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昌,围绕帝位的继承问题,同样兴起了一股渲染大波。天子驾崩之后,出于种种原因,在荀或的建议之下,曹操没有着急策立新帝。这一举措,的确为随后曹操缓和许昌内外诸般“谣言”而引起危机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凡事有利必也有弊,孝献皇帝驾崩,新帝却又难立,使得许昌朝廷的正统性受到极大挑战。在起先的一段时间内,凭借曹操的积威,加上大军的震慑,许昌内外还没有出现太多“不和谐”的声音。但随着庐江临时朝廷的建立,迟迟难立新帝的许昌,便逐渐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皆是有关朝廷的正统性问题。在孝献皇帝死因难决的情况下(曹操方自然死不承认弑杀天子的罪名,在刘、曹双方都竭力将罪名推向对方的情况下,自然就造成了“死因难决”的局面。),朝廷久无天子,兼之玉玺又流落在外,实在是难以在长时间内稳定住朝廷内外官员的人心。相形之下,庐江的“伪朝廷”却是旗帜鲜明地拥立孝献皇帝的遗腹子(虽然还未确认是男是女),一旦日后伏皇后当真诞出皇子,凭借这正统继承人的血脉,加上刘备那名重天下的声望,恐怕天下士人中至少有六成会偏向于庐江“伪朝廷”。如此一来,即便是“伪”朝廷,到时也会成为“真”朝廷。面对散布速度越来越广的流言。以及逐渐浮动的人心,曹操不得已之下,只好在朝议时将策立新帝之事提了出来。虽然此前曹操已与荀或、荀攸、贾诩等人就天子的继任人选做了商议,但庭议地结果还是让曹操有些被动。曹操所属意的人选,是已故陈王刘宠的长孙刘进。无论从血脉亲疏、还是性情等方面,刘进都极合曹操的意,而更为关键的是,他才只九岁。拥立这样一个少年天子。对曹操掌控朝政极为有利。然而。事实却不如曹操预想的那么顺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下,朝臣们对曹操的顾忌似乎少了许多,部分朝中老臣和宗亲重臣认为刘进年龄太幼,难以服众。纷纷提出了自己地心中地人选,令曹操不胜其烦。最要命的反对声音还是来自业已辞官退隐的前大鸿胪孔融。孔融似乎完全不将自己先前曾被入狱的遭遇放在心中。与另一些名士大儒联名上书,直称孝献皇帝并非无嗣。在天子尸骨未寒之时,妄言更立其他宗室子弟为帝,简直是荒谬至极。孔融丝毫不给曹操面子地直接指出,就算要更立其他宗室子弟继位,也必须等候伏皇后腹中龙胎诞出。孔融不但连同其他大儒上书朝廷,而且还著文将自己地主张广传于中原河北士人之中。孔融与那帮大儒,在天下士人中的名望极高,他们地这些举动,不可避免地形成一股影响力强大的旋流,令曹操恼到极点,却又无可奈何。丞相府议事厅中“孔融腐儒简直可恶至极,我若不杀之,怎消心头之狠?”曹操将一册简书狠狠地甩落在地,面色铁青地怒吼道,“文烈,你即刻领城卫军将孔融全家送入天牢!”
荀或不声不响地向曹休使了个眼色,让他接令后暂不要采取行动。待曹休离厅后,荀或上前轻轻将那册简书拣起,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这册简书是出自孔融之手,内容依旧是关于反对更立其他宗室子弟继位之事。在近段时间里,孔融几乎是每日一文,篇篇犀利,让曹操不厌其烦。
丞相,孔文举行径虽然可恶,但其在士人中名望极高,值此人心未定之时,若将其诛杀,恐于大局无补。”荀或随手将简书转递给荀攸后,缓缓劝谏道,“还请丞相暂息雷霆之怒!”初闻天子死讯时,荀或同样也是非常震撼,甚至对心中地理想产生了很大动摇。但从曹操这里了解到真实情况后,荀或虽然感慨,但也知曹操绝不可能故意命夏侯奉去弑杀天子,这纯粹是一场意外。逐渐地,荀或的心绪也平定了下来,开始竭力为曹操谋划扭转被动局势,但可惜的是,对手实在不是一般人物,他们所采取的手段环环相扣,一波接一波,几乎不给曹方什么喘息的机会,即便是曹操、荀或等人的智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不利局面。
“任由这腐儒如此下去,中原、河北永难得安宁!”曹操确实被孔融激出了怒火,大有不杀不足以平愤的意思。
“主公,杀之不如遣之!”荀攸建议道。
“何为遣之?”曹操怒气难消地询问道。
“丞相可以寻个名义,将孔融一众人遣出许昌,分赴各地。他等若聚在一起,则众人成智,一旦分开,便孤掌难鸣。只要能将他们遣至偏僻之地,便不觎他们再兴风作浪。”
“恩……”曹操也知道荀攸其实是想为孔融等人留条活路,沉吟许久后,缓缓点头道,“此事宜当速行,我再也不想在许昌看到孔融腐儒。公达,这事就交给你了……”
“领命!”荀攸应声后,离厅追曹休而去。
“呃……!”摁着额头,曹操紧蹙眉头,轻哼了一声。
“父亲,您无碍吧,要请太医么?”厅下的曹丕一见如此表情,便知曹操的头风宿疾发作了,急忙询问道。摆了摆手。曹操闭目休息了片刻后,缓缓抬起头说道:“帝位承继之事已刻不容缓,眼下许昌内外人心难定,皆因此事。”
“但如今朝中异见颇多,短时间内要要使此事成定局恐非易事!”议郎、参司空军事华歆不太乐观地说道。
“异见?!!!”曹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缓缓说道,“忍气吞声了几个月,他们当真就以为曹某良善可欺了不成?文若。你今晚就将刘恭先(郎中令刘异。宗亲)他们召入相府,我要亲自问一问他们有什么异见?”
“是!”荀或应声领命后,又谨慎地谏道,“丞相。对刘恭先等人,最好还是施以威恩并加的手段为好。若过于苛责。恐反为不妙!”
“恩,我自心中有数”曹操微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向刘晔问道:“子杨,俊义、文则的事,跟刘备交涉得如何了?”
“回丞相!”刘晔从跪坐中起身,“刘备似乎无意放还张合、于禁二位将军,下官照丞相之意,命使者将条件开至最优厚,但依然被拒。不过,从孙乾口中得知,张、于二位将军目前倒是没有大碍。”
“俊义和文则所以陷入刘备之手,皆是因我计策有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二人赎回来!”曹操眉头紧蹙,沉声说道,“子扬,设法再与刘备联系,就算他要一个郡,只要能换回人,也是值得地!”
“下官领命!”
“文和,荆、扬两州有什么新动向吗?”转过头,曹操再对贾诩询问道。
“荆州最近并无异状,只是在襄阳和上庸继续整军,修复城池。扬州方面,目前关羽、张飞似乎都在庐江,不知刘备是不是有什么大的计划,下官派在扬州的细作在先前的几个月里损失极大,暂时也探不出什么详细情报。”贾诩似早有准备,一听曹操询问,即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起来。
“九、十两月的战事里,刘备的军力消耗颇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起兵事。”曹操沉吟着说道。
“下官也是如此想的!”贾诩点头说道,“比之刘备,另有两处反而更值得丞相留意!”
“恩……?”曹操轻噫了一声,诧异地看向贾诩,“哪两处?”
“辽东和西凉!”贾诩拈着颔下的山羊胡须,略显担忧地说道,“近些日,下官察觉辽东、西凉两地都有不寻常地动静,整军变得频繁,而且似乎都在筹备粮草辎重。”
贾诩说到这里,曹操和厅内众文武也都领会了他地意思。东和西凉的位置,除了北疆、西疆的异族外,根本不与什么敌人接壤(由于汉中落入曹操手中,西凉实际也成了后方),而最近,无论是鲜卑、匈奴、乌桓,还是羌族都没有对大汉用兵的意图。这样看来,辽东和西凉这不寻常地军备,其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
“公孙康、韩遂这两个狗贼,丞相待他们如此之厚,他们居然还敢兴起反心……”曹洪怒不可遏地咒骂道。
“他们本就是两条野狼,无论如果也养不熟的!”荀或轻叹说道。
“丞相,请赐洪一彪兵马,洪愿提二贼首级献于丞相座下!”曹洪慨然请命道。
“子廉将军且勿焦急!”酋或冲曹洪摆摆手,随即对曹操说道,“以眼下情形,实不宜对辽东和西凉用兵,以或之见,可以行先兵后礼之法,先将二人稳住,待局势稳定后,再徐图之!”
“恩……”曹操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道:“元让,你即刻北上,引冀、幽两州兵马,屯于右北平,给我震住公孙康那只小狼惠子。传书长安,命国让(雍州刺史田豫)引军屯于天水,再传书汉中,命妙才调高览引军一万北上增援国让。”
“诺(领命)!”
贾诩静静地等候曹操做完安排后,禀报道:“丞相,西川之事已有所进展,诩已寻觅到几人,皆愿为丞相效命!”
“现在不是图谋西川地时候,先放一放吧。对那联络上的几人,好生加以安慰,可许以厚利!”沉思良久后,曹操还是放弃了诱人地念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