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谢铭月问。
上官修昊状似认真地思考,十分不容置疑的口吻:“小桃会缩骨易容术,让小桃去。”
小桃愣,一脸懵逼状。
不等谢铭月询问小桃,上官修昊便将她抱到马车的座榻上,用小毯子盖住她的腿,蹲在她双膝前,揉了揉他的脸:“乖,在这等我。”
分明是不由分说不容置疑的态度,竟做得这般温柔蛊惑。
谢铭月没有驳他。
上官修昊转身出去,她抓住了他的手:“你呢?你去哪?”
“我有事交代小桃,很快便回来寻你。”上官修昊低头,亲吻她的手背,“铭月听话,等我一小会儿。”
她沉默了小会儿,倒了一杯茶:“一盏茶的时间,你不来我便去寻你。”
“好。”
夏乔乔一直蹲在一旁吃鱼干。
上官修昊同小桃还未走远,馨香便骑马追来。
“主子。”
“怎了?”
“宫里出事了。”馨香语调有些急,“主子您出宫后不到半个时辰,太子妃便来星月殿求见,言道,因身体抱恙才与太子一同私自回宫,特来请罪,小悦本欲将人打发了,却不料太子妃突然血流不止,太医院只道太子妃是落胎之症。”
谢铭月眸色微微冷下。
此番,倒是不仅免去了东宫私自回宫的抗旨之罪,还将一盆脏水泼到了星月殿,好个一箭双雕。
谢扶辰啊谢扶辰,为何总要自掘坟墓。
“小悦现在在何处?”
馨香道:“沈太后以谋害皇家子嗣之罪,将小悦关押在了华阳宫。”
谢铭月不急不缓地下了马车,只道:“立刻去把谢扶辰给我绑来!”
主子,这是怒了!
“是!”
片刻思忖,谢铭月拧眉,朝着南井村口走去,夏乔乔把没有吃完的半根小鱼干藏进怀里,隔着几步的距离,跟着谢铭月。
前头村口,一前一后,是上官修昊小桃二人,上官修昊闲庭信步,十分悠闲,小桃脚步匆匆,忧心忡忡。
他问:“世子爷,小桃愚钝,这缩骨易容术指的是我们妖族的幻颜术?”
上官修昊难得好耐心地给了个反应:“嗯。”
小桃有种不好的预感:“小桃不才,幻个身形相差无几的男子还能勉强几分,若要幻化国师大人的模样——”
整个北赢,能练就这般出神入化的幻术,也就堪堪那么几个妖法和妖龄都甚高的大妖。
上官修昊瞥了一个冷眼:“本王何时让你去了?”
“那——”小桃一经思忖,登时慌了,“世子爷,万万不可,您没有内丹,若催动幻颜术必遭反噬。”
这简直就跟自残一般无二,轻则承受噬心之痛,重则性命有虞。
上官修昊完全置若罔闻:“本王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不要再啰嗦。”
这只妖,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能为了他女人豁出去的!
小桃眼都红了,从未如此严词反驳:“请主上三思。”二话不说,就跪在上官修昊面前,这是小桃第一次在人族对上官修昊行跪礼。
他折耳兔族世代是白灵虎族的臣,祖祖辈辈的虎主子,从来没有哪只,这么不爱惜自己珍贵的性命和血统,也从来没有哪只,这般将情爱放得这样重,妖族不重情,相反,上官修昊,太过了……
上官修昊已冷了脸:“让开。”
小桃抬头,视死如归:“除非属下死!”
当然,不用他死,他家世子爷一拂袖,用了那最卑鄙的一招,小桃瞬间变成了一只折耳兔子,趴在了路上。
上官修昊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我家铭月,休想威胁本王!”
折耳兔子的眼睛很红很红,龇牙,露出一排大门牙:“吱吱吱!”
兔子君的叫唤声刚落——
“上官修昊。”
清凌凌的声音,悦耳,清悠,是谢铭月。
“……”上官修昊傻了。
兔子扭头:“吱吱吱!”
完了,被抓了现形!
谢铭月不可思议,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地上的兔子:“它是……小桃?”一贯云淡风轻的她,极少如此惊愕。
兔子君不敢吭声,想拔腿就跑,可是,被魔主大人那一拂之后,他腿是软的。
“上官修昊。”谢铭月又唤了一声,在等上官修昊回答。
上官修昊眼睫眨得很快:“……”怎么骗过铭月呢?半天,他一本正经地口吻,说,“小桃是一只兔子精,铭月,你别歧视它。”
谢铭月一言不发,似有所思。
上官修昊一见她不说话,更手足无措了,还说:“我们人类要关爱动物,所以,我才没有嫌弃小桃,留着他在王府里当差。”
我们人类……
嫌弃……歧视……
谢铭月一脸认真:“我不嫌弃。”
小桃兔子君:“……”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人类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了:色令智昏!
上官修昊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不放心:“你可以嫌弃他,他是一只很丑的兔子。”还是一只很丑的公兔子。
小桃兔子君:“……”还有一个词:胡搅蛮缠!
“等回去再说小桃的事。”
上官修昊方才还明朗的眸,暮霭沉沉了。
国师大人何等聪慧,怎会因美色神魂颠倒东西不分。小桃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上官修昊一脚把他踢开了:“那铭月你是来寻我吗?不是说等我一盏茶的时辰吗?”
“我想你了,便来寻你了。”
“……”上官修昊是飘的。
这才叫,色令智昏,不动声色的美人为馅。
谢铭月把兔子抱到马车上:“我要亲自进去,东宫动了我身边的人,我得讨点利息回来。”
他家铭月的语气一旦认真,上官修昊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你要好好护着自己,不要受伤,利息我帮你讨。”
“好。”
正事说完了,还有最要紧的事。
上官修昊郑重其事地说:“铭月,你不要再抱那只兔子,他,”目光,狠狠瞪向趴在马车上腿还软着的折耳灰兔子,“他是公兔子!”
那眼神,与小桃曾经在北赢芎山遇到的一只想要吃了它的豹子精扑食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还好,世子爷不是食肉族。
小桃识相地钻进了马车里,用前蹄把车门关上。
谢铭月若有所思,许久,沉默不语。
“铭月,你怎了?”上官修昊十分不安,小心拘谨地站着。
她抬头,看他:“上官修昊,你是不是妖?”
问得太猝不及防,太直言不讳。
上官修昊来不及思考:“我是人。”说完,惴惴不安地看向谢铭月。
语调很急促,刻意得像声东击西。
她笑,牵着上官修昊的手:“走吧,有人该等不及了。”
临近午时,冬阳正盛,竹林内缭绕不散的雾气,腾腾升起,笼在一片青葱竹汪之外,一缕光破开水雾,折射出点点光斑,落入繁林。
一团凝雾隔绝出两色光景,竹林内,五光十色光影折叠,竹林外,朦胧不清混混沌沌。
“太子殿下。”
韩雨泽背着光影,站在一片冉冉浓雾里。
身着劲装,黑布覆面,男人只露出一双灼灼瞳孔,他道:“殿下,谢铭月来了。”
“多少人?”
“与常山世子、杀手夏乔乔,三人同行。”
韩雨泽唇角勾勒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传令下去,”顿了一顿,眸光阴鸷,“杀”
“砰——”
骤然,竹林上方,烟火炸开,冬阳暖光里,星火点点。随即,疾风骤起,一只箭矢破空射出,直指林中漫步而行的女子后背。
上官修昊揽住谢铭月的腰,左偏一分,抬手,好似慢条斯理,竟接住了那箭矢,随即,在手里把玩着,紧了紧怀里的女子,拂了拂她被疾风缭乱的发梢。
突然,指尖箭矢脱手,不见了踪影,忽闻一声惊叫,竹林暗处,便有一人倒下,心口中箭,一命呜呼。
这手法,精准得恐怖!
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蠢蠢欲动的紧张感扑面而来。
谢铭月悠悠回首:“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隐于灌木丛的韩雨泽惊愕了一瞬,当下沉声喝道:“取谢铭月人头者,本宫重重有赏。”
一声令下,立刻便有成百布衣男子从四面八方逼近,各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开门见山毫不迂回,这位太子殿下是有多沉不住气,这般恨不得立刻将她置于死地。
“咚!”
猝不及防一声尖叫,一众伪装成布衣百姓的死士抬眼望去,只见一人躺在地上抽搐,脖颈汩汩流血的伤口上,直直立着一物!竟是……
一根鱼刺!
夏乔乔舔了舔手,把剩下的鱼装回包袱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谢铭月:“一个人,一袋鱼干。”
“好。”
上官修昊睃了夏乔乔一眼,看他不太顺眼。
韩雨泽见此,即刻令下:“围住他们!”
铿——
铿——
刀光剑影,刃已出鞘,直逼竹林中三人,上官修昊一掀衣袍,将谢铭月护在臂膀下,一脚踢向那握剑之人的手腕,素手成爪,擒住那人肩膀,只听见咔嚓一声,上官修昊一掌打向正龇牙咧嘴的男人腹下,他连退数步。
上官修昊徒手便夺了他的剑,那人布衣百姓的装扮,伏跪在地,吐出了一口血,手腕脱臼,他单手撑地。
结结实实受了上官修昊一掌,还能剩半条命,果然不愧为东宫死士。
上官修昊懒懒端详了一眼那夺来的配剑,剑柄上有一簇火焰的刻印。
“东宫太子令。”上官修昊冷眸略略微抬,“韩雨泽,你要造反吗?”
一个摄政专权的国师大人,一个手握重兵的常山世子,若能一网打尽,他倾巢而出也不亏。韩雨泽隐于一群死士之后,阴阴冷笑:“本宫反了又如何?”
终于招了呢。
谢铭月将兜帽取下,站在上官修昊身侧:“以下犯上,谋逆造反,此为罪一,不尊国法,豢养死士,罪加一等。”谢铭月微微抬起下巴,竹影斑驳落在她精致的脸上,“两罪并罚,几位殿下觉得,该当何罪?”
“锒铛入狱,贬为庶民。”
男人的声音悠然自得,俨然端的是看戏的姿态。
晋王,王启同!
韩雨泽大惊,回头望去,包围圈外,除了晋王,还有天家众位亲王,他咬牙,如此一来,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反,怒喝:“你们一丘之貉,本宫今日便要替父皇清理门户!”
韩雨泽抬剑令下,正是一触即发时,听得上官修昊冷冷音色扬起:“汪家军何在?”
一语落,疾风卷起,竹汪纷飞,竹林高空之上,密不透风的雾霭中,人影涌动,飞身降落,从四面八方涌入,将上官修昊与谢铭月二人牢牢护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