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仁则一众望着不远处排列整齐的铁甲黑骑不知所措时,只见铁骑队伍中间缓缓驶出一驾马车。
马车由两匹健马拖拽,车厢密闭,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是何人物。
“来者何人?”王仁则壮着胆子喝问道。
只见低垂的车帘缓缓被人揭开,吴乾在静兰的搀扶下,弯腰走了出来。
“丞相大人,好久不见!”
吴乾立在马车上,冲着王仁则等人笑吟吟道,语气中还透着些憔悴。
王仁则就着昏暗的光线,瞧了半晌,才仿佛被蛇咬了似的往后退出一步,吸气惊呼道:“吴乾?”
吴乾悠悠一笑,道:“丞相大人还记得我吴乾!”
“你……你……你不是被押解到狼国了吗?如何会在这里现身?”王仁则颤抖地指着吴乾,难以置信问道。
“哈哈哈……”
吴乾仰头大笑,道:“拜你所赐,我是去了狼国,但却被墨脱待之以上宾,行动自由。这不,听说你胆敢举兵谋反,我便率军回来勤王了,作为一名忠君爱国的好青年,这么做有何不妥吗?”
王仁则闻言,忍不住一阵眩晕,他算计来算计去,本以为吴乾到了狼国后,必然有死无生,却不曾想他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率军出现,真是苍天无眼啊。
“丞相大人,如今你们已是穷途末路,识相的就缴械投降,我或许会在王上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求情……”吴乾忍不住嘲讽道,他知道,以王仁则的为人和个性,即便是死,也一定不会投降。
果然,王仁则一声惨笑,他冲着吴乾意味深长道:“吴乾,你不必得意,我知道,咱们都是一样的人……”
吴乾闻言,不由一愣。
就在此时,满眼冒着怨毒和仇恨的王安,悄悄从一旁的兵士手中接过弓箭,趁着吴乾与自己父亲说话的档儿,慢慢张弓搭箭,瞄准马车上的吴乾急射而去。
“嗖!”
箭矢擦破空气,呼啸着朝着吴乾面门射来。
却在此时,位于吴乾斜后方的梁仁,猛地一拉射日弓,一支劲箭斜射而去。
“啪!”
王安射来的箭还在空中,便被梁仁神乎其神的一箭拦腰射断,梁仁的箭势不减,继续朝前射去,箭尖刺入王仁则胸口,又穿胸而出。
王仁则应声倒地,鲜血顺着箭尖和嘴角汩汩流出,这位权欲滔天、工于心计的大恶人就此殒命。
王安哪里见识过如此神技?又见自己位高权重的父亲也被对方一箭射死,随即扔掉手中弓箭,一声发喊,迈着一条瘸腿,带着一众外邦雇佣军溃逃而去,连他父亲的尸体都不理了。
吴乾见王仁则已死,便对着梁仁下令道:“仁弟,一个不留!”
梁仁微微点头,随即率领街上的虎骑营追着溃军杀去。
虎骑营相对于普通骑兵而言,全部骑士和战马都身披重甲,且人人精于骑射,擅于搏杀,长于机动迂回,只见他们边催赶着胯下战马,边弯弓搭箭,冲着羊群般的敌人冲杀而去。
几轮射击过后,便有大半逃兵中箭而亡,其他人此刻连一丝反抗的意识都没了,只恨自己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不能跑得再快点。
可惜,两条腿的人类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眨眼功夫,数千匹战马已经追上溃逃的敌人,只见马上骑士纷纷拔出刀剑,挚起骑枪,疯狂地开始收割剩余敌人的生命……
面对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的重甲骑兵,再彪悍的体型,再厉害的武功都变得不值一提,只见虎骑营所到之处,到处都是死相难看的敌军尸体。
吴乾对着身旁保护自己的虎骑营兄弟道:“走吧,咱们去王宫,看看王上和太后去。”
此时的王宫,早已被秦羽率领的虎骑营所控制,王仁则留在宫中的余孽被尽数铲除殆尽。
马车在一众虎骑营守护下缓缓停在慈宁宫门口,吴乾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只见宫殿外坐满伤兵,未受伤的人正忙着穿梭其中,为受伤的人处理伤口,连太后上官钰都在亲自为上官瑾缠绕着绷带。
“王上、太后受惊了!”吴乾进来后,先是对着许久未见的李泓和上官钰拱手施礼道。
上官钰见是吴乾,回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的种种不公,竟有些难为情。
李泓却是孩子心性,只见他撒开脚丫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吴乾的手臂摇晃道:“吴乾,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
被李泓这一摇晃,吴乾差点没被疼得叫出声来。
静兰见吴乾脸色难看,额头冷汗涔涔,忙对李泓道:“王上,吴帅身负重伤未愈,还请王上……”
“哦……”
李泓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连忙放开吴乾的手臂,一脸歉然道:“原来你受伤了……”
吴乾惨然一笑,道:“不碍事!”
这才转向上官瑾,见她脸色煞白,眼窝深陷,不由担心道:“上官将军受苦了!”
上官瑾自从吴乾进入宫门,便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还差点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的部下,眼中充满自豪和慈爱。
“你小子再晚回来一会,我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上官瑾一张口,便引得众人一阵莞尔,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这是,岳山捂着右臂上前施礼道:“吴帅……”
吴乾仔细查看了岳山一番,见他四肢尚且健全,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噬魂组都是好样的,没有让我失望。”
钢铁般的岳山眸子忽地一红,忍不住失声道:“兄弟们死伤十之六七……”
吴乾的心也跟着在滴血,噬魂组员个个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又经凌云阁的历练,身手出类拔萃,损失一人都令人心痛和惋惜,更何况一下子损失这么多兄弟?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吴乾宽慰岳山道。
太后上官钰终于转过头来,对着吴乾不好意思道:“这次多亏你和你的兄弟了……”
吴乾拱手施礼道:“保护太后、王上安危乃是臣之职责!”
上官瑾摁着腰腹间的伤口,道:“你快别在这里贫了,王仁则他们朝丞相府逃去了,快去追!”
吴乾却不为所动,只听他悠悠道:“放心吧,王仁则已经伏诛,其他人也一个跑不了!”
吴乾的语气坚定而又自信,令人不得不信服。
等到梁仁彻底剿灭余孽,秦羽已经率领虎骑营和残余的禁卫军、宫中杂役、太监等清理完宫中战场。
待到旭日东升,这场宫廷兵变才算基本告一段落。
是役,禁卫军死伤五千余众,剩余不足千人,噬魂组死伤五百余人,剩余不足三百人,可谓损失惨重。
王仁则那边,谢然及其麾下御林军四千余人全军覆没,王府死士一千余人尽数战死,外邦雇佣军近三千人也悉数被歼,两千城卫军一个不留,连带着,王仁则、王安以及归附他们的朝中官员全部伏诛,只有李澜被活擒,丞相司直贾楠思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打扫完战场,安抚好城中百姓,吴乾令虎骑营全面接收城防及王宫防卫事宜,三日后,随着虎贲营和神射营的到来,丰都埤城的防卫变得比以前更为坚固,只是从王城到王宫,如今已经全都掌握在了吴乾手中。
对此,有些人虽然心中颇有微词,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强权便是政治,如今的吴乾,谁又敢得罪呢?
经过几日的整顿,这天一早,久违了的朝会终于再次召开。
不同之处在于,太后上官钰并未参加此次朝会,自此之后太后都是深居慈宁宫,不再过问朝政,只是李泓尚未加冕,一切重要公文律令仍需太后加盖印玺罢了。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李泓的眉头不由皱了一皱,只听他对着殿上不多的官员道:“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卿等能够洁身自好没有被王仁则所蛊惑,便都是忠君爱国的功臣,但要说到第一功臣,却非吴乾莫属。”
吴乾闻言出班谦让道:“吴乾所为,都是作为一个臣子该做的罢了,若要说第一功臣,我认为当属上官将军。”
“吴爱卿居功而不自持,我很开心,当然,此次王宫保卫战中立过功劳的人,我都要嘉奖!”
李泓龙颜大悦,冲着一旁的郭公公道:“郭公公,宣旨!”
郭公公随即展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操着尖利的嗓音朗声宣道:“即日起,赐上官瑾靖国公爵,晋升为大将军,统领丰国三军;消除吴乾叛国投敌之污名,赐吴乾国姓李,加关内侯爵,封光禄卿,兼任太傅,可随朝议政。封苟聪为光禄丞、封梁仁为车郎将、秦羽为骑郎将,胡车为户郎将,几人辅佐光禄卿,负责王城守卫及王宫护卫。其他有功之人论功行赏,王宫保卫战中殉职的将士,全部厚葬,妥善对待其家属。钦此!”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上众人山呼万岁,对于吴乾和其麾下风雷军获封之事,有人贺喜,有人眼红,但人家的功绩摆在那里,谁又敢多说什么?
好在丰王的旨意还算公正,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众人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这时,御史大夫凌盛出班奏道:“启禀王上,王仁则举兵谋逆,响应者十之五六,虽然这些乱臣贼子均已伏诛,但按照本朝法律,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臣请奏对这些乱臣贼子的九族追罪!”
所谓九族,包括父族这边的姑之子(姑姑的子女)、姊妹之子(外甥)、女儿之子(外孙)、己之同族(父母、兄弟、姐妹、儿女);母族这边的母之父(外祖父)、母之母(外祖母)、从母子(娘舅)和妻族这边的岳父、岳母。
被诛九族,基本上算是将与犯罪之人有关的一切亲属一并诛杀,不可谓不彻底,但也尽显统治阶级的残暴手段。
对于吴乾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人来说,如此残忍的惩治手段,未免过于不人道,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自己的家人要犯谋逆之罪,如此惩罚很多人将死得不明不白。
只见吴乾出班奏道:“御史大人所言极是,但臣下以为,当务之急并非惩治那些犯臣之九族,而是应尽快出榜安抚民心军心,同时加强边界防御,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吴乾的提议很合时宜,自然得到李泓和一众大臣的赞同,于是李泓赞道:“太傅所言在理,此事便交由户部和兵部去办吧。”
两名官员连忙出班跪伏在地领旨。
凌盛虽然刚直不阿,却也难免有些耿直,他见吴乾三言两语便岔开了追究那些犯臣九族的提议,便又上前参道:“此次宫变的罪魁祸首李澜尚关押在天牢,臣请奏将李澜施以极刑,以正法典。”
吴乾心道,凌盛这老头子今天不杀人是心里难受还是怎么滴?
见李泓神色复杂,吴乾再次出班奏道:“李澜不过是王仁则的傀儡罢了,其实他也是受害者,而且李澜乃是王上兄长,臣提议,将李澜贬为庶人,赐予田产房屋,让他安度晚年便是。”
这个提议深合李泓心意,只见他一拍龙案,喜道:“就按太傅的意思办!”
凌盛两奏不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又见吴乾年纪轻轻已经身居侯爵,还领着光禄卿的职务,王上更是对他言听计从,照此下去,吴乾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王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