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几人开凿的岩洞边,盘膝冥想的沐恩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众人闻讯都警惕起来,慢慢的靠到了洞边。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介于最近两个幼稚的少年关系比较微妙,伊丽莎白就凑到沐恩身边问道。
“没有,但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可以感受到有微风袭来。”沐恩望向远方,但是只能看到愈发浓郁的黑暗。
少男少女们藏身的这个洞窟并不算太高,离地也只有三、四米的距离,沐恩觉得这不太保险,但是如果像那个已经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倒霉蛋一样,将庇护所建的太高则会过于消耗魔力。而这个地方的自由魔力浓度太低,恢复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众人也只好做出妥协的决策。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黛芙妮轻声说,她好像有些紧张。
事实上在不自觉中,大家都将自己的音量压低了许多,周围变得安静下来,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降温。
但其实,真的……在降温!
“开始能呼出白气了。”迦尔纳接着幽暗的光亮,看到了从自己口鼻中呼出的气体,就像冰龙喷出的吐息。
“我觉得这里不太安全……”沐恩蹙了蹙眉,开始拢目内视自己剩余的魔力。
在这个秘境中所有的人魔力都恢复的非常缓慢,哪怕沐恩天生极为亲和魔力,现在也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的魔力储量,这样的魔力水平哪怕是对上一个高级法师都很难有赢面。
温度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低,所幸沐恩等人穿的衣服是较为厚实的冬衣,这才使得他们暂时还不需要升起火焰来抵御。
“如果只是很冷的话,似乎算不上太可怕。”伊丽莎白说道。
水与暗的魔法师对寒冷会有相当程度的抗性,火与光还有雷霆的法师则会对高温有相应的抗性,大地的法师则会对这两者都有一定程度的抗性。此外,每个属性的法师也会对自己所修行的属性和相应克制的属性会有较大抗性,几种比较特殊的魔法属性则游离在生克之外。
“不对,这种温度有些奇怪。”黛芙妮打起哆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从远处的阴霾中,逐渐有黑色的影子蔓延过来。
恍惚间,他们仿佛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叹息。
那种叹息宛如从耳边又应当是从不知方向的遥远处响起,在心灵中不断的回荡,震击着人的血肉。
随着每一次心跳的律动而增强,在每寸肌肤中徘徊游曳。
在几分钟后,四人纷纷开始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捂着发出异响的头颅,沐恩跪在地上,发出低吼。
他是最先出现严重症状的人,其他的孩子因为年龄稍大,精神力要比他强上一些,所以出现症状的时间略微延后了些许。
外面已经陷入了深沉深邃的墨色中,仿佛就在洞口,就有不知名的东西在对着他们低语。
那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似乎只是无意义的呢喃,又仿佛夹杂这难以言喻的知识。
头痛欲裂……
最终,四个人在极度的痛苦中,身体陷入自御机制,晕了过去。
无意义的边缘,人之将醒之际,无数怪诞的噩梦纷至沓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
沐恩从噩梦中猛然坐起,手掐在脖子上勒出一条红印,看样子,或许再多一会,他就会把自己掐死。
汗水不自觉的从沾满泥土黏连成块的头发中渗透出来,在他的脸上留下条条泥污的痕迹。
他向岩洞外看去,似乎看到了一些不曾见到过的黑影,在岩壁上若隐若现。
这时候他听到了队友们的呻吟,他们似乎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无法脱身。
沐恩伸出手,打算铭刻一个稳定心神的法阵,却不觉的陷入了阵阵眩晕中。
“这力量不属于我……”沐恩惊恐的看着自己手掌中散发出的灰黑色魔力,强忍下下那种几乎令他作呕的厥眩感凝神内视。
不论何时,精神力无法靠自我感觉探查,所以他无法了解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但是他发现了自己魔术回路的异样。
百分之四十的正常魔力之外,充斥着仿佛淤泥般的灰黑色魔力,他可以驱动那些诡异的魔力,而且仿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但是,那些异常的魔力也会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侵蚀他原本的魔力,将他的魔力逐渐同化,这让沐恩感觉到恐惧。
他不敢贸然动用这些不知名的东西,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将自己的同伴挨个摇醒。
不出意外,每个人脑中都充斥着那种突兀的眩晕感,两个姑娘甚至不顾形象的开始干呕。
“这不对劲……”迦尔纳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虚脱了的病人,他的脸上滚落的汗珠滴到了苍白的嘴唇上,眼神中原属于他独有的那种阳光神采消失殆尽。
“啊!”黛芙妮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叫一声从洞口边退回。
“怎么了?”沐恩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又跪倒在地。
“一个鬼影!就像我在梦里遇见的那样!”黛芙妮彻底慌了神,她紧贴着墙壁,胸口不停起伏,面容苍白失色。
听到这句话,剩余的三人猛然一惊,开始纷纷回忆起自己的噩梦。
而每个人的恐惧都各不相同。
连平时看上去最天不怕地不怕的迦尔纳都开始惶恐,他努力地退后到石洞的尽头,纯粹的黑色中只有每个人身上的轮廓还残留的点点魔法的微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迦尔纳似乎在梦中遇到了让她难以承受的怪物,他开始愤怒。而他发泄的对象,就是言之凿凿这里不会有太大危险的沐恩。
森林之中,等到张伯伦站在月心旅馆前的时候,已是月上天心。
“从这里就是我要搜寻的范围吗?这未免也太大了。”张伯伦秀美的眉毛压住了他高挺的山根。
摇了摇头,还是走进了森林之中,在他的感知里,有几个不弱的气息散落在相距甚远的森林中。
看那样富有标志性的气息,想必身着的是令人讨厌的黑鸦长袍。
从衣袖中取出香囊,里面是颗奇异的石头,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张伯伦将石头取出放在手心,兰息轻吐,那石头就消散在空气中,恍惚间,沐恩的虚影出现在了森林里。
“带我去你走过的地方吧。”张伯伦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有些可惜这种魔法香料,是取自鲛人腹中油脂与其他数十种名贵草药所混合炼制而成,价格高昂。
说起来,这还是安舍尔某次不务正业炼制出来送给他的。
脚尖与松软的泥土上轻点,在星光的映照下,流雪长袍在昏暗中犹如鹅毛被夜风吹动,于林间翩翩起舞。
帝国的北境,苍茫大漠的城墙前,一个巨大的身影来到其下。
来者似人非人,背生双翼,项上却是鹰首,而在鹰首之上,有轮鲜明的大日被长蛇衔尾而绕。
他的身上没有半分威胁的味道,从气息来看仿佛只是个普通人,但是那样磅礴的异象与他如影随形,会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慢。
“好久不见,炎阳冠冕。”他微笑道。
高耸的城墙之上,已成为圣者的乌玛什周身热浪涌动。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还活着。”
“因为感知到你突破的气息,我便横越了冥河前来见你。”他微笑道。
说完,有风卷尘埃而来包裹了那巨大的兽人,片刻后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坐拥天下强大法阵中枢的圣魔导师们都向远方眺望而去,视线落在了燥热难耐的亚特兰蒂斯北疆。
“天下居然有了三轮太阳。”他是这样说的。
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而此时,在秘境之中,沐恩已经无力与迦尔纳饶舌争辩,他在快速的从自己的记忆中尝试翻找出关于此地的线索。
没过一会,迦尔纳也发出了惊吓的声音,他留存的魔力储量要比沐恩多上一些,但也只有自身总比例的将近百分之七十左右,也就是说,剩下百分之三十的回路,也被这种诡异的魔力所占据。
“这是什么?!”他的叫喊引起了两个姑娘的注意。向两人即使之后,她们也各自尝试释放了一下魔力,但是因为之前她们的魔力并没有被消耗,所以只是释放出了正常的水蓝色光芒。
“不要释放魔法!那种黑色的魔力会侵蚀正常的魔力的!”沐恩赶紧出声提醒道。
“没有啊。”伊丽莎白缓缓的释放魔法,想要恢复也很顺利的成功了,而且看样子,她们还很快的从眩晕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而沐恩和迦尔纳,此刻就像两名醉汉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迦尔纳看起来有些暴躁,与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怎么知道!”沐恩被他连续的催促,也开始烦躁起来。
“你这家伙!”迦尔纳好像非常恼怒于沐恩无法给自己答案,他将自己收到这种灰黑色魔力沁染的责任归咎到了沐恩的身上。
眼看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两个姑娘赶紧一人一个将他们拉住。
“现在你们就不要再闹这种小孩子脾气了!赶紧想想该怎么出去吧!”伊丽莎白生气的说。
“没用的,我们这个状态,不可能打的赢闸口的怪物。”沐恩疲惫的靠在墙边,试图找出解除困境的方法。
“不要拿我们两个不当人啊,难道你觉得我就比你们差很多吗?”黛芙妮说道。
“我们是专门培养用来战斗的雷院学生,怎么可能让你们冲在前面。”迦尔纳在这件事上与沐恩意见相同。
“嘁,大男子主义。”伊丽莎白嗤之以鼻道,“你们两个休息好没有,休息好了咱们就该走了。”
两个男生又坐了几分钟,感觉那种难以抗拒的恶心感终于逐渐消退,这才从洞中走出。沐恩还因为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其他人都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沐恩,在他们眼里,往日的沐恩都是那份深思熟虑平稳沉静的样子。
“难道是这里的异常对男性的伤害更大吗?”黛芙妮将沐恩扶起,手掌贴在沐恩的额头,微微发烫。
“我觉得可能性更大的是,这里的特异对于魔力剩余越低并且精神力越低的人影响越大。”迦尔纳扶着岩壁,他的情况比沐恩好不了太多。
“这就难办了,沐恩是我们中魔力最高的,你又是我们中杀伤力最高的。现在你们两个出了问题对所有人都是很大的影响。”黛芙妮对着迦尔纳说。
“如果不是必要,千万别使用魔力……”沐恩微微靠在黛芙妮的肩上,虚弱的说。
“如果在异常袭来的时候你保持魔力是充盈的状态,就可以不受它的影响。抱歉各位,我判断失误了,这里很可能不是一个单纯的低级秘境。”
与此同时,黑崖林·梦魇洞窟。
一袭身披墨色斗篷的黑影走入其中,地下城的情况错综复杂,但那人似乎并不犹豫,不断的前行。
十几分钟后,它来到了那面能看穿人心的魔镜前,镜面上犹有猩红残余。
但奇怪的是,镜子中并没有倒映出任何东西。
兜帽微微下沉,似乎是它低下了头,看着地上的那具人型,那是已经被自己体内的腐化力量给侵蚀到连渣都不剩的魔法师遗骸,如今留下的只有黑色粘稠物干涸后沁入地下的痕迹。
“出来见我。”那兜帽下的来着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镜面上,一个人颤抖着出现了。
“从今天起,你就要正式负起责任了,不要让我失望。”黑袍伸出了手,却发现那尽是惨白的骨骼。
邪恶的魔力从它的掌心渗出,绕过了镜子,似乎在地下城的中心构筑着什么,身上以扭曲空间为原理用以储存物品的法器放出光芒,一个个的魔导部件就从中飞出。
半个小时后,巨大的中枢凭空出现,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幽暗的光。
“这么好的法器,让你寄居,的确是浪费了。”那来者将兜帽取下对着镜子里的人说。
那已经被燃魂灯烧却所有德行的灵魂颤栗着,不敢与它对视。
皮肉尽销的骷髅眼眶中散发着深邃的蓝光。
它是一位巫妖。
因为它的存在,这地下城中无数的冤魂甚至都不敢发出些许的哀嚎。
巫妖转身离开,走出洞窟时迎接它的月光都被乌云所遮蔽。
“海神石?狄亚勋……你觉得这有用吗?”没有皮肉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它发出的那些可怖的声音姑且可以算是笑声吧。
高塔中端坐的塔瓦西斯收到了极北炎阳圣者的来函。
塔瓦西斯其实本就通过高塔的探查法阵大概知道这件事,但是当确切的消息传至自己手中后,依然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情被影响极大。
他招手唤来一位侍从。
“沐恩有消息了吗?”
“回冕下,张伯伦先生仍未与高塔联系,所以具体情况尚不可知。”
“告诉他,不要再慢慢悠悠的了,沐恩的重要性超然。”
“但是,张伯伦大人似乎已经于昨日进入了暮语森林,通知难度较高。”
“那就想办法。”塔瓦西斯此刻的心情不太好,并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是。”侍者鞠躬离去。
沐恩和迦尔纳互相搀扶着,伊丽莎白拿着地图走在前面,黛芙妮则警戒周围的异动。
在沐恩的要求下,伊丽莎白在辨认道路的同时还留心着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时间的概念是常有的事,也没有其余的参照物,所以只能计算自己的心跳来大致的估算出经过的时间。
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过在黑暗中独自计算自己心跳的经历,在心肌的抽动中,会有一股难以负荷的压抑感逐渐重叠在胸腹中,让人绝望。
让人绝望。
几个小时后,走在前面的伊丽莎白突然停下来脚步。
“我觉得我们走不出去了。”她转过头,脸上涕泗汹涌。
“不要紧张,相信自己。”沐恩直起身安慰道。经过一段时间的回复,两人已经可以自主行走,虽然脑中还有些晕眩感逐之不去,但总算还是恢复了不少。
“不,你不明白……这个地图上有一个岔路我一直找不到,我们已经在这里绕了很久了。”伊丽莎白怔怔失神。
迦尔纳见状,上前将自己的女友抱住,在耳边低声的安慰。
可是伊丽莎白却意外的将他狠狠地一把推开,捂着自己耳朵,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要靠近我!”伊丽莎白后退几步,然后叫喊起来。
“不要在我耳边说话了!”
沐恩皱起眉,看着精神些失常的伊丽莎白。
他不明白从苏醒到现在才区区几个小时,一个正常的人为什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迦尔纳很焦急,但是他不能靠近,因为只要他一靠近,伊丽莎白就会叫他滚开,甚至会释放冰柱之类的魔法来阻止他的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迦尔纳扶着岩壁看向沐恩,希望得到解释。
“我也不知道……”沐恩转过头看向他,然后心脏骤然一紧,因为他看到了岩石上有团无法描述的鬼影似乎想要将迦尔纳拖进去!
“快离开那里!”沐恩对迦尔纳吼道。
迦尔纳吓了一跳,赶紧跳离那里,并回头看去,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黛芙妮也被这边的声音吸引,看了过来,然后黛芙妮与迦尔纳对视一眼,一齐看向沐恩。
汗水自鬓角滴落,刚刚显得正常一些的沐恩似乎已经虚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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