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无言以对。
检查了一下她身上,倒并无伤口,扶着她站起来,她腿打颤得厉害,“还能走吗?”
詹瑞英眼眶红红,嘴角却带着一抹调皮的笑,眨巴眨巴眼:“我说不能你会抱我吗?”
白担心了,她还能耍无赖。
怕他不相信,詹瑞英立马正色道:“我腿被冻僵了,走不了了。”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不骗你,不然你掐我一下,我都没知觉了。”说着就拉着小桃的手往大腿上放,作势让他掐掐。
小桃默默地抽回手,把她拦腰抱起来。
詹瑞英立马笑得眯起了眼睛,心想着,看来今儿个也不算太倒霉。
她伸出手,一把紧紧抱住小桃的腰,他僵硬了一下,詹瑞英完全忽视,继续熊抱着,抬起头看他,两眼晶亮晶亮的:“小桃,现在我都成杀人犯了,便再也没有人愿意娶我了,你还是不肯娶了我吗?”
小桃深意地看她,一脸怀疑,“她们是不是对你的脑袋用了刑?”这都这般境地了,还如此胡言乱语,嘴里没一句正经话,小桃盯着她的脑袋,生出一股想要揉揉的冲动。
詹瑞英表情很是真诚很认真:“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一句胡话,还有下面这一句也是真话,”她眼里没有一分笑意,渐进拂乱了一池眼波,她说,“小桃,人不是我杀的。”
小桃抱着她迈出暗牢的门槛,只是顿了一下,并无惊讶之色。
詹瑞英抓着她的袖子,很是倔强地盯着他:“你信不信我?”
他不答,她就不依不挠:“你信不信?”她一贯倔强,性子十分固执。
小桃垂眼,点头:“信。”
毫不犹豫,他的话,让她无比安心,不知为何,只要她信,似乎除夕的月便还没有塌下来。
她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护着我的。”
小桃抱着她快步走出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别说话了。”
詹瑞英安静老实了。
殿中,正是气氛紧绷,两方不让。
沈太后一见詹瑞英被带出来,当下便大喝道:“这人,你不可以带走!”
詹瑞英的睡意一下子被吓醒了,小桃把她放下来,她翻了个白眼,觉得太后是月事不调了,转念一想,不对,太后早就没月事了。
“若是本国师非要带走呢?”谢铭月淡淡口吻,并无压迫感,“你们何人要拦?”
这云淡风轻般的话语,殿中却一时无人敢驳,便是沈太后也只是气得抖了几抖。
只是有位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很是愤愤不平地吭声了:“你不过是大凉的臣子,又不是国君,凭什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是那死去的沈小公子的胞妹,年纪小不懂事,沈夫人立刻将她拉到身后,心惊肉跳地俯首。
这弑子之仇固然重要,只是相爷也千叮咛万嘱咐过,宫里最不能惹的就是这年轻的国师大人。
谢铭月倒没有恼,淡淡睨了那沈家小姐一眼:“这个问题,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祖父右相大人。”
沈家小姐这才知道怕了,瑟缩在沈夫人身后一声不吭。
谢铭月语调稍稍沉下,微冷:“传本国师的令,将沈家公子的尸首送去仵作院剖腹验尸,竹安公主涉嫌杀人,收押天牢,今夜华阳宫之人,一律暂且禁止出行,待大理寺盘查之后再做定夺。”
小悦回道:“是。”
姬礼平瞧完了热闹,心情很是澎湃啊,对上官修昊挤了挤眼:“侄孙,你女人好彪悍哦。”
上官修昊一脸傲娇相:“哼,你懂什么。”
分明好自豪,还要装作矜持。姬礼平哼哼,嗯,他不懂。
一言不合就炫妻!可耻!就你有女人是吧!
姬礼平哼了一声,颠儿颠儿地跑到明子兰跟前,洋洋得意地说着风凉话:“叫你去我府上过年你不去,现下好了吧,被扣押在这里。”
明子兰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
谢铭月与上官修昊方出华阳宫殿门,迎面两个俏丽的小宫娥打灯走来,后面王启同闲庭信步款款而来。
馨香一把剑横出,拦截:“华阳宫禁止入内。”
王启同处变不惊:“本王知道。”挑眉,朝谢铭月微微扔了个笑眼,“本王是来给你送新年礼的。”
他抬手,伸到谢铭月面前,掌心一颗黑色圆润的不明物。
上官修昊二话不说,拿过去,狠狠砸在地上,瞬间,一簇火光升腾而起,湮灭在凉凉月色下,继而,缤纷的花火绽开。
王启同慢条斯理地拂袖,笑了:“本王就知道常山世子这般小肚鸡肠之人一定会扔了。”
晋王殿下是来搞笑的吗?
谢铭月忍俊不禁,上官修昊脸黑滴哟,拉着谢铭月就走,把她抱进怀里,一眼都不想给王启同看到。
“铭月,”上官修昊一脸不开心,“我不喜欢王启同那个浪荡子。”
“嗯。”她知道,上官修昊不止一次在她耳边说王启同如何如何混。
上官修昊可有理了,义正言辞地数落王启同:“他太不要脸,而且他家里好多妾室,是个十足的登徒子,你不要再和他说话了,他肯定是不怀好意。”
在上官修昊眼里,只怕任何接近或者意图接近他家铭月的,都是不怀好意的野男人!
谢铭月哭笑不得:“好。”
上官修昊抿唇:“我还是好生气。”
然后谢铭月就亲了他一下,然后他就消气了。
姬礼平吃了一嘴醋酸味的冷风之后,又被一股脑灌了一波无边春色。
回了星月殿,汤米烟抱怨了几句饿得头昏脑涨,钦南王爷摆了一张‘老子不爽老子求安慰’的脸。
上官修昊直接忽视,将一桌子菜挨道夹给他家铭月吃,一顿饭总归是其乐融融,热闹了得。
用完了膳,赵框给了谢铭月一个红纸信封,也给了汤米烟一个,像过去许多年许多年一样,他给她们压岁,她们便一人敬一杯小辈茶。
只有这个时候,赵框顶着一张分外年轻的脸,却特别像长辈。
谢铭月笑着接了红包,汤米烟笑眯眯地说了句:“谢谢铭月舅舅。”
赵框想把红包要回来了。
上官修昊看谢铭月给赵框敬茶时,心里酸得不得了,她又要给汪时荐敬茶时,上官修昊不让,说:“要喝他自己倒。”
汪时荐脸色黑得不忍直视,直到谢铭月推开上官修昊的手端来一杯茶才稍霁,这一口茶刚下腹——
“你的呢?”上官修昊冷漠脸。
汪时荐懵:“什么?”
“给我铭月的新年礼。”
汪时荐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什么新年礼。”他纯粹是不想孤家寡人吃年饭才死皮赖脸来蹭饭,新年礼什么的,想都没想过。
上官修昊对此很不满:“两手空空你还好意思来吃白食。”
汪时荐恼火,暴脾气就上来了,不甘示弱:“她连我儿子都拐去了,本王吃她一顿饭怎么了?!”
他家铭月的饭,能白吃吗?
上官修昊抬手,隔空便取了汪时荐腰间令牌:“这是饭钱。”转身笑着递给谢铭月,满眼宠溺,“铭月你收好,日后缺银子花了,就拿这个去取,想取多少就取多少。”
“”汪时荐的心,在滴血!永远在滴血那是汪家名下各大钱庄的总令牌,无异于汪家的金库钥匙。上官修昊就这么给她媳妇了,还是没过门的媳妇,汪时荐喝了一口茶压惊,彻底不想说话了。
姬礼平瞧好戏瞧得正起劲儿,上官修昊一个冷眼抛过来,他赶紧手抖地把腰带上那颗最大最闪的紫水晶生生扣下来,忍痛割爱地递给谢铭月,皮笑肉不笑:“侄孙媳妇,这是新年礼。”
谢铭月觉得不太好不太厚道,上官修昊直接帮她收了:“回头我给铭月你做成簪子戴。”
那颗紫水晶,那成色,那大小,那形状,天上地下仅此一颗。姬礼平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星月殿蹭饭了,会倾家荡产的。
饭钱不,是新年礼收完了,上官修昊拉着谢铭月:“铭月,我们去屋里,我也有新年礼要给你。”
谢铭月命小悦给星月殿的宫人都派发些年礼,这才跟着上官修昊回了寝殿。
“铭月。”
上官修昊从枕头下掏出来一个很精致锦囊,金丝绣线,还镶了玛瑙,双手捧到谢铭月面前。
她接过去,打开来看:“这是什么?”一簇白色的、柔软的、根根分明没有一点杂色的毛?
上官修昊兴冲冲地说:“我的毛。”
这新年礼,让谢铭月猝不及防地惊呆了!
上官修昊还有点小羞涩,说:“白灵虎族的公虎。”他很认真,很郑重,又很羞怯地说,“铭月,等到了春天我们就……。”
谢铭月全程都囧囧地,愣愣地,傻傻地点头。
上官修昊托着她的脸,不确定地问:“你不喜欢吗?”
谢铭月把他拉到跟前:“痛不痛?”
上官修昊很快就回答:“不痛。”生怕谢铭月不信,露出尾巴摇了两下给她看。
上官修昊立刻捉住她的手,眼神迷离水汽氤氲地看着她,羞羞涩涩地说:“铭月乖,那里不可以碰。”
她便不碰,轻轻地拂了拂上官修昊的尾巴:“上官修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亲手拔了自己的毛送给她,她有些庆幸,幸好北赢白灵虎族是送毛发,要是是送肋骨心脏之类的,上官修昊肯定掏出来给她。
作为回礼,她自然只要有,便舍得予他。
上官修昊却抱着她左右摇晃:“我都有你了,便什么也不想要了。”
他心情好得想飞到月亮上去,抱起谢铭月,纵身一跃便飞了出去,落在了杏花树上,他躺在枝繁汪茂的花簇中,将她揽进了怀中,说,“铭月,我好幸福。”摇了摇树枝,飞落的花团锦簇映进他的眼里,还有她最温柔的模样,上官修昊说,“真的,我是北赢最幸福的妖了!”
谢铭月搂着他的脖子,浅笑嫣然。
那撮毛,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被桃花妹妹从家里的枕头下翻出来,在北赢各族落炫耀:“看见没,我爹爹的毛,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