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百里之外的滁安,王小鱼正与那佘公子在城中渡河放船灯。
因这是皇帝寿诞,普天同庆,各地都有百姓自发搭戏棚摆寿幡,四处都热热闹闹其乐融融,似乎真的将这天当作节庆来过。
王小鱼也给店里的伙计放了半天假,本想着自己也能早点下班回家待着,却还是被佘公子抓了出来。
今日河边的人很多,摆小货摊卖各种玩意儿的货郎都排满了河道,不少人手中拿着或自己糊的或买的船灯,花灯来放,天一黑,人们便将岸边星星点点的光推入了河水,顺着水流,像是手动做出了一条银河。
不远的地方有一家三口也在放船灯,年幼的孩子见父亲用炭笔在纸糊的船体上写着什么,天真的开口问道“爹,你快点啊,别人的都跑远了。你在写什么呢?”
“今天是圣上寿诞,咱们啊要为圣上祈愿,希望圣上身体康健,万岁无忧。”
佘公子瞧着王小鱼在偷听别人说话,将一尾叶子船灯塞在她手里。
“王掌柜你呢?你要写什么愿望?”
“愿望?”王小鱼笑了,她有愿望乡,又怎么需要向纸糊的船许愿。
即便如此,她还是握着船,蹲在岸边,用火石点燃船心的小油盏。
捧在掌心的小船顶着中心的一颗火豆子,扑朔朔的倒映在王小鱼眼底。
“我希望霞玉一生快乐幸福,李珩逸顺利平安,得偿所愿。”她喃喃的对着船灯念到,虽然声音很小,却还是被佘公子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
“你自己呢?”佘公子问。
王小鱼笑了笑,不答,准备伸手将船放入水里,突然,心神猛地一慌,没来由的,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她脑子里。
她的手一抖,船灯从她掌心掉落,火豆子带着翻覆的油盏朝她的衫袍泼洒而去。
佘公子的反应极快,下意识便将她往后拉扯,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那带油的火苗,油盏和纸船砸在岸边的沙地上,顿时烧了起来,油隔着水流去,火也像飘在水面上,就这么烈烈的燃烧着。
“你疯了?!”佘公子如同炸了毛的野兽,将她远远扯了十几步都不止,还不等王小鱼反应过来,只听他的声音完全变了,变得恶劣凶狠,声调也提高了不止一倍,对着她便是斥责道“蠢女人!你想被活活烧死吗?!”
他的声音大的令周边的人都害怕的回首,把小孩吓得一下子钻进了母亲的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我手抖了。”王小鱼也被他这么一骂,没来由的畏惧起来,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她也知道刚才多亏佘公子,不然那一盏带着火苗的油浇到身上.....她想都不敢想。
佘公子烦燥的看了一眼那在火油中被瞬间烧毁的纸船,用力掐着王小鱼的腕子,掐的她疼得厉害。
“走!”他说,拉着跌跌撞撞的王小鱼便离开了河道。
除了痛和害怕,王小鱼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才佘公子脱口而出骂她“蠢女人.....”
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女子?在花楼那日?
但眼下,这事不是重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发如此大的火,拉着王小鱼,便穿梭在热闹的游人之中,不知目的的走着。
“佘公子,佘公子。”王小鱼得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我的手很痛。”
“痛吗?被烧死会更痛吧?”佘公子回头,一双阴鸷的眼睛挟着血色,看起来......真的太像人,那时候的感觉了
王小鱼想要后退,却被他牢牢钳住不能动弹。
“你别这样。”王小鱼声音软弱,眼睛里露出了畏惧和恐慌,她另一只手推上佘公子掐着她的手,冰冷的触感从他的手背传来,好似在烈焰中丢入一块寒冰,慢慢的才让他冷静下来。
他松开王小鱼的手,王小鱼赶紧抽回手,压在胸前轻轻的揉捏放松。
在抬眼,佘公子已然不见了,人潮来去,只剩王小鱼一人呆站在原地。
此后,佘公子在没来找过她,她也不会去找佘公子,就这么过了三日,有加急信由京中送来,通过曹适的人,送到万宝阁的王小鱼手里。
只展开看了一眼,她就只觉得手脚有些软,她慢慢的坐回椅子,信中“被陷害打入窟牢受审”一行字让她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信由曹适所写,事情发生当夜,他就托尽了关系,本想求太子解围,但宫中对此事避讳若深,他收买的人根本不敢铤而走险,他也想去找那渊,可那渊断然拒绝了他的求见。
信中,曹适自苦无能为力,连李珩逸在窟牢的消息都求而不得,所以他信中告诉王小鱼,自己打算倾尽全力继续奔走,若事态无法挽回,李珩逸被定罪降死,他也会跟随主子而去,不会苟活,他提醒王小鱼,早早收拾细软钱财,若京中牵连,也好提前逃走。
他才回京不过一个月,怎么会走到绝路?
窟牢,那是个什么地方!
她心惊胆战的想着李安与她谈及的细节,窟牢之中,剥皮拆骨、剜眼拔舌都是寻常手段。
不会的,不会的。她安慰自己。
那渊对待无辜的人,不会如此残虐,他能够查明,李珩逸是被陷害的。
虽说如此安慰自己,但发抖的手指却出卖了她。
她决定稳住自己,静观发展,只是当晚,她就做了个噩梦,梦中的细节悲惨,让她根本不敢记住,醒来不过午夜,她仅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失魂落魄的熬了一夜,她实在心慌的厉害,在来到铺子那一刻,她毅然决定,亲自上京去看看究竟。
若李珩逸无事,化险为夷,她就悄悄的原路返回,若是李珩逸情况不妙,她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遭人设计,被无妄之灾害死。
想着,她当即招来了店里所有的伙计三人、工匠三人,半掩着店门,在大堂中开会。
“我今日要离开滁安。”她想了想,还是不要把实话说出来,以免无端的恐慌。“我收到风,外地开了一批原石,我得去淘些好货。”
众人一听,顿时面面相窥,都有些意外。
“掌柜的,那曹掌柜会回来吗?”旺德问。
“不会,我快去快回,预计十日左右或更快,这十日店里由旺德暂时负责,我走后,有什么事可以先问问旺德,若实在无法处理,便等我回来再说,在我走后,你们只需要顾好定做的订单,有没有生意无所谓,但订单绝不能耽误!”王小鱼语气严肃,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各人各司其职,不要懈怠,等我回来后,便给各位放三日大假,且人人都有奖金。”
一听王小鱼的话,几人都不免抖擞了精神。“放心吧掌柜的,咱们一定好好守着铺子。”
“订单和掌柜的头面我们也会仔细做的,绝不会出错。”
听到众人的承诺,王小鱼便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忙,只留下了旺德。
她将人带进后院,给他交代起了重要的事“旺德,你是曹适信任的人,我也对你知根知底,绝对的放心。”
“铺子从没有过两位掌柜都不在的时候,但我不能一辈子都守在铺子里,实话跟你说,一方面,我是去看货,一方面,也是准备去看其他铺子。”
旺德一听,便机灵的猜到了王小鱼的意思。
“掌柜的,准备开分铺?”
“有这个打算。”王小鱼点头“眼下万宝阁已有可观的收益,做人得放长眼光,做大做强,我不可能只做一个小掌柜,旺德你也不想做一辈子的伙计。你说是不是?”
她上大学时,堂姐就总是找她抱怨模仿老板给她画饼的模样,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给人画起了大饼。
眼见旺德露出了崇拜眼神且狂热的表情,王小鱼及时收住了画笔,开始嘱咐道“简老爷的尾账在月中要结,简老爷会托人送来的,这是钱柜钥匙,细细查点,记得再送简爷护器油,多嘴问一下反馈,眼下在做的订单还有细节你要留意,不能有毛躁锋利的边缘,是会划伤把玩的人的手的,尤其是小师傅下手着急,比较粗心,你得好好注意肉眼可见的细节,确定完美才装匣锁起来,还有我在做的头面,你也得仔细看住。”
旺德耐心听着,将一切都记下了,才点点头“我都记好了,掌柜安心便是,等你回来,店里肯定妥妥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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