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那日在场对薛贵才提出质疑的是那大人身边的一个不知名的小侍卫。”
“此案尚有动机、作案时间一则不明,薛贵才与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有嫌疑,理应再度深查,缘何能轻易听信一个小小侍卫,偏偏对薛贵才一人用刑,意图屈打成招呢?”
赵大人硬着头皮升了堂,心中本就带着气,如今这陈大状有些咄咄逼人的提出设问,更是让他一张脸黑到了极致。
“若有心去查问,就能知道案发十几日前,死者曾与堂下这个真凶有过一段风流轶事,还曾因为事发闹过一场街头巷尾人人皆知的丑闻,死者当时曾丧心病狂的威胁过死者的班主,若论动机,此人难道不是最有可能犯案的人吗?”
“而且,案发前一天,还有人在广福楼的后巷瞧见此人鬼鬼祟祟的,若说作案时间,此人的嫌疑想必也不小吧。”
“陈锦。”赵大人不留情面的点了他的名“当时薛贵才可是认了罪的。”
“而且,你如何就能确定此人必定是真凶?”
陈锦袖子一挥,手指直指被捆跪在堂下,垂着头的男人。
“此人姓李名三,乃柳州府治下下郢村人氏,案发前,此人曾在广福楼门口大闹过,张扬出了丑事,想要勒索留天芳,而后被广福楼中的伙计打发了一事,想必在场还有不少人有所印象吧。”
话音才落,不少人都交头接耳起来,并且稀稀拉拉的传出些许附和声音。
从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围观百姓直挤到大门旁,不过几人的议论声音交换着,不一会衙门就如同清晨的市集一般吵闹起来。
在衙门外,王或的马车远远的停着,原本围着的人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一身着暗灰色劲装的霞山靠坐在车驾旁,阖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马车中静悄悄的,只是时不时被风扬起的车帘一角能够看到一只白色勾金线饰野鹤图案的长靴,是男人靴子的样式。
衙门的吵闹声音很快就被惊堂木镇压下去,在陈锦的示意之下,那一直垂着头不言语的李三才终于磕磕巴巴的交代起自己的犯罪过程。
李三已经有近三十岁了还未娶妻,据他交代,他自幼父母早亡,跟着年迈的祖母长大,打小便是村里臭名昭著的二流子,整日无所事事的浪荡,只靠祖母辛苦侍弄家中的那二亩薄田度日,为了糊口,他远离家乡,曾跟着杂耍班子混过一两年,因为吃不了苦便逃走了,而后随人来到柳州求生计,原本是给百货铺送柴运煤,广福楼自然也成为他经常出入的地方,每每打烊之前,必须要将第二日需用的柴火煤炭运到广福路之中。
一来二去,他便结识了小舟,小舟个子矮小纤细,因为肤白,相貌也不差,不知为何,就引起了李三的注意。
加上同样在戏班中受过的苦日子,或许让李三起了共鸣,他二人很快亲近起来,短短几天,李三便给他送了不少银钱,败光了这些年的积蓄。
直到留天芳即将离开柳州的时候,李三原本想让小舟留下来,却没想被拒绝,且将他拒之门外,悲恨交加之下便想在广福楼前将二人的私事捅了出来,因为这个,他与广福楼的伙计打了一架,结下了仇。
事发前一日的下午,他原本喝醉了酒,想起二人亲密的景象,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二人密会的广福楼后门,却正好见到小舟红着眼睛跑出来,二人本就交流有问题,加上小舟一改之前的顺从模样,冷着眼刺激他,他酒气一起,便将人掐晕了,带回了自己租赁的房子里施虐,直至打烊前,他才戴了顶毡帽,将奄奄一息的小舟用毯裹着,藏在车底运进了广福楼,在厨房边等待后厨伙计卸柴的时候,他偷偷将人扛进了大厅,栓到了舞台中央。
他在杂耍班子还是学过一些本事,将本就不重的小舟栓上舞台顶不算太难,甚至在离开时,都没有被卸柴的伙计发现。
“我只想搞臭他整个广福楼,让他开不下去!”李三红着眼,没有丝毫表情。
赵大人只想大斥几句荒唐,却沉下了气,只是问到“李三,这便是你的所有交代了吗?”
“是,大人。”李三重重的的咳了两声“为确保那忘恩负义的贱人必死无疑,我还用上了一种从毒药,那是我从章饶走商来的异乡人手里买到的,足足花了我二两银,原本,是为了了结我家里那命硬的老东西用的,哼,便宜那贱人了。”
“大逆不道!你竟想谋害亲祖母?”人群中有人听见了,忍不住痛骂了一句。
李三听到了,很快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那老东西纠结外人将我赶出了村子,差点将我左腿打断,我早就想解决她了。”
人群哗然,赵大人又猛摔了几下惊堂木,才唤来左右两名衙差,上前将李三的左手掰出来。
李三也不挣扎,由着衙差粗暴的将他摁在地上,拉来袖子,露出了他的左手。
凑的近的人,一眼就瞧见了他左手大拇指上有一块凸起的骨节。
此时,薛贵才的家人又开始哭诉要求个公道,知晓左手的关键的赵大人皱了眉,低声询问自己的亲信该如何才好。
陈锦只是揣着袖子,抬着下巴站着,任由薛家人低声哭泣,一双眼睛时不时往衙门口打量。
而赵大人听得了亲信的话,才一摔惊堂木问道“李三!你说人是你一个人栓上去的?你又如何知道那房顶上的关窍?”
李三想也不想,只是答“大人,那乃百花顶,有人事先藏在彩色的纱幔之间,在烟雾之下从天而降,是杂耍惯用的亮相手段。我在班子里那两年,自是知道。广福楼数月前才请来过名镇京都的杂耍班子,那百花顶到现在还没拆。我一眼便看出来了。”
赵大人捻着须,又问“那你当天是如何将茶水调换,利用糖水灭口?你可是有同伙?!”
李三听了后也笑了“我只是将蜜事先涂在他唇上罢了,他那副神憎鬼厌、血肉模糊的脸,只怕大夫也没敢多查验吧。至于他能活到有人给他喂水,那也是他自己的命,他活不成,绝对活不成。”
李三说完,只是阴森森的笑了,旁边的薛家人则是愈发哭的肛肠寸断,连带着不知事的孩童,反复牵引着赵大人的太阳穴一阵跳动。
赵大人用手撑着太阳穴,忍不住低声对着亲信暗骂道“那那渊还端着架子不肯出现吗?这个烂摊子,本官是不想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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