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是他,我知道的,我拥抱着他,邀请他坐在我的膝头
“你不是讨厌小孩么?”朋友问。
“我怎么会讨厌这么可爱的宝宝呢?”我笑着抚了抚小男孩的背。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尤烨,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他的后背好像是一池水面,我的手抚过,便刮掉了一层水,手上湿漉漉的,身上也湿漉漉的。
我又抚摸了他一下,抚摸的地方又变成了水。
接着,他的腿变成了水,顺着我的腿流了下去。然后他整个人都变成了水,我扑过去抱住他,却好像捏破了一个水球,溅了自己一身水。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我蜷曲起来,想如果这些水是尤烨留下的,现在这样也算我们拥抱在一起,贴合在一起了吧……
不知道尤烨的胳膊怎么样了。粉碎性骨折的话,应该很难好吧。貌似除了我之外,韩宇龙他们并没有去医院看他。男生的友谊真的是很奇怪……
今天要回我的小城了,上午出发前收到了一个快递,寄件人是尤烨。
他当然记得我家地址,就算他不记得,他的快递账户也会记得……
这个冷漠的人,把我的电子书快递了过来,他的这个做法,我并不意外。既然我没有走进他的病房,他自然也不会见我。托熟人转交免不了要费口舌,所以寄给我自然是最方便的。
原本擦得光亮的屏幕上仅仅多了一个他的拇指指印。看得出,他并没有真正使用过。本就已经沉入海底的心,仿佛又往下沉了沉。但又有何意外呢?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怕他住院无聊,非要送电子书给他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我将自己的拇指覆盖在尤烨的指印上,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无法感觉到屏幕上的沁凉。
我将电子书在背包中放好,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竹苑尚未营业,上上下下只有我自己。整个楼里散发着清淡的竹香和茶香。所到之处一尘不染不说,就连用墙角来挡住滤水箱的屏风合页缝隙间,皆闪烁着光。茶房的消毒柜里,各式茶具分门别列依次排开,从玻璃门外看进去,就像一件当代艺术装置作品。这些都是小荷临走前收拾好的。
可以换一些茶具了,不然新年都没个新气象。我看着玻璃门里的茶具想着,这些也都是极好的手工茶具,包装一下送人绝对不丢人的。
后厨满是不锈钢的气味,就连洗碗间的地面都干净得发亮。王师傅虽然偶尔喜欢贪些小便宜,但总体是个非常靠得住的人。打开后门,叮铃当啷一阵乱响。我不以为然,看了看墙边的猫粮盆,里面空空如也。我从炉灶下取了猫粮添进去,却不知道我们的食客是否还会回来。
所谓的食客,是一只不知从哪来的狸花猫。也不知怎么得,它就黏上了王师傅。但竹苑终究是不让猫进的,王师傅就在后厨门口给狸花猫搭了个窝棚、买了猫粮,闲暇时若猫咪刚好在,王师傅便在户外和它玩一会儿。
我虽不喜欢猫,但偶尔看到王师傅搬着小马扎坐在后门外,用芦苇和猫咪玩耍,倒也颇感有趣。可能男人的心其实比女人的更柔软吧,所以他们的外表才更坚强。
后来我买了竹编的蛐蛐、麻雀给王师傅和狸花猫,又找了些松木钉在墙上,用麻绳捆了个小吊床,等于在竹苑后门门口做了一套猫爬架。王师傅和小荷她们隔三岔五地也总要给猫爬架添置些玩意,于是这后门便有了现在这叮铃当啷、花里胡哨的热闹景象。
对此,王师傅安慰我:“这样能防贼。”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别把我的好茶给猫喝了去就行了。”
王师傅拨浪鼓似地摇头,说:“猫不能喝茶,猫喝茶对身体不好。”
我一下竟被他这回答噎得不知说什么,只能感到……额……安心吧……
不过的确令人颇为愉快的是,由于狸花猫的出现,王师傅酒喝得少了,在户外的时间多了,于是气色红润了,身体也不浮肿了,整个人得精气神都好起来了。
“要让王师傅再好好改良改良凉糕。正月十五也在竹苑包一些小汤圆吧!就做传统黑洋酥的,加几个山楂的。然后搞个抽奖活动,吃到山楂馅儿的能选一包茶叶带走,这样去年的秋茶也能合理消耗掉了。”我敲了一下最显眼的一个小铃铛,伴着清脆的叮铃声,在心里想着。
从室外回到竹苑,突然发现,不开灯的话,房间里这么阴暗。定睛看去,人来人往的地方,地板有些轻微的磨损。常被日光照射的墙面也明显比其他地方颜色发淡。
可给竹苑翻修是个大工程,至少一个月不能营业,装修完再过几年又旧了,纯粹是沉没成本,总觉得不划算。
“应该买点书画挂在竹苑里,把破旧的地方挡一挡。这样我不用专门重新刷墙了,竹苑里还能多些风雅之气,过几年作品说不定还能升值,成本就变成受益了。”我自言自语着,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我真是个商业小天才!
再进一步想,也不一定要自己买画,我这算是个公共场所,可以和艺术家商量借点作品在我这展示,能提高艺术家自己的曝光度不是很好吗?要是客人看到挂在店里的作品,感觉很喜欢,也可以直接买走嘛,那就更是皆大欢喜了!
说到书画,吴琛倒是写了一手好字,又是公务员,说不定会和本地的什么书画协会有交集,可以问问他看看。想到这里,给吴琛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已经到竹苑了,晚上想吃剁椒鱼头。
吴琛早几天便开始上班了。他知道我今天回来,只是我并没有明确告诉他时间,所以他也一直在等我的消息吧。
果不其然,我把消息发过去的转瞬,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好。我正点下班,你来接我。”吴琛回复说。
我低调地把车停在路边,没有进停车场。吴琛在法定下班时间的六分钟后坐在了我的副驾位置。
然后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腿上,还来回摸了两下。
“俗话说得好,摸腿不开车,开车……”这“不摸腿”三个字我还没说出来,就意识到自己中计了。难怪吴琛要我来接他。
“我没开车呀!”吴琛的声音有一些不符合他年龄的雀跃,仿佛看到了一只自投罗网的小麻雀。说罢,他的手又在我腿上拂了两下,完全没有情欲的那种拂动,活脱脱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男孩。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浮现出梦里那个融化的小男孩尤烨……
“都没吃胖,你怎么对得起这个年?”吴琛打量着我。
“说明我毅力坚定,不被美食诱惑,这可是中华传统美德!”我盯着刚刚端上桌的那巨大一盆铺满红色剁椒的鱼头说着。
“想我没?”
“没有……”说着,我将鱼脸颊最嫩的一块肉加进了吴琛碗里。“你跟书法协会、美术协会什么的熟吗?”
“算不上熟,但认识几个人。你又想什么新花样了?”
我把我下午在竹苑的所思所想一一跟吴琛说了。吴琛频频点头,觉得大体想法可以,但最好不要跟协会合作,直接找艺术家谈代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