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向战风雨使了个眼色,特警们正与大鹏对峙,也人注意这对活宝缓缓退到自动感应门后。头儿今天给他们俩安排的戏已经唱完了,再待下去可能就要穿帮,还不如早撤早安心。
此时大鹏却心焦如焚,拿着枪跟特警僵持,傻子也知道后果是什么,之所以提出弄辆车让自己离开,也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说到底,他也只是个靠高利货为生的大流氓头子而已,不是悍匪,更不是恐怖分子。
非法吸储放高利贷,顶死判三年,但是非法持枪又故意伤人,就不是几年牢饭就可以解决的了。大鹏是个流氓,但也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地时间内就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只是此时此刻,就算知道这是个圈套,自己也还是得义无反顾地往下跳。
“放下枪械!”特警中队长隔着金属盾牌再次警告,他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刚刚接到的报案信息是有大批涉黑份子企图打砸外来投资商的办公地点,支队长下令让三个中队全副武装赶到现场,力求以最小的代价驱逐涉黑份子,将投资商的损失将到最小。
可是刚到一楼大厅就看到大批气喘吁吁的家伙,留下两个中队看管楼下那六、七十号人,自己就带了一个中队赶往十二楼,还没到地方就听到枪声。这还得了?枪案命案必破!这是现在公安内部的一条铁律。但是丧心病狂的歹徒居然劫持了另一名涉黑份子当人质,一时间这位年轻的中队长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处置。
“我要见你们局长!就是新来的那个副市长!”大鹏叫嚣道,“想让我投降,可以,让你们那个副市长亲自来。”
中队长束手无策,只能向上汇报,而中队长汇报给大队长,大队长再汇报给支队长袁朗,而袁朗此时就坐在一辆改装过的迷彩色北京吉普的副驾上,挂了电话,一脸佩服地看着边的年轻副市长:“李市长,果然如您所料,大鹏要见您。”
李云道笑了笑:“那就上去呗,戏总还是要唱下去的,否则我们怎么看得到大圆满的结局?”说着,就和袁朗一起跳下车。吉普就停在距离摩天大楼不足百米的地方,进大楼前,袁朗却被李云道唱住:“等等,抽根烟再上去。”
袁朗目瞪口呆地接过一枝二十五块一包的老江北烤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李副市长都能如此地淡然。
李云道看出袁朗的疑惑,一边用和挡着风好让袁朗帮自己点烟,一边笑着道:“咱们要有敬业精神,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现在就立马冲上去,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我在算计他吗?再等个五分钟吧,放心,大鹏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却很惜命,他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不会轻易跟你的人发生枪战的。不过,就算是枪战,你的人也吃不了亏,如果这种情况下都吃亏,那你就得回去好好练练他们了。”
袁朗笑了起来:“李市长您放心,我对兄弟们有足够的信心。”
夜风袭来,两团烟雾很快消散在夜空中,李云道看着那幢江北第一高的摩天大楼,缓缓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说法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下山的时候,大师傅跟我说要多存些善念少造杀孽。我有个弟弟,叫十力嘉措,是个很有佛缘和慧根的孩子,他总跟我说杀人不好,我之前也曾经觉得,杀人似乎真的不好,但是如果杀一人可以救万人,袁朗,你说这人是杀得还是杀不得?”
袁朗是个狠狠地猛抽了一口烟,肺中火辣辣的滋味让他有种眩晕的错觉,心一横,他便抬头道:“自然杀得!”
李云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袁朗的肩膀:“兄弟,希望你我这样的人,将来大限之日不要下地狱才好。”
袁朗嘿嘿笑道:“佛祖不是说了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云道似乎觉得袁朗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指了指他,掐灭烟头,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栋摩天大楼。
大楼旁的天空银月斜挂,月光淡如水。
曹国九的别墅后院被月光照得如同白昼。
陆无双踮着脚,透过木篱笆院墙看着国舅爷的后院,那里有一扇窗,帘子拉着,却透出淡淡的灯光。
她知道,这是曹国九的书房,坤子此时应该就在那间书房里。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刚刚坤子让她送了一盒雪茄进去,书房里漫天烟雾,两个男人满脸愁绪。
她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开心,因为终于也有什么事情能让曹国舅这个老贼尝尝坐立不安的滋味了,可是事实上,她的开心并没有持续超过三秒钟便又开始担忧了起来。
她担忧的自然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老贼,只有那个拯救了她的人生的男人,才值得她这样掏心掏肺。她知道他是老贼的左膀右臂,她也清楚他的事情应该是某种不能为外人所道的行业,但她觉得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回的女人,有这样一个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夜风吹得她有些冷,她拉了拉身上的羊绒披肩,目光落在那条懒洋洋的土佐身上。土佐犬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看它,扬起脖子,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无所谓将脑袋埋在两腿间,有些骄傲,有些无所谓,就好像这个女人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书房里的确烟雾弥漫,因为两个男人已经抽了整晚的雪茄,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曹国九穿着丝质的家居服坐在书桌后,坤子仍旧西服笔挺,坐在曹国九的对面,两人一言不发,仿佛在这间书房里只有抽雪茄一个目的。屋子里很安静,事实上所了狗和保镖,屋子里的确一个旁人都没有。
曹国舅的发妻死得很早,后来又娶了高泰祥的妹妹,之后一飞冲天。江北窝案爆发前,高泰祥就安排一家老小、包括他的妹妹在内,带着孩子移民去了国外。别墅里偶尔会有不同的女人留下过意,但对曹国九来说都是露水鸳鸯,完全只是为了解决某种需求,至于感情,是半点都沾不上边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看透了人生中的诸多关键后,对于感情这种奢侈品也就弃之如敝履了。
坤子记得上一次这般跟国舅爷坐着抽烟还是江北窝案爆发之始,只是那时候的国舅爷似乎比如今要更加淡定些。坤子有些不太理解,上次面对中纪委、省纪委,国舅爷都能谈笑风生,为何这次对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市长,国舅爷的心情却比上一次更加沉重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大鹏?
想到大鹏,他便火冒三丈,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见势不对,居然想通过告发来转作“污点证人”。坤子知道,“污点证人”只是香港电影里一个提法,在大陆有个很没有尊严的提法叫“重大立功”,大鹏就是想出卖国舅爷和自己来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
坤子有些愤怒,这种愤怒让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他早就想干掉大鹏了,卡着最赚钱、风险最小的高利贷不说,还经常挑拨自己跟国舅爷的关系,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早点一刀了结了那瘪犊子狗玩意儿。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公安那边的内线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那个叫李云道的副市长带走了,至于带去了哪里,谁也不清楚,据说现在只有姓李的副市长一个人知道。
“大鹏必须死!”过了很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曹国九终于开口了。
“干脆把姓李的副市长也装麻袋沉河得了。”坤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说出的话,跟他一身精英范的打扮格格不入。
曹国九面颊上的肌肉隐隐跳动了数下,最后终于道:“既然人家已经露了尖牙,我们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该是时候让他掂掂自己的份量了。”
坤子点头,放下雪茄,转身出门。走到后院门廊旁,看到那只懒洋洋的土佐,眯了眯眼,嘴角轻扯。
“坤哥!”陆无双的声音从篱笆院墙的另一侧传来,这让坤子冰冷的心微微有了些暖意。
他走到院墙旁,抓住那双从木栅栏间伸出来的柔荑:“天冷了,你早点睡,休息不好的话,你的哮喘又要犯了!”
陆无双摇了摇头,面露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笑着摇头道:“没事,你先睡,不要等我。我出去办点事情,明天早上回来的时候,给你捎上你最喜欢的王记的豆浆和油条。”
陆无双点了点头,仍旧很担心:“坤哥,我陪你一起?”
坤子摇了摇头,微笑着握住女人的双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但这却仍旧不能让陆无双心中的担忧减轻半份。
她站在院门口的小路上,目送那辆悍马轰鸣着离开,身上还有坤子的古龙水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心跳得很快,就好像那辆悍马车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坤子一边开车一边从手套箱里拿出手机,这是一只很少会用的手机,里面只存了十来个号码。
他翻出其中一个号码,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关机。
他知道这是惯例。
五分钟后,电话回了过来。
坤子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江北江州,副市长李云道,先预付一百万,事成后再付一百万。”说完,便挂了电话,将车停在路边,取出手机里的电话卡,放下车窗,将电话卡扔进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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