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自豪了,还炫耀说:“看见没,我爹爹送给我娘亲的。”
一干二虎们都用瞻仰的眼神看着那撮雪白的毛,不愧是魔主大人的毛,就是每一根都盛世美丽!
桃花公主洋洋得意地站在大阳宫的石狮子前,问一众跟班说:“你们的爹爹会把这么漂亮的毛发都拔下来给你们娘亲吗?”
北赢那些二虎精们皆摇头,表示不明觉厉。
“你们听着,我小桃叔叔说了,我爹爹是北赢最痴情的妖!”
各族落的二虎小姐二虎公子们附议:“公主英明!”
后来的后来,魔主大人家的宝贝桃花公主看上了北赢凤凰一族的听茸妖尊,因为她是人类,没有承袭她爹爹一身靓丽的皮毛,就将自个脑门前的一撮发送给了听茸妖尊,还大言不惭地对几百年不曾出听茸境的妖尊大人说:“我给你生一窝小凤凰。”
听茸妖尊他老人家活了九百岁了,什么大风大浪打打杀杀没见过,破天荒头一次红了一张老脸。
“谁教你这奶娃娃说这般没羞没臊的话。”
“没有谁教,本公主无师自通。”她蜷缩到听茸妖尊的青色的大氅下,一脸期待的样子,“青青,我都十四了,早就不是奶娃娃了,可以生凤凰了。”
九百年了,只有魔主大人家的这个小娃娃敢叫听茸妖尊的名号,凤青,还是这般奶声奶气的爱称,别人敢叫一个试试,北赢哪一族不是恨不得把听茸妖尊他老人家当菩萨给供起来,是以妖尊老人家都快忘了,他是一只青色的凤凰。
不过,气归气,凤青还是没有将那顶着一头碎发根根直立的女娃娃扔出听茸境,因着此事,女儿奴的上官修昊险些没把听茸境千年不化的雪山给铲平了。
就要扑上去的表情,小桃后退一小步,隔了个他认为安全的距离:“你怎还不睡?”
这态度与语境,哪是一个囚犯该有的觉悟。
小桃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构造与他定然截然不同的家伙,这才发现天牢潮湿,大抵因为是杀人重刑犯,被子都没给她一床,纠结了许久,还是解了身上的狐皮大氅,从铁栏缝里扔进去给她:“垫在地上。”
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有立刻垫在地上,而是十分宝贝地抱着,坚决如铁地道:“不,这可是你给我的,我要供起来!”
“”他给她,又不是要她供起来的,她一定是连受了打击,近日才如此反常,小桃如此一想,便不与她计较了。
小桃看着她笑嘻嘻的眉眼,觉得不可思议,“你怎还不知怕。”
詹瑞英十分顺口地接话:“本来怕的,见了你就不怕了。”
“你——”小桃喉咙一哽,撇开眼,不太自然地道,“你这两日是怎么了?”说话当真是露骨,没羞没臊的。
小桃活了六十八年了,虽然没有老相好的母兔子,不过见识的女妖也如过江之鲫,不过就没有那只妖精像詹瑞英,这般一脸天真烂漫地放荡不羁
詹瑞英继续天真烂漫地放荡不羁,神色十分正经:“那日我被太后绑起来的时候就想,兴许哪天我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我现在没有靠山,也没有人要,这种丢了命的事是极有可能的,所以我便想,若真死了,还有没有什么遗憾。我想了许久,恍然发现,我母后死了,父皇也快死了,皇兄皇嫂都恨不得死了,也用不着我牵挂什么了,这么一想我还真挺悲哀的,居然活着连个可以惦念的人都没有。”
小桃就听着,不搭话。
她继续揣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然后我就想,总要有那么个人,让我觉得我得活着,就算痛苦也得活着。”
小桃凝神看她,沉敛的神色有所动容了。
詹瑞英突然抬头,对他笑得风情万种:“然后我便想到了你,别问我为何?我也不晓得,我觉得我是鬼迷了心窍。”
一言不合就耍浑。
“”现在说这些话才是鬼迷了心窍吧,小桃很不上道地睃了她一眼,“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想些有用的。”
詹瑞英大惊,扒着铁牢门难以置信:“你都不感动吗?你都不动容吗?你都不觉得泪流满面只想拥我入怀吗?”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这段话我想了半个晚上!照着画本里怎么怀柔怎么来的,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完了,她居然一点魅力都没有。
她是真想他娶了她的,离开皇宫这个牢笼,还有就是抱住小桃的大腿,赖一辈子,那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小桃看着气急败坏的某人,不跟她胡扯了,正色问道:“今日华阳宫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他果然不是来看她的,是来办案的吧。詹瑞英有点绝望地想,转念一想,来日方长,便也就释怀了,说起了正事:“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不就是今晚,哪里月黑风高了。
詹瑞英继续胡扯:“混混沌沌狂风大作,伸手不见五指——”
小桃懒得听她天花乱坠地铺垫,直接打断:“言简意赅。”
詹瑞英言简意赅了:“沈锦衍惦记我的美色多时,趁四下无人,欲对我不轨,然后我便用瓷枕将他敲晕了,我当时只是砸破了他的头,虽然血是流得多了些,但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绝不打算闹出人命,而且我走时,他有气息,根本不可能死。”
小桃若有所思。
詹瑞英又说:“我本想回去将伤人的证据毁掉,却被抓了个杀人的先行,我也不知道沈锦衍是怎么死的,我走时他还活着,回来就一命呜呼了,还来不及喊人,太后便带着一帮人来了。”
小桃脸色有些冷峻,默了片刻,道:“沈锦衍的死因是窒息。”
窒息?詹瑞英眼睛亮了,果然不是被她砸死的。
“他是被人掐死了,凶手是个女人。”
詹瑞英震惊:“女人?”
“嗯。”
她托腮沉思,端着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这难办了,那日凌织郡主在东偏殿煮茶,途径那一处的宫妃公主多了去了。”转而又豁然开朗,托着下巴,“不过,谢铭月接了这个案子,那就另当别论了,凶手杀人栽赃虽奸诈狡猾,可是肯定比不过谢铭月奸诈狡猾。”
“”不得不承认,这歪理很有道理,小桃找不到话来反驳,问得差不多了,“夜了,你去睡,有事喊韩大人便可,他是奸诈狡猾的国师大人的心腹。”
说完,小桃就转身走,詹瑞英伸手拽住他:“你就走了?”
小桃用两根手指扒开她的手。
詹瑞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一脸有所期待的神色:“小桃,今日是除夕。”
小桃挑挑眉。
她继续旁敲侧击,试图用迂回战术取胜:“还有一刻钟便是子夜了。”
小桃不吃这一套:“有话直说。”
詹瑞英就直说了:“陪我守岁吧。”
小桃转身走了,詹瑞英觉得,他的背影很是傲娇,罢了,她将他留下的那件狐皮大氅铺在地上,躺下睡觉。
这大氅她当然不会真供起来,她又不是傻。
月落乌啼,大年初一的冬阳,甚好,轻风徐徐,拂过星月殿里花开不败的杏树,淡淡清香逐风而来。
红绸对联,好不喜庆,凉都市井人家的阵阵爆竹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然,上官修昊冷着一张脸,走到殿外对小桃说:“谁放爆竹,扰了我铭月睡觉,全部给本世子抓起来。”
“”小桃就静静地看着他作妖,京都几万臣民,抓得完吗?再说,大过年的人家放个鞭炮怎么了。
上官修昊十分不满,回到寝殿,又把门锁好,然后趴在榻上,单手撑着脸,仔仔细细地打量。
他觉得,他家铭月睡觉的样子,也美得不要不要的。
不知是外头爆竹声太大,还是上官修昊视线太灼热,谢铭月悠悠转醒,看见上官修昊正对着她笑,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
上官修昊凑过去些,方便谢铭月抱得更舒服,理了理她睡乱了的发:“还睡吗?”
谢铭月摇摇头。
他将她抱出云锦被中,亲了亲她的脸,轻声笑道:“新年好。”
谢铭月礼尚往来,也亲了一下上官修昊的脸:“新年好。”
上官修昊心情愉悦,怎的一副春风得意的神色,让那本就绝色的容颜,更艳丽了几分颜色,也不唤人进来伺候,自个儿兴致勃勃地给谢铭月换起了衣裳。
因着是年里,上官修昊给她挑了件淡绯色衣裙,谢铭月极少穿这样明艳俏丽的颜色,但不可否认,十分好看,人面桃花,秋水剪瞳,清冷的人儿更添了几分妩媚。
上官修昊瞧了,又想给她换一件了,他家铭月太好看,他怕她被人惦记。谢铭月啄了他一口,上官修昊心花怒放就释然了。然后跟着她坐在铜镜前,给她挑发簪,看她挽发。
他怎得兴致勃勃,想着日后它都要学会了,然后日日伺候铭月。
上官修昊接过谢铭月的梳子,有模有样地给她梳发,还念了一句:“愿我铭月,一顺百顺。”
上官修昊来了兴致:“铭月,我给你描眉吧。”
文人墨客都尤其热衷于此,据说可以增强闺中情趣,对此,上官修昊将信将疑。
平日里,她并不不爱脂粉,犹豫了片刻,便由着上官修昊了:“好。”
他一手拿起黛笔,一手稍稍端着谢铭月的脸,一双手骨节匀称,白净修长十分好看,先是拂了拂谢铭月的眉,神情专注,小心地、轻轻地、似有若无地描了一下,然后十分有成就感地亲了谢铭月一口,夸赞好看。
上官修昊眉头越皱越紧了。
直到他停手,谢铭月睁眼看他:“好了吗?”
上官修昊迟疑:“好了。”声音蚊子般,很没底气,又迟疑了一会儿,才递过去一面铜镜,很认真地对谢铭月说,“铭月,我觉得你生得美,完全不用描眉。”
谢铭月看了一眼铜镜中,怔了一下,良久才说:“我也觉得。”
那铜镜里,女子容颜清丽,明眸善睐,秋水盈盈,唯独一双眉,描得甚是厚重,甚是厚重啊。
谢铭月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