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休想立在落枫观的院子当中,抬头望天,忍不住一声叹息,小声地说道:“师父啊,师父,我该如何说您呢?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蟾蜍大王,竟然再一次把宝贝二徒弟豁了出去。那个小报恩寺的和尚个个武艺高强,如何惹得起?从前与他们无仇无怨,即使见了面,也不会将我怎么着,可是,现在的情形,和以前能一样吗?你自己大手一挥,抢走了人家半个县城的地盘,现在的和尚,看到穿道袍的,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此时此刻去那里,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陈休想寻思着,向道观外面走。走了两步,后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自己的肩膀被后面的那一位,重重的拍了一下。
“小姑父,你这是要去哪里?”背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陈休想回头一看,拍他肩膀的正是刚刚进到落枫观的寇仙芝。
“哦,原来是大嫂啊。我出去办点事情,去去就回。”陈休想随口敷衍道。
“我喊你小姑父,你却喊我嫂嫂,咱俩两个的辈份,够乱了。”寇仙芝抱怨道。
“各论各的,不能乱了礼数。”陈休想说道:“将来有一日,你会嫁给我的大师兄张青寅,我喊你嫂嫂,一点问题也没有。”
“嗯,将来让你的大师兄,见到你也喊小姑父。”寇仙芝抿着嘴笑道。
陈休想眼神有点呆滞,迟疑了一阵,开口说道:“以后,别再跟我喊小姑父了,你这一喊,我就想起九婴,这个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寇仙芝顿了顿,缓缓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应该释怀了。”
陈休想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我现在总是后悔,九婴活着的时候,我对她太淡漠了。直到她离开了我,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忏悔,当初,我若是对她好一些,现在,良心上也应该会好受一些。”
寇仙芝解劝道:“忘记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新的女人。”
“随缘吧。”陈休想说着,已经走出了落枫观的大门。
寇仙芝也跟着出了道观。
“你怎么也出来了?”陈休想好奇地问道。
寇仙芝嘴巴一扁,嘟囔道:“落枫观里有太多胭脂林的狐妖,从前的时候,胭脂林和骸骨陵打了好几仗,是曾经的仇敌,我不想看到他们,因此出来,跟你一起去散散心。”
陈休想两手一摊,开口说道:“我不是出去散心,我师父交给我任务了,我要去做任务。你看今天的天气,月黑风高,正是不要脸的好时候,你为何不趁着夜色,潜入我大师兄的房中,将生米煮成熟饭,等有了夫妻之实,大师兄想赖账,都没有借口了。”
“这个事情,还用你教?”寇仙芝一声叹息,无奈地说道:“我方才去他的窗口偷看了,胭脂林的那个祝柔小骚狐狸正守在他的床边,我打不过她,因此没有下手。”
“……”陈休想一时无语。
“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寇仙芝不住的摇晃着陈休想的胳膊,哀求道:“小姑父,我是很能打架的,我跟着你去做任务,一定能帮助你的。”
“说得也是。”陈休想寻思了一阵,觉得拉着寇仙芝,应该没有什么坏处。
于是乎,陈休想带着寇仙芝去了城西的小报恩寺。
来到寺院的门前,陈休想小声地对寇仙芝说道:“此时,我们两个来到小报恩寺,是为了寻找一个蟾蜍大王的下落。这个蟾蜍精能寻觅地下的宝藏,小报恩寺的和尚想把它据为己有,替他们寻找财物,我师父觉得,和尚的做法是不道德的,因此,派我来寺院打探消息,待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再亲自出马,找和尚交涉,还蟾蜍大王的自由。”
“好,我放一把火,将小报恩寺点着了,和尚们出来救火,咱们两个趁乱,一定能寻到那个蟾蜍大王的下落。”寇仙芝说着,双手结印,就要使用步香辰教她的驭火术。
“等一等,等一等。”陈休想一把将她拦住了,十分惊诧地说道:“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如此的大胆妄为,你爹爹没教训过你吗?”
“我爹爹可疼我了,怎么会教训我呢。”寇仙芝大大咧咧地说道:“从小到大,我爹爹只教训过我一次。”
“说来听听。”陈休想饶有兴趣地说道。
“那是我九岁的时候,跟野狗帮的帮主儿子约架,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结果那个小子十分的不仗义,打输了之后,带着他娘亲,跑到我父亲面前告状。把我爹爹气坏了,用一根铁链子,将我锁在一张石头棋桌边,告诉我,什么时候反省明白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就松开我的铁链。爹爹走后,我就躺在石头棋桌上睡觉,可是,那个野狗帮的少帮主带着一群狗腿子,站在我够不着他们的地方奚落我。
我朝他们吐口水,也吐不到。他们冲我丢石头,却将我的额头砸的都是大包。
最终,我气坏了,于是乎,一个关于我的传说从那一日开始流传,这么多年了,我仍然找不到婆家,也与那一天的所作所为有莫大关系。”
“你到底做了什么?”陈休想好奇地问道。
寇仙芝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沧桑地说道:“我父亲一喝点酒,就跟酒友们吹嘘,那一日,他回来给我送御寒的衣服,看见我脚上锁了铁链,头顶上举着石头棋桌,天神下凡一般,追着打那群野狗帮的狗腿子们,野狗帮的少帮主在前面拼命地跑,披头散发,丢了一只鞋,吓得哇哇大哭,从此之后,我一战成名,无人敢惹,无人敢娶。”
陈休想翻着白眼,脑补寇仙芝那个扛着石头棋桌满山跑的画面,忍不住感慨道:“太凶残了。”
“还可以吧。”寇仙芝双手叉腰,略带得意的说道。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们是来刺探情报的,因此不能放火,也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悄悄地潜入寺院。你会隐身术吗?”陈休想问道。
“我会。”寇仙芝点点头,说道。
“那就随我来吧。”陈休想说着,双手结印,口中念了个隐身咒,身子登时消失不见,潜入了小报恩寺的院中。
寇仙芝也使出了隐身术,随着陈休想,也进入了寺院之中。
师兄妹两个蹑足潜踪,进入到小报恩寺的院内。
“我们去哪里找那个蟾蜍大王?”寇仙芝问道。
“我也不知道。”陈休想应道。
“这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走到天明也找不到。”寇仙芝抱怨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陈休想问道。
“还是放火吧。”寇仙芝撸起袖子,大大咧咧地说道:“一把火,全都烧出来了。”
“……”陈休想一时无语。
说话间,他们两个走到了小报恩寺的后院,此时已是午夜子时,后院的禅房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最南头的一间禅房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陈休想小心翼翼地凑到窗台下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屋中传来阵阵的交谈之声。他站起身,手指蘸了一点唾沫,在窗棂纸上捅了一个窟窿,眯着一只眼睛,往屋内观瞧,只见屋中面对面坐着两个和尚。
其中一个和尚说道:“慧聪师兄,最近一段时间,你的那个师侄,把我们寺院的香火钱,抢走了不少啊!”
另一个和尚答道:“慧灵师弟,这么多年过去,我想明白一件事,当初,景元子为何迟迟不肯对外公布继承人的名字,其实就是玩得障眼法。老头子从一开始,就认定步香辰是他的接班人。我们几个人,被玩得团团转。事实证明,这个步香辰,确实有几分厉害。一座落枫观,衰败了十年,硬是让他又搞得风生水起,不服不行啊。”
慧灵冷笑一声,讥讽道:“有一天,落枫观强势崛起,你会不会抛弃小报恩寺,重新回到落枫观,坐享其成?”
慧聪一声叹息,缓缓说道:“慧灵师弟,你说说看,我与慧明师弟相比,法术谁高谁低?”
慧灵寻思了一阵,说道:“伯仲之间,不分高下。”
慧聪苦笑一声,说道:“若是有一日,我代替慧明做了这小报恩寺的主持方丈,你会从心底认可我吗?”
“这个……”慧灵陷入了沉思。
“半路出家怎会比得上一心向佛。”慧聪苦笑一声:“我从前是道士,后来皈依佛门,做了老禅师的徒弟,十年了,师弟扪心自问,真的从心底认可我吗?十年了,若是今日,让我脱下僧袍,重回落枫观,那个步香辰会接纳我吗?在他的眼中,只怕我就是这个世上最最厚颜无耻之徒。我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异类。这辈子,一步错步步错,我认命了。”
被慧聪这么一说,慧灵反倒是有些局促了,他反过来安慰道:“师兄不必自怨自艾。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你瞧瞧我,倒是师父的亲徒弟,从一开始就跟着他,又能怎么样,在师父的眼中,我与慧明师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师弟啊,我且问你,那个蟾蜍精,你如何处理的?”慧聪问道。
“关在柴房之中,上了脚镣,派两名弟子严加看管。”慧灵答道。
“如此甚好。”慧聪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兄,你为何对一个蟾蜍精,如此的上心。”慧灵说道:“为了他,我搭进去一个徒弟。”
“舍不得孩子,逃不住狼。”慧聪说道:“能不能搞垮步香辰,这个蟾蜍精的作用,至关重要。”
慧灵笑道:“师兄,一个人偶尔搞一搞阴谋诡计,不让人敬佩,一辈子都在搞阴谋诡计,坚持不懈地害一个人,确实让人敬佩不已。步香辰这辈子遇到你,是他最大的晦气。”
慧聪微微一笑,缓缓说道:“那个蟾蜍精,已经三日没让他吃饭,两日没让他睡觉,火候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时辰,把你徒弟元山的鬼魂放出来,去吓唬吓唬他,估计,明天白天,他就会心甘情愿地拜入你的门下。”
慧灵站起身,拱拱手说道:“即使如此,师弟便去准备一下,一会儿的时候,师兄到柴房,一起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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