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空旷的田野上、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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