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下一步,你想怎么办?”曲阳笑眯眯地问道。
“能怎么办?”苏冉大大咧咧地说道:“想办法搞钱,盖一座比城隍庙规模还要大的城隍庙,它的庙中供奉常遇春,我们的庙中就供奉徐达,刘伯温,总之,山头一定要大,盖过它的风头就是。”
曲阳仍旧是笑眯眯,不动声色地说道:“师姐,您别生气,我问您一个问题。师姐和师弟谁大?”
“这不是废话吗?当时是师姐大喽。”苏冉翻个白眼说道。
“依我看,师姐和师弟一般大。”曲阳说道。
“为何这般说?”苏冉不解。
“没有师弟的陪衬,哪有师姐的威武。”曲阳说道:“我入师门,向您行礼的那一刻,您才是师姐,我才是师弟。”
“……”苏冉眨眨眼,寻思了一阵,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别绕来绕去行不行?”
曲阳笑道:“师姐的观点,有了庙堂,有了神像,便有了信徒。师弟我的观点,先有信徒,之后才有庙堂,之后才有神像。这样的信徒,才是最最虔诚的那一种。”
“嗯……你的话有道理。继续往下说。”苏冉听出了一点门道。
曲阳继续说道:“譬如师弟我自己,我多年行医,因为巴豆,在人间界臭名昭著,可是在鬼怪精灵的心中,我是有一定的威望的。如果我对外宣称,我要在望舒县建一座医馆,缺一点银子,第二日,我的茅草屋前会摆上几百两银子。我的医馆开张的那一日,不用到处宣传,照样门前会排起长龙。这就是师弟的人脉,那些愿意给我捧场的,便是我的信徒。但是,寻常年月,做大夫的,是没办法封神的,除非人间界出现大面积的瘟疫,人民会视大夫为救命稻草。可是疾病过后,人们看到大夫,一如既往地漠视。
师姐,我们要想跟城隍庙的那群道士对抗,单凭你我两个,孤木难支。必须要一群人,群策群力,才能实现。师弟的意思,想办法,将那个臭乞丐,还有那个牛鼻子召唤回来,咱们同门师姐弟四个,齐心协力,在望舒县开一座香堂,广行善事,最多十年光景,我们就能建立自己的庙堂。”
苏冉听了曲阳的话,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我知道臭乞丐的下落,明日一早,我就动身,去寻他回来。这个牛鼻子只怕不那么好请,我爹爹在时,他看在我爹爹的面上,对你我客客气气,我爹爹不在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同咱们联系过,同门之谊只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自命不凡,恃才傲物是牛鼻子的缺点,有本事的人都那个样子。”曲阳笑道:“可是,这个世间,才华是最害人的东西,估计这些年牛鼻子应该过得十分落魄。师姐找到他,就对他说,我们要建一座比城隍庙还要大的庙宇,让他回来做二当家,做好了,会受到世人的膜拜,他一定会回来的。”
苏冉感慨道:“难怪人们说这个人狡猾,一般会说他是老狐狸,你这个老狐狸,十分有心机。”
曲阳笑道:“师姐,我在望舒县的大牢蹲了大半年,若是没有一点感悟,岂不是太愚钝了。”
苏冉抓住曲阳的手,开口说道:“师弟,你的鬼点子最多,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步步为赢?”
曲阳说道:“在望舒县的城中,租一间小小的店铺,咱们师姐弟四个往店中一坐,我负责开方子瞧病,师姐负责捉鬼除妖,臭乞丐负责消灾祈福,牛鼻子负责相面算卦。这个阵容,只怕城隍庙中的那群道士,根本无法匹及。过个三五年,等咱们四个各自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开一座香堂,立一座神像,应该会有香客盈门的日子到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苏冉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明日先去把臭乞丐找回来,元儿……”她扭头对陈景元说道:“明日,你在望舒县城转一圈,瞧着有合适的店铺,租下来便是。”
“遵命。”陈景元答应一声。
师徒两个离开了胭脂林,在十字路口处,各奔东西,苏冉去寻她的乞丐师弟,陈景元自己回了家。
第二日清晨,陈景元从床铺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去茅厕撒了一泡尿,张开大嘴,打了一个连天的哈欠,一不小心,尿了一手,从茅厕里出来,甩了甩手,洗漱已毕,坐在餐桌前吃饭,他对身边的父亲随口说道:“爹爹,您可知道,望舒县的城中,哪有有待租的店铺吗?”
陈父望了儿子一眼,开口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景元随口说道:“我同窗的爹爹想开个诊堂,给人瞧病,我同窗知道咱家是买卖药材的,对我说,若是您能介绍租金便宜的店铺给他,将来他给病人看病,只从咱家抓药。”
陈父笑道:“这个买卖倒是不错。让我想一想,这个便宜的店铺,我倒是知道有一家。”
“在哪里?”陈景元追问道。
“那个店铺在东城,地段是不错的,不用担心人流,店铺很大,莫说开诊堂,便是开茶馆也富富有余。最关键的,租金真的很便宜,一个月只要一两银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陈景元追问道。
“只是,那间店铺一年前出过命案,是座不折不扣的凶宅。”陈父说道。
“真的吗?”陈景元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一脸惊喜地说道:“就要这间店铺,就要这间店铺。”
“儿子。”陈父满腹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跟那个同窗有仇?”
“没仇。”陈景元说道。
“那……可是有怨?”陈父又问。
“也没有怨。”陈景元答道。
“没仇没怨,开店做生意都讨个吉利。你给人家介绍凶宅做什么?”陈父有些不解地问道。
陈景元的眼珠转了两圈,开口说道:“爹爹,你不知道,我那个同窗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来听听。”陈父来了兴趣。
陈景元喝了一口稀饭,开口说道:“听我的同窗说,在他六七岁的时候,他的爹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两年,他问娘亲,爹爹去了哪里?他的娘亲只是无奈地摇头,并不回答。后来,他的爹爹回来了,他自己追问,这才知道,原来,这两年,他爹爹被关进了县衙大牢,什么罪名呢,据说是偷坟掘墓。”
陈父听闻此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嘴里说道:“这个偷坟掘墓的罪名是斩立决,他只蹲了两年大牢就被放了出来,这个人的背景不简单。”
陈景元说道:“我同窗的爹爹是个医痴,最喜欢研究各种疑难杂症,那一年,他遇到一个肚子里长瘤子的病人,那个病人死的时候,肚子好似木盆那么大,他十分的好奇,央求病人的家属,让他把病人解剖,结果被人家打出了家门。这位叔叔不死心,等病人下葬之后,三更半夜潜入坟地,用一把铁锹挖开了坟丘,撬开了棺材,用一把小刀,划开了尸体的肚皮……”
陈父惊得瞪大眼睛,好半天没缓过神,良久才说:“这位兄台,惊世骇俗,后来呢?”
“后来,他出狱之后,在原来的地方混不下去了。”陈景元说道:“又换了一个地方行医,那个地方靠近山区,村子里常有毒蛇出没,当地一直没有太好的药剂治疗蛇毒。这位叔叔去了之后,自己研究了大半年,研制出一种药粉,治疗蛇毒,为了验证药物的真实疗效,他找来一条蛇,对着自己的大腿咬了一口,然后,敷上自己研制成的药粉。”
“结果呢?”陈父追问道。
“结果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伤好之后,腿部落下了残疾。”陈景元说道。
陈父感慨道:“一个人迷恋一件事,不在这个事上吃亏,是不可能的。后来呢?”
“后来……”陈景元继续随口编道:“后来,他的蛇药研制成功了,他就把方子无偿送给了当地的百姓。因为这个,得罪了当地的其他大夫,在那个地方,也呆不住了,于是乎,就举家搬到了望舒县。爹爹,您说,这样的人,会害怕凶宅吗?”
“这个人了不起,了不起。”陈父夸赞道:“吃过早饭,我就去找那间店铺的主家谈,看看能不能再把价钱压低一些。”
“多谢爹爹。”陈景元说道。
吃过早饭,陈景元提着书盒去了私塾,趴在书桌上,写了一份信,唤来窗外的一只喜鹊,念个驱禽咒,喜鹊衔起书信,一展翅膀,奔着胭脂林的方向飞去。
下午,私塾放学之后,陈景元提着书盒向外走,路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大肚囊,有些谢顶,瞧见陈景元,忙冲他招手,嘴里喊道:“师侄,师侄。”
陈景元抬起头,打量他半天,并不认识。眉头紧锁,开口问道:“你是在喊我吗?”
那个中年男人向左右望了望,见没人注意他,身形一晃,身后露出三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之后,马上又将尾巴收了起来。
“原来是曲师叔。”陈景元恍然大悟,继而,好奇地问道:“您……怎么变模样了?”
曲阳小心翼翼地说道:“望舒县认识我的人类太多了,万一被认出来我就是当初的巴豆郎中,会被当街打死的。”
“原来如此。”陈景元点点头。
曲阳说道:“我收到了你的书信,说找到了合适的店铺,马上就赶来了。”
“这个……也不知我爹爹帮忙问好了吗?走吧,您先随我回家。”陈景元带着曲阳回到自己的家中。
曲阳与陈父见面之后,寒暄几句,从怀中摸出一个绸缎包裹的小包,双手捧着,送到陈父的面前,十分客气地说道:“兄台,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务必收下。”
“让您破费了,万分感谢。”陈父忙双手接过,道了一声谢,交给身旁的儿子。
陈景元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好奇心起,打开绸缎小包,定睛一瞧,里面包裹的乃是一块奇怪的东西,毛茸茸的,深褐色,他不认识这是什么,于是开口问道:“这个什么,为何这般恶臭?”
陈父听到儿子的话,低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抓起那个东西,送回曲阳的面前,诚惶诚恐地说道:“兄台,这个东西,太贵重了。陈某万万不敢收的。”
曲阳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曲曲一块麝香,不值钱,我与兄台初次见面,空着手,十分的无礼。”
“这就是麝香吗?”陈景元好奇地问道:“麝香不应该是香气扑鼻的吗?为何这般恶臭。”
“傻儿子,你懂什么。”陈父说道:“上好的麝香就是这般味道,要用高度白酒浸泡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有香气发散出来。”
曲阳拱手,对陈父说道:“兄台,曲某想在望舒县的地界开间医馆,今后,少不了要麻烦兄台。”
陈父听闻此言,恍然道:“好说,好说。”说罢,收下了这块麝香。
陈父带着曲阳与陈景元离开家,走街串巷,来到东城的青石街,陈父在一户人家门前止住脚步,拍打院门,片刻之后,一个光头打开院门,瞧见陈父,露出了笑脸,开口说道:“陈掌柜,带着人来瞧店铺?”
陈父笑道:“正是,正是。”
“稍等片刻。”光头回屋穿了一件袍子,拎着一大串钥匙,从前面带路,引着众人,来到一间店铺的门前,对陈父说道:“就是这一间,若是客人瞧得上眼,今日便将租赁的文书签了,我与陈掌柜是故交,看在他的情面上,三个月,二两银子,一次最少交一年的租金,额外在加二两银子的保证金。将来有一日,你不租了,只要店铺中的摆设没有损坏。这二两银子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你们。”
光头打开了店铺的大门,一股霉气扑面而来,待气味散去,曲阳带着陈景元进了店铺的大门,背着手,里里外外转了两圈。
曲阳凑到陈景元的耳边,小声说道:“师侄,师叔考一考你的眼力,你来说一说,这间店铺中,发生过几次命案?死过几个人?”
陈景元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小侄眼拙,我瞧着应该是两次命案,死了五个人。”
曲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之后,缓缓地说道:“晚上我把游拓唤来,你们小哥俩,在这间凶宅里,开心一下。”
“……”陈景元咽了一口唾沫,没敢吭声。
光头见曲阳转得差不多了,开口问道:“客人可相中了这间店铺?”
曲阳点点头,说道:“相中了。”
光头又问:“请问客人,想租几年,一年还是两年?”
曲阳摇摇头,说道:“不想租,直接卖给我吧。”
光头大惊,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曲阳。
曲阳说道:“你开价,我来还价,如何?”
光头额头的冷汗流了下来,看得出,他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少卿,他冲着曲阳伸出一个巴掌,开口说道:“五十两,少一两,少一两……我也……我也卖。”到头来,他也没有勇气说出“我也不卖”四个字。
陈父在一旁,审时度势,觉着此时此刻,自己该说话了,他刚要张嘴,替曲阳还价。没想到,曲阳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笑吟吟说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八十两的银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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