落幕。
姚珍珠自己当然对谁当皇帝并没有那么在乎,但她在乎李宿是什么样的心情。
穿过众人的背影,姚珍珠寻到了李宿的面容。
在一片沉寂之中,李宿安静坐在那,他垂着眼眸,好似依旧在研究杯中酒。
姚珍珠抿了抿嘴唇,也跟着低头去看碟子里还没来得及吃的椒麻鸡。
此时的李锦昶,心里是喜不自胜的。
但他面上却依旧端着悲天悯人的作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诉说着他心底最深的想法。
“无论孤立于何位,都当为国尽心,定当竭力守护大褚山河。”
“孤不会辜负天下苍生,也不会辜负百姓对李氏一族的期望,以三位爱卿所言,孤确实不好再做推辞。”
“孤心中有愧于父皇,此番不孝之举,他日父皇醒来,孤定当负荆请罪,请求父皇原谅。”
李锦昶说着,低头摸了一把眼泪。
“否则,孤心难安。”
这时,礼部侍郎起身,行礼道:“臣请殿下以国为重,提前登基。”
在他身边,兵部左侍郎也起身道:“臣请殿下以国为重,提前登基。”
紧接着,无数人起身,无数声音围绕在李锦昶周围。
热闹非凡,花团锦簇。
亦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李锦昶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他冲众臣摆手,正待开口说话,却被一道尖锐的嗓音打断。
两个素白的身影不顾门外黄门阻拦,硬闯进太极大殿。
“太子哥哥,你要给妹妹做主,夫君死得冤枉。”
李锦昶刚刚扬起的唇角,缓缓垂了下来。
这一场精心布置的大戏,被硬生生砍断在了压轴上。
他皱起眉头,看着一身素缟的寿宁公主,脸色难看至极。
“寿宁,喜庆之日,大殿之上,休要胡闹。”
李锦昶看了一眼身边的杨连,杨连立即吩咐身边人,去把寿宁公主“请”到偏殿落座。
两个高大的黄门一上前,寿宁公主立即哭嚎出声:“太子哥哥,夫君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您要替我做主啊,太子哥哥!”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气氛热闹的如同过年,那些面上带笑,极力恭维李锦昶的朝臣们,也都收敛起笑容,默默退了下去。
人群散去,李锦昶垂眸看向自己的亲妹妹。
他们是一母同胞,比任何人都亲密,也比任何人都亲近。
她应当知道,这一天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但她却偏偏破坏了整个宴会,也破坏了他多年的布置。
李锦昶应该是生气的。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能对着刚刚丧夫的亲妹发脾气。
李锦昶的目光从妹妹苍白含泪的面容上,落到她身边低头垂泪的少女身上。
那是寿宁公主的女儿,是定国公郑承嘉的长女章宜郡主。
他心中一软,叹了口气:“罢了,你起身说话。”
寿宁公主牵着女儿的手起身,依旧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谢哥哥恩典,有哥哥做主,定能还夫君公道。”
就在此时,一道消瘦的身影突然起身,两三步来到大殿上,利落跪下。
“殿下,臣有事要奏。”
李锦昶眉头一皱,垂眸看向来者。
此人端正跪在大殿之上,面容冷静,气定神闲。
“殿下,定国公早知逃不过被害,提前留有遗书,请以上表。”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姚珍珠:吃瓜。
李宿:看戏。
存稿用得差不多了,为了保证质量,周末就不加更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