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渊赶来时,赵大人已然下了判决,李三杀人嫁祸罪证确凿,判斩刑,于三日后在城门外行刑,同时补偿薛家人百两银,张榜通告薛贵才无罪以作安慰。
饶是如此,薛家人依旧哭哭啼啼,赵大人面子挂不住,急匆匆的结了此案,借头疼退了堂。
那渊才走到堂下,就瞧见衙差将李三押走,经过他身边时,他便明白此案已经草草了结了。
赵大人由亲信扶着,正好瞧见沉着脸的那渊走到堂下,他耐着气,冷冷笑道“那大人,乃家门之风还真是后继有人了。”
明晃晃的讽刺他那家只判冤案。
那渊眸光一暗,一股刀锋般尖锐的目光直指堂上的赵大人“赵大人,你如此说话,可有深思熟虑过?”
赵大人一阵胆寒,不敢在搭话,借着亲信的搀扶,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却还不肯罢休的对那薛家人说“你们不是要讨公道吗?那冤枉薛贵才的侍卫正是这位那大人麾下的得力之人,此时那大人也到了,有何冤屈大了向他诉说诉说。”
话说完,便拖着身体同那亲信离开了,将偌大的公堂与一众薛家人、围观的百姓留给了那渊与他带来的周信。
薛家人不负赵大人的期望,果然像嗅到了腐肉的鬣狗一般围到了那渊四周,薛贵才的老母姜氏带着幼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爬到了那渊脚边继续上演着人间惨剧,薛家的男人一边畏惧一边在那渊身边李三才是真凶一事从头道来,话里话外都在指责那渊御下不力,纵然部下造成错案,冤枉好人。
而那幼童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几乎成了紫色,却还被祖母用力一推,跌倒在那渊的靴子旁,脑袋磕在了他的脚尖,幼童吃痛,哭的更惨了。
周围的百姓还不肯离去,开始小声的指责那渊冷酷昏庸,甚至在劝薛家人不要追究,以免受到高官报复,家族不保。
那渊并没有回应,只是蹲下身,一把将幼童扶了起来。
他的手碰到幼童更冰凉的小手指,一眼就瞧见了幼童袖口的掐痕。
幼童本就惧怕他,被他一拽,直接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只是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脖子缩在了肩膀上,一动不敢动。
姜氏见状,赶紧嘶哑着喉咙哭道“可怜我家金宝,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哇......”
那渊不想看她唱戏,一边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幼童脸上的泪渍一边说道“薛姜氏,薛金宝是你三年前花了二十两银从一个拐子手上买到的吧。”
姜氏一愣,眼神变的畏惧起来。
薛家男人中的一个年纪稍大的领头人壮着胆子说道“...胡,胡说,金宝是贵才亲生的!是他媳妇谈氏所出!”
“那拐子也姓姜,还是姜氏同村的远房表亲,薛姜氏一直都知道表亲做的营生,便请求对方为她那没有生育能力的儿子偷一个幼童来继承香火。”那渊抬眼看向姜氏“那拐子在晖县被捕,在牢中,早将罪行都交代了。”
“律法有诱拐、偷盗孩童妇女者死罪无赎,买者斩双手,流放为奴收缴家产。姜氏,说起来,你还算半个同谋。”周信也附和道。
姜氏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抖瑟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谈氏擦着泪不抬头,薛家人也互相交换着吃惊的眼神,周遭的百姓更是半信半疑。
那渊将孩童的脸蛋擦干净,才将手帕放在他的手心,拂了拂袍子站了起来。
“姜氏。”那渊说道“好运到了头,就该仔细报应了。”
姜氏本就心惊胆战的害怕斩手、流放,但事已至此,却不得不咬死不认。
“大人不要避重就轻,金宝是我捡的,我承认了又如何。”姜氏顶着那并不足的底气“可你诬陷我什么,诱拐,我这个老太婆吃罪不起,如果这位大人要因为我儿子的冤案诬陷我,那我也认了,我老太婆可以被泼一身脏水,但我儿子,他就是清白的!”
多好的母亲。
“见好就收,姜氏。”周信递上自己的手帕给那渊擦手,说道“你那藏在床下的八百两,足够你们祖孙三人下辈子吃喝不愁了。”
薛家其他人一听,纷纷将目光投在了姜氏身上,有沉不住底气的,直接往前迈了一步,手指着姜氏质问“八百两?!你不是说只有两百两吗!敢情被你私吞了那么多?!”
“闭嘴!”一个族兄弟还算机敏,狠狠踹了他一脚。
那人低头喃喃了几句,便缩了回去,只见一只冷眼旁观的一位身宽体胖的妇人终于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
她便是薛贵才的远房姑母杨薛氏,在场的薛家男人多半是他的亲儿子,适才她一直闷不作声,如今却也面露悲戚,走到姜氏面前与她搀住了手,一副患难妯娌的模样。
“我这个老嫂子命苦,我大哥走的早,贵才还没出襁褓就没了爹,全靠她一个人可怜女人把贵才带大,我是出嫁女,实在帮衬不了多少,好在他们母子这些年的日子也是越过越起来了,本想着老天也算开了眼,谁能想到如今......”说到这,这位杨薛氏抽出帕子,沾了沾眼角,又假意对着自己家的男人骂道“金宝是捡来的这事我是知道的,你们的姨母早就偷偷给我说过了,不给你们说你就怕你们嘴巴太大,受不住事,毕竟也不是什么丑事!”
几个男人听话的点头,显然对这位杨薛氏的话言听计从。
“大人。”那杨薛氏又转眼看向那渊,一双耷下来的眼皮皱巴巴的,却盖不住她精明的目光“若有那贼人想要栽脏我这个老嫂子,我们薛家大倾家而出,陪着老嫂子跟您到晖县走一趟,当堂自证清白!也免得大人被贼人蒙蔽,再冤枉好人可不行。”
那渊瞳孔微缩,连周信也沉下了脸。
“大人,陈锦不见了。”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那位陈锦陈大状已经消失在了大堂之中。
“去看看王或的马车还在不在。”
周信领了命,刚想往衙门口去,却见一个薛家人好似就守在他身后,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袖子。
“事情没说清楚,可不能走!”
周信自幼受过严酷的训练,最忌身侧有人突然袭击,下意识之下只是甩了手臂,谁知那人好似被狠狠的打了一拳般,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摔到了地上,顷刻间就吐了一口血,晕在了地上。
围在一旁的百姓被吓了一大跳,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得有人大声喊叫
“打!打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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