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深很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能把她伪装的面具戳穿,看到她那个最真实叛逆的灵魂。
尤其是他眼底的那一抹玩味,仿佛又带了轻视,让她心里感到莫名的羞恼。
眨眼间,叶和欢的表情恢fù如常,她故作镇定地回望着他,盯着他漆黑的瞳仁,微微翘起唇角,在葬礼现场黑白两种色调的映衬下,浅淡的笑容,透着不属于一个十七八岁少女该有的成熟。
那双眼睑上挑的猫眼,夹杂着挑衅的风情韧。
男人没料到她会这么望回去,颇为惊诧,但也不过一瞬间,随即他没再多作逗留,跟着那人施施然走了。
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拐弯处,叶和欢才收回视线。
她的心情却变得很糟糕,像一团被猫爪弄乱的毛线,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有些心慌,也有些焦躁。
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认识的熟人,她暗暗松了口气,不想再待在这个笼罩着低气压的地方,悄悄溜出了殡仪馆奋。
叶和欢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拿出手机,迟疑了一阵,但还是给严舆发了短信。
【今天加班了吗?】
她握着手机,等了十几分钟,没有得到回复。
盯着自己发的短信内容,叶和欢想到他昨天疲惫的声音,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记得吃晚饭,早点休息。】
自从严舆去了渥太华,他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她又不傻,不会察觉不到这种微妙的变化。
她想,应该是聚少离多的原因。
这趟回去,她已经计划好,先直接飞渥太华去看望严舆,浓情蜜意一番,再回温哥华去。
只要一想到要跟严舆过二人世界,叶和欢阴郁的情xù一扫而空。
她四下瞧了瞧,确定没有人,拿出打火机跟一根烟,点燃,刚准备抽,身后传来殷莲的声音。
“和欢!”
叶和欢转过身的同时,忙不迭把香烟往身后藏:“干……干嘛?”
“没什么事。”殷莲今天穿着一袭黑色束腰百褶裙,长发盘起,戴着纱帽,知性又温婉。
殷莲捕捉到叶和欢刹那的慌张,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瞧出异样,扯了下唇角,道:“你外公急着想见你,我就出来找找。”
“哦。”叶和欢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马上就进去。”
殷莲点点头,也没跟她上演一处后母慈爱的戏码,转身离开前,告sù她,韩老所在的房间。
叶和欢把烟踩灭在地上,才跟上去,路过停车场时瞟见了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车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还是不太好的感觉。
“那车是谁的?”叶和欢紧追了两步,走到了殷莲的旁边,漫不经心地问。
殷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辆牧马人,‘哦’了一声:“那应该是刚才仲骁开来的。”
叶和欢刚想问‘仲骁是谁’,前头有人喊殷莲的名字。
“你自己去找你外公,我就不过去了。”说完,殷莲已经小跑着过去帮忙,嗓音柔和:“出什么问题了?”
当年,韩老得知殷莲的所作所为,一气之下,也算是把殷莲赶出韩家。
但殷莲颇有手段,这些年跟韩家其他人的关系越发的好,还三天两头往韩家跑,为求韩老原谅,洗衣做饭擦地什么都干。
叶和欢觉得,殷莲完全可以撰写一部小说,书名就叫《论如何成为一名新时代成功小三》。
到时候应该会畅销两岸三地。
……
走到休息室门口,叶和欢又犹豫起来。
当年,她愤然出国之前,外公去医院看她,当时她用最刻薄的语言伤了这个老人,她指责他为什么要娶第二任老婆,为什么跟垃圾回收站一样连拖油瓶也要,她甚至说他是造成一qiē的罪魁祸首,还把韩家所有人都问候了一遍。
恐怕这也是后来殷莲搬进叶家,韩家其他人没怎么替她们母女说话的原因。
她那时候言词恶劣,怕是把他们都得罪光了。
后来她独自生活在国外,逢年过节,陪在身边只有照顾她的保姆,尤其是这两年,每当想起自己年幼时的偏激,不是不后悔,也愈发不知道如何再面对当初心灰意冷的外公,像一只鸵鸟,逃避着跟韩家人联系。
“需要我帮你敲门吗?”一道讥诮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叶和欢侧头,看到了叶静语,敛去复杂的心绪,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忽然回头:“贱人跟狗不准入内。”
“叶和欢,你骂谁呢!”叶静语黑脸,气急败坏地拔高了音量。
叶和欢猫眼弯弯:“我说你了吗?你激动什么。”
发现上套,叶静语又气又羞,自知说不过她,忿然指着叶和欢的鼻子:“你,你――”
tang回应她的是‘啪嗒’一声合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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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交谈声。
叶和欢是跟叶静语赌气才进来,其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转动门把手,还想出去,听到了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
“既然没请探亲假,那也只能歇几天就走。”
每一个字,都敲在叶和欢的心头上,也阻止了她离开的脚步。
她往里走了走――
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毛毯,皱起的眼褶子让叶和欢的鼻子一酸,弯曲的手指攥紧,指甲抠着手心,踌躇,迟疑,在对方察觉到望过来时,她还是弯起唇微笑地唤道:“外公,我回来了。”
没有忏悔抱头痛哭,也没有六年前的怨恨,就像一个外出游玩归家的孩子,笑容干净澄澈。
韩老瞧见她,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嘴唇嗫嚅,目光却慈祥了。
叶和欢深吸了口气,维持着脸上的笑,走过去,在老人家身边蹲下,双手搭在韩老的腿上,扬起笑脸,少女的声音甜美动人:“我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我啊?”
这几年,虽然韩老也会想方设法得到叶和欢在温哥华的照片,但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望着越长越漂亮的外孙女,他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抬起的手被握住,她笑靥如花:“该不会忘jì我了吧?”
“胡说,你是我的外孙女,我怎么会忘了你?!”韩老开口就是不满的语调,眼圈也跟着一红。
他摸着她的脸:“瘦了,在国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怎么会?”叶和欢举了举自己的手臂:“你看,多结实,我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韩老笑着点头,似想起什么,看向叶和欢的身后道:“仲骁,这就是菁秋大姐的孩子,欢欢。”
刚才她走过来时,是看到沙发上一道的背影,修剪干净的发梢,挺拔宽阔的肩膀。
听了外公的话,出于好奇,叶和欢转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长腿,西裤笔挺,视线接着往上――
一身黑色西装,深沉中透着严峻,但并不古板,还有搭在膝盖上的大手,骨节突出,轮廓好看。
这双手,好像在哪儿见过。
叶和欢看清那张脸,尤其是当她对上那双已经颇为熟悉的黑眸时,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深夜树荫下的军绿色牧马人,小区路边自己单纯娇羞的笑,还有刚才挑衅妩媚的注视……一时间倾巢而来,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外公轻拍她的肩,声音和蔼:“欢欢,这是菁秋的丈夫,你小姨父。”
视线相交不过瞬间,叶和欢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回头笑吟吟地对韩老道:“昨天在家里,听到小姨三句不离小姨父,我就好奇一直没见过面的小姨父是怎么样的,现在可算见到了。”
郁仲骁端起水杯的动作顿了下,听到韩老笑问:“现在见着了,怎么说?”
“跟小姨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以后也一定给您找一个这么优秀的外孙女婿。”
“仲骁,听到没,这孩子夸你呢!”韩老的心情非常好。
郁仲骁抬头朝韩老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眸看向妙语连珠的孩子,她前额编了鱼骨辫,长发快要及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格外讨喜,她突然冲他伸手:“小姨父,第一次见面,有没有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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