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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潇的臂膀很有力,方淮个头又这么高,而且余潇那句“我爱你”不高不低,说在三声钟响之后,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于是一瞬间,两人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party的客人基本都是年轻人,看到是两个青年,而且两个人一个高大英朗,一个挺拔俊秀,抱在一起一点都不突兀,美好得和电影一样,顿时发出“wow——”的哄声,口哨声此起彼伏,然后不知道是谁起头鼓起了掌,其他人有真心祝福也有故意起哄,掌声居然响成一片。
方淮身体僵硬着低头,余潇仰头望着他,海滩一片夜景辉煌的灯火映在他眼里,熠熠生辉。
方淮挣扎了两下,居然挣不动,他压低声音道:“快放我下来。”
余潇顺从地把他放了下来。但方淮在双脚着地之前,听到了不少手机拍照的声音。
他抓住余潇的手臂。立刻有人吹一声口哨,大声喊道:“亲一个!”
方淮没有理会那人,也不管周围附和的声音。抓着余潇的手臂从人群穿过去,不断地朝前面的人微笑说着“抱歉,让一下”。
周围人倒也友好地给他们让开路,含笑看着他们匆匆离开。跨年之后还有个美好的夜晚,不是吗?
方淮一直拉着人脱离人群,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电梯厢里很寂静,但方淮心里不大平静。
他感到一丝窘迫。
这正是最要命的。他开不起玩笑吗?不能对刚才的短短一分钟内发生的事一笑了之吗?他不能在众人面前对笑着余潇说“这个恶作剧有点过分了啊”,作为一种不言而喻的解释吗?
不能。因为那一刻,他居然真的被打动了一下,恍惚了那么一下,这才是真正令他感到窘迫的,以至于他没办法从容地向众人和自己把它解释成一个恶作剧。
他内心正在纠结于刚才自己不正常的反应,忽然手背一暖,有人抓起他的手来。
余潇用两只手包住他的两只手,两个人都是修长的宽大的男人的手,但余潇的手指骨节比他粗大一些,掌上的茧比他更厚一些。
余潇的手掌还是那么温暖,贴上他被夜风吹得冰冷的手背,简直是滚烫了。
方淮麻木地任由余潇抓起他的两只手——他还在做不知所云的内心斗争,余潇却包着他的手抬到嘴边,轻轻呵了一口气,好像他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是什么娇贵易碎的瓷器。
方淮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了——这情景,怎么这么像时下流行的那些韩剧?这还是他第一次代入女主角?
方淮立即把手抽了回来,从温热的掌心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余潇静静地看着他。
方淮刚把心里的窘迫压下来,又尴尬起来,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别过头去不看余潇,然后手一不小心接触到他的脸颊,他才发现和他冰冷的手背不同,他的脸在发热,发烫。
冷静,冷静。这人刚才对他表白了?不,不是对他,是对那个师兄——
方淮顿时反应过来,他在窘迫什么?人家表白的压根不是他,是那个“师兄”!
他终于找到理由开口了,他问:“你,你的师兄——”师兄,他心里吐槽,这是哪个剧本里的台词?
“嗯。”余潇答道。
他对上余潇的目光,这个青年有冷峻的脸,深潭一样的眼眸,但这时候深潭不再幽深死寂了,像里面被扔进了两条活鱼,鱼尾在水面一点,就点开阵阵涟漪。
方淮这么一看,就又问出了已经问出口的话:“你师兄……是谁?”太拙劣了,话出口他就知道,你师兄是做什么的,你到哪去找他等等,随便一个问题都比这个好万倍。
余潇笑了。
准确来说不是常人那种笑,只是棱角分明的脸忽然柔和了,配合着荡开阵阵涟漪的眼眸,看得方淮又一股窘迫上脸,这要是换个女人站在这里,早就软倒在余潇怀里了吧?
但方淮不是女人,他是……直男。
下一秒余潇就搂住他,身体力行地反驳了他:“你就是师兄。”
什么?方淮愣住,然后余潇的脸一瞬间挨近,直男方淮被强吻了。
压根不能叫强吻,强吻好歹有个挣扎到顺从的过程,方淮在被吻住的那一瞬间就明白自己的立场,凭借本能,他要做的不是垂死挣扎,接受强迫,而是守住据点,全力反攻。
他也搂住余潇,两人紧贴着吻了个昏天黑地。方淮热烈而又毫不退让的态度激起了男人本能的占有和掠夺欲望,余潇凭借体能优势把方淮压在壁板上,把这人的嘴唇掠夺完了之后,又吮咬他的下巴,脖颈。
他啃咬方淮滚动的喉结,听到方淮发出猝不及防的喘息声,梦境世界的师兄和梦外被他的龙身圈在怀里的师兄有一些不同,但喘息的声音听起来却一样的美妙。
方淮自己被自己那一声飘飘然的喘息提醒了,他半睁的眼睁了睁,看到电梯下降的数字,然后“叮”的一声,电梯停了。
像是脑子里有个小人大喊一声“时间到”,方淮终于有力气从这溺死人的热情里脱身,猛地推开余潇,整整衣服,走了出去。
502号房离电梯不远,就两步路。方淮匆匆用卡刷开房,走进去。看到里面情况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忘了让服务生来清理房间了。
余潇从他身后走进来,还走在了前面,于是他就站在了方淮面前的这副情景里。
那些玩偶、装饰、鲜花、蛋糕,余潇低头打量精心装点的餐车上的双层蛋糕,蛋糕中央立着两个小人,用各种颜色的巧克力做成的,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
方淮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摆在眼前的事实。几天前他被他的女友——前女友甩了,他的跨年夜求婚计划黄了,然后他在这个本该和前女友如胶似漆的夜晚,在酒店楼顶,当着全酒吧的人的面被某人当成什么“师兄”告白了,并且和这人在电梯里忘乎所以地热吻,现在他们俩站在本来为他和他前女友准备的情侣套房里。
余潇还在看那个蛋糕,他把小男孩拿起来端详,小女孩看也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
方淮一刹那做好了决定,这里绝对不能待了!
他张了张口,道:“那个……余潇。”
青年回头看他。他还握着那个小男孩,和他周身的气势形成鲜明反差。
方淮道:“你待在这儿吧,我还是回家去了,你可以待到明天中午,自己把房退了就行。”
青年定定地看着他,房间里暖黄的暧昧的灯光在他眼睛里发亮,又是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方淮简直想捂住眼睛,刚刚被突然袭击的明明是他!为什么青年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撩了就跑的负心汉?
他含混地说:“那我先走了。”
说着两手抄在衣袋里,转过身,走了两步,他又回过身,果然余潇跟了上来。
他道:“别动!”
青年站住了,方淮对他说:“别跟着我了。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他话里特意带点恳求。
说完他又转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余潇站在原地。
方淮把门带上了,带上时最后一眼,他看到余潇还站在那里。
他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忍,好像屋子里那个青年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把他留在屋子里,就好像把心尖一块掐去了,心疼得很。
他们只是相识没几天的陌生人啊!
几天前他的心尖上不是还坐着小白吗?他唾弃自己。
方淮就这样离开了酒店,他走出酒店大楼时,天上居然早早下起了雪。
刚听完钟声的人们,都是年轻人,没公交,没地铁,没出租车,酒店爆满连餐馆都爆满,只好暂时露宿街头了,在街边靠在一起,苦中作乐,相互取暖。
他走过他们,他的家不算远,不坐地铁,走个把小时也能到了。
但家里或许比这些人的街头还冷。方淮走到自家楼下时,忽然想到这一点。
他本来也没打算回家里,他打算去车库。
刚迈动步子,他忽然有感应似的,猛地转过身,走回刚刚走过的转角,果然见到青年站在细细的雪里。
方淮愣住了。
他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走到余潇面前的,他听见自己问了一句:“你不冷吗?”青年身上的黑袍太薄了,而他明知道对方的手心比自己烫很多,但歉疚、心疼止不住地混杂在一起,让他干巴巴地问出一句关切。
余潇映着细雪的眼眸看着他,低头抓起他的手,包在手掌中,凑到嘴边,轻呵了一口气,一模一样的动作。
方淮突然笑了,他问:“你这是从哪学的?”好像他们熟识已久了,他下意识觉得余潇这个动作时从哪学来的。
余潇眨眨眼道:“那黑盒子里。”
“黑盒子?”方淮笑着反问,想了想,猜测他说的应该就是电视。
这到底是哪个深山老林里窜出来的人?他哭笑不得,反手抓住余潇的手,这次没有再犹豫,道:“我想去个地方,你和我一起去吗?”
这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方淮坐下车库的车,余潇坐在他旁边。
方淮坐在驾驶座上顿了顿,才发动车子,看着后视镜打过方向盘。
车开过深夜的街道,街道两旁密集的房屋渐渐稀疏了,渐渐变成一幢一幢的别墅、小洋房。
方淮让车在树林边的路上停下,不远处是铁艺大门,虚掩着,大门内走过一小段路,就是一幢设计典雅的别墅,嘈杂欢笑的人声远远地传过来。
方淮看着那别墅,他又忍不住去摸衣兜里的钱包。他以为他能摸到那凸起的一块。
他对余潇道:“你在车里等我。”他看着余潇的眼睛,又道:“我去一会儿就来。”
他下了车,往大门走去,在门外看了一会儿,从虚掩处走进去了,但没有径直往房子里去,他站在路边的小花园里。
他和小白分手了,小白提分手提得干脆利落,走得也干脆利落,但方淮总觉得还有些什么事情要做,去死心塌地地挽回?方淮本来以为是,但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
他心里起码还有个尾巴,他不喜欢有事情拖着个尾巴。
方淮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头不自觉碰在一起搓了搓,他有点想抽烟了,他不常抽烟,但很多男人抽一支烟的时间,能把一件事想清楚,但他没有烟。
算了。方淮决定就这么进去了,他想:有人还在车里等着他呢。
他刚要抬脚,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从别墅一端的露台上下来了。
方淮看一眼就知道是小白。
她披一件大衣,里面是条纱裙,有点像仙侠剧里的戏服,头上是高耸的发髻。
化装舞会么?
小白走下旋转的台阶,方淮看她看得更清楚了,她也看到了方淮。
她妆化得很漂亮,古典的细弯眉,衬她的杏眼,但别墅的灯光照在她脸色,方淮看出来一点憔悴。
她也憔悴么?方淮心里想,她走得那么干脆,其实也是为他们两人难过的,她是很坚强的,但不无情,是方淮认识的那个小白。
小白一步步走来,她手里倒是拿着烟,方淮看她走来,心情居然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想,今夜是他对二人未来幻想破灭的一夜,但仔细一回想,他想小白的时间居然并不多。
他这忆甜思苦的一夜,全被那个眼下坐他车里的青年破坏了。
小白走到他面前,两人的目光终于清晰地碰在了一起。只这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了。
就像当初一眼就怦然心动一样,如今他们一眼就明白:都结束了。
他们都找到了生命里属于自己的一份珍宝,所以是时候道别了。分手时的道别太仓促太不确定,今夜方淮走到这里,不是为了牵三挂四的挽回,而是为那仓促的道别补上一个拥抱。
他们两个心知肚明了,小白便张口,正要说话,忽然他们身后别墅的门打开道:“这不是方淮吗!”
男男女女,服饰各异,嘻嘻哈哈地跑出来,搓着手呵着气围住他们两个道:“哇,你们两个,还说要分开跨年夜,结果在这里偷偷幽会啊!”
“还不进去!这里怪冷的。”
“进去吧,进去吧!有什么甜言蜜语进去了再说!”
众人七嘴八舌,年末事情多,方淮和小白都不想这个时候透露他们分手的事,免得被问得烦,结果这时候反而被困住了。
方淮身不由己,被几个认识的朋友推着往屋里走,他想着车里的余潇,这要是进了屋,余潇岂不在外面看一夜雪?
正这么想着,忽然大门传来车子呼啸声,然后细雪里一辆别克,顺大路撞开大门冲了进来,发出“砰!”的巨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躲开,:“干嘛呀这是!”
车子上下来一个英俊的黑袍男子,脸色阴沉,目光一扫众人,有极大的威慑力,把人都震住了。
方淮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撞门冲进来的别克——好家伙,上回撞烂的还来不及修好,这回不如换辆新车了。
余潇走过谁身边,人就往后退给他让路,他几步走到方淮面前,目光再一扫小白,眼神凌厉起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淮直觉这位祖宗要搞事,连忙拉住他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嘛。怎么进来了。”
小白被余潇一看也有点胆寒,方淮什么时候惹了这么座凶神?
余潇本来打算抓起方淮就走的,可是一见到那女人,明白之后,他反而去看方淮。
方淮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可又不知道心虚什么。
方淮定了定神道:“我来这里见我朋友一面,见了就……”“走”字没吐出口,他被余潇凶狠地吻住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余潇吻得激烈无比,是吻给所有人看的,水声啧啧作响,不少围观群众都红了脸,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瞟过去。
吻完了,方淮差点窒息,又被余潇往车里一塞。
他趴在座位上,心想今天晚上真是丢够人了,刚从副驾驶要爬起来维护一下男人尊严,车门又发出一声巨响关上了,车子飞也似的冲出去了。
方淮脑袋又磕在车窗玻璃上,脑中嗡嗡作响,脾气再好也顶不住了。
“停车!”
车子顿时停下,方淮晃荡一下又趴下去,挣扎着爬起来,一脚踹过去,怒吼道:“你有病啊?”
咬牙切齿地抬头,只见余潇又那样默默地看着他。
装可怜,装无辜,以为这一招万事通用么!方淮一边瞪着他,一边握门把手要下车。
门压根开不动,他的手被拉住,被飞快地套了一样冰凉凉的东西。
方淮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出离愤怒了,再次吼道:“你不是说戒指没看到吗!”
余潇伸出自己的手,方淮看到男士戒指待在自己无名指上,女士戒指圈在余潇的小指上,怎么看怎么滑稽,不禁眼角一抽。
余潇趁他这一顿,俯身过来,两人戴戒指的手交扣了。
“师兄……”
“我不是你‘师兄’。”
“你是师兄,我师兄,方淮。”
“什么?”
余潇伸出另一只手,温厚的掌心替方淮揉着他磕到的地方,力道适中,方淮感到温暖好像渗进去,一下子脑袋的不适就消失了,且感到莫名的舒服,心里的火气也被揉下去了。
余潇小媳妇似的伺候了方淮一会儿,嘴唇又凑过来,一边讨好似的吻着他,一边低声道:“师兄,跟我走吧。”
方淮懒得纠正他了,道:“去哪?”
“我们回去。”
“回哪儿去?”方淮睁眼,看向余潇,挑眉好奇道:“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余潇看了他一会儿,坐回驾驶座上,学方淮的样子握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开动起来。
方淮坐正了身体,看着手上的戒指,一时竟不想取下来。
余潇开始用低沉平缓的语气,讲他的故事,一个因为奇遇和身世而经历许多坎坷的少年,和他的师兄在一个叫碧山的地方长大。
他讲他们相伴的日子,讲他们的恩恩怨怨,矛盾和解,阴差阳错。
他讲着讲着,忽然停下了,回头看方淮,他已经睡着了,一只手还搭在另一只手,虚笼着那枚戒指。
余潇放开方向盘,拿起他的手,在唇边一吻。
天空的星星特别明亮,车在树林夹裹的大道上向前行驶,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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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好意思,写文入神了,差点忘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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