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那渊所料,即便他收下了甫东县官送来的贿赂,听了那县官有意无意的暗示和求情,费了好一番唇舌,他命周信前往送出楚州的第一波消息,在经过范阳城的时候,还是被刻意截了下来。
周信自爆来历,范阳府尹面上不敢怠慢他,却命人搜走了他身上所有物件,将他关在府衙后院之中。
范阳城府尹金大人,连同几名亲近的党羽一齐点了烛火,拆了信筒,仔仔细细的看完了信筒之中将近十几页内容。
烛火燃至三更,这几人也对坐了到了三更,直至更漏发出声响,金大人才长吁一声,吐出长长的浊气。
“各位,那渊这小儿,是想让咱们替他做这个坏人啊。”
有人发了狠“烧了吧,将送信那人一并杀了。”
另一人笑了一声“胡大人,那可是那渊身边跟随最久的亲随,在皇上面前也露脸的。你敢动他吗?”
那胡大人不服气的还口“姜大人,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寻几名利落的,将他.....”他以手做刀,做出下切的动作。
“说得轻巧,他身边屯兵几千人不说,身边还有能人,那怪盗王小鱼极有可能就是他的人。”那姜大人继续泼着冷水。“谁能杀他?”
“你为何总灭自己人威风,姜大人,那渊等人现今可是逗留在你的辖区,你可是私下和他们有了什么默契不成?”那胡大人和姜大人官衔相差不离,说起话来根本不必客气。
见二人争执起来,其余两人因着官衔较低,不敢插嘴,只是那金大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一声闷响,姜、胡二人登时收声。
“还看不清吗,那渊是给咱们选择呢。”金大人冷哼一声,用纸点了点信筒之中的几页空白纸张“有机会还不赶紧抓住,只要根基在,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那天。”
姜大人较为聪颖,立刻沉下脸来,只是其余三人好像尚不明白空白纸张的意思。
“我给你们一夜时间,明日我会送那周信离开楚州码头,是死是活,都靠自己吧。”
金大人收拢桌面上的信纸,仔细的放回信筒,独独留下了四张空白纸张。
而后,他提着信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客房。
剩下抱着臂的姜大人,和面面相窥的其余三人。
“金大人这是何用意。”胡大人知道姜大人一贯善于拍马,揣摩上司用意,才在金大人面前混的如鱼得水,眼下也不顾适才于姜大人争执的有多难堪,急忙问起究竟。
姜大人冷笑一声,语气中颇有萧瑟失意之感“还不明白吗?这是咱们最后自白告罪的机会了。”
说完,姜大人带走了其中一张白纸,离开了。
“自白书?”胡大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身旁的两个官员也叽叽喳喳讨论起着自白书绝不能写。
“交了这自白书,岂不是认下这结党营私的大罪?”
“胡大人,绝不能交。否则,轻则流放极北服役,妻女入贱奴籍受苦,重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啊。”
“金、姜二位大人怎能如此糊涂!这不能认的啊!圣上前段时间还在为走私案大动肝火,如今知道私铁一事,哪能轻饶!”
胡大人本就耳根子软,听着这二人的撩拨,越发觉得金、姜二人昏了头脑,他脑子一热,竟然起身就离开了房间。
那二人见到胡大人走远,才静下来,相互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各自抽走了属于自己的纸张。
第二日还未鸡鸣,三页书写的满满当当的自白书经由府上奴仆之手,留在了金大人桌案前。
独独看不见胡大人的。
“随他去吧。”金大人向亲随交代了自己的安排,随后,亲手将几张自白书夹进了信筒之中。
天亮,金大人毕恭毕敬的将周信送出了范阳城,派了五六人几匹快马,一路护送至码头,半途,却遭遇了十几名黑衣刺客的袭击。
周信早有准备,掉转马头就跑,留下那五六个衙役抵挡黑衣刺客,衙役得了命令要好好保护周信,自然是迫于无奈,全力以赴阻止刺客,结果全军覆没,一个都没回来。
得知周信去而又返,却略过范阳城逃向封门山,金大人气的砸碎了茶盏,痛骂起胡大人蠢笨如猪。
“好你个胡玮,竟想带着大家一起送死。”他气的身子发抖,吓坏了一起用茶的夫人“我想他有能耐得手也就罢了,不仅没得手,伤的还全是我的人!”
夫人赶紧帮助丈夫顺气,并且让管家赶紧去拿定心丹药来。
“这下,那渊必定会认为是我授意,要害他的人。”金大人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高声呼唤刚刚离开去寻丹药的管家“备马!备马,我要去趟封门山。”
金夫人也知道丈夫为了什么上火,赶紧拉住金大人的袖子,劝他别急“那渊既然愿意收下银子,也主动在信筒中留下自白书的位置,届时他看到信筒,自然会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夫君别急,不如,先想想解决后顾之忧的办法才是。”
金大人一听,也知道这是个理,眼里杀意顿起“只是,若要我出手,无非太刻意了。”
金夫人嗨了一声“夫君,码头的管辖,可在你的手里呀!与其写劳什子自白书,何不想办法先推脱罪责,于他人呢?”
金大人顿时茅舍顿开,他有些激动,却谨慎的反问“夫人说的极是,可圣上若不信我那该如何?毕竟那家父子尚在楚州。况且,我该如何解释码头封锁一事。”
“夫君,今日那胡玮使了十几名刺客杀了咱们府衙的衙役,难道这不是最个好的理由吗。”金夫人循序渐进,缓缓说道“夫君应该去将自白书追回,重新起指认书,有姜大人几人帮腔,说不定,还能将责任降到最低。”
金大人嘶了一声,显然是听进去了“可是,那渊手中,可是有我们的罪证。”
“这还未出楚州不是吗?”金夫人接过管家拿来的丸药瓶,在手心倒了两粒,端了茶给金大人服用“那渊既然给咱们透了底,那便是有商量的余地,就不知道他胃口有多大,家中尚有些家底,实在不行,我回趟娘家。”
“即便不能将咱们完全从中摘出来,但好歹,也能分个罪责轻重。”
金夫人娘家是当地颇有财力的粮商,因为发家早,所以积累了雄厚的家底。
“还是夫人懂我!”金大人就着茶水服下安心丸,才感觉心绞痛慢慢的缓和下去。他摸着金夫人的手,感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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