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容易过,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转眼已三年。
这一天,正值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武当山红叶峰漫山红遍,远远望去,便如一片红霞,但有风来,红霞舞动于群山中间,美不胜收。
此时,一片红的最为鲜艳的红叶树林中,两条人影渐渐走出,一个欢呼雀跃的声音道:
“师姐,这里真美,你就站在这里赏枫叶,我把你画下来,好吗?”说话的正是周扬,经过三年时间,他已经长成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虽然依旧是圆脸大眼,下巴和双颊还余留着一些婴儿肥,但是已显出少年人的挺拔和青涩,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背着画筒和画架,头上用木簪随意挽了个发髻,正回头同身后的少女讲话。
少女眉目清俊,眼神明亮,顾盼间尽显英气,着一身淡黄色衣裙,满头秀发只用一条粉色发带挽起,垂于背后,为之增添了许多女子柔美,可谓是集英气与秀美于一身,倘若用周扬的话来说,这就是典型的女王范,高冷、生人勿近。
这一天正好赶上弟子休憩日,周扬便撇开一众师兄,连王花花也没叫,拉着楚馨宁来到了红叶峰。
楚馨宁并不是第一次来红叶峰,以前有派中事务来寻六师伯,也走过几处红叶林,但却从没像今日这般悠闲。
“师弟,你不是说要赏红叶嘛,怎么拉着我走了这许久?”
“师姐,你看这里地势平坦,目光所及,尽是红叶,在这里作画角度最合适不过了。”却没告诉楚馨宁为了找这一个偏僻无人又风景绝佳的地点,自己足足把红叶峰走了个遍。
楚馨宁点点头,打量着周围的风景,也觉得不错,周围枫树都十分高大,看起来树龄较大,此时两人正站在一棵最为粗壮的枫树底下,举目望去,四周尽是红叶,抬眼望天,天上也是一片红似火,树木间隙中洒落数缕阳光,映照于地面,反而更突显的红叶之红,身在其中,犹如置身于画境。
“师姐,这么美的地方,再加上你,那就是仙境了!”
“呵呵,就你嘴甜。”
“我说的是实话啊师姐,师姐在我心中,便像是仙女一样美。”
楚馨宁笑了笑,却是不答。经过三年相处,两人感情日益深厚,只不过在楚馨宁这里,便当周扬如自己亲弟弟一般疼爱,周扬因为心里存的隐蔽心思,对于楚馨宁既有师姐般的爱戴之情,又有对于佳人的欣赏和爱恋之情,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三年来,周扬除了练功习武,便是缠着楚馨宁玩,誓要转变楚馨宁清清冷冷的性子,什么讲故事、说笑话、下棋作画、遛狗斗鸡、打猎烧烤、吟诗作对等等,通通玩了个遍,这诸多花样儿一出来,便把诸位师兄给“带坏了”,整天有事没事就想着和周扬一起出去野,为此周扬已经成为武当山“不肖弟子典型”,诸如“不务正业”、“油嘴滑舌”等等溢美之词更是独属于周扬所有,各个弟子提起周扬,都是先摇头鄙视一番,标榜一下自己,而后便凑在一处偷偷问“最近周师弟又发明了什么好玩的?上次那招独孤九剑太厉害了!”旁边人便马上不屑地道“哼!什么独孤九剑,只有降龙十八掌最厉害!”另一个接着道“切!我觉得排山倒海和葵花点穴手也很厉害!”于是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你来一招“独孤九剑!”,我来一招“排山倒海!”,他来一招“亢龙有悔”,他来一招“飞龙在天”!最后招惹来赏罚堂的人,于是一起抓了,最后一问,都是因为周扬引起,便将周扬叫了来,大家一起面壁!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面壁的地点在另外一个被隔开的断崖上,一群面壁的人自然闲不住,又苦于出不去,于是周扬又来出招,这下好了,面壁山上的飞禽走兽通通遭了秧,死的死,伤的伤,被一干面壁弟子带回断崖,生火烧烤,围坐吃肉,好不热闹!
诸如此类事件,自周扬上武当山后便时不时发生,不止楚烨煜头疼,就连吴阳平也有些无奈,本想着带回一个聪明伶俐的入室弟子,没想到领回来一个混世魔王。
三年来,楚馨宁也从当初的清冷性子逐渐转变,虽不是常常说笑,但其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浅笑和娇嗔,更叫人心动,只不过这也是对周扬而言,对于其他人,楚馨宁仍是那位不拘言笑的冷面大师姐。
周扬摆好画架,支起画板,恰好看到楚馨宁正微微仰脸看满树红叶,少女的侧脸柔美动人,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金色,周扬没有说话,此情此景,只需静静欣赏便好。
“师弟,你还没说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似乎感受到周扬注视的目光,楚馨宁扭头朝他望过来,嘴角含笑地问。
这一眼望来,眉目如画,顾盼生姿,少女显露出少见的女儿风情,周扬竟然有一瞬间的恍然,不由喃喃地道:“师姐长大了……”
“师弟?”见到周扬未曾回应,楚馨宁再次出声。
“哦,当然是给师姐作画呀?”
“不是已经画了很多吗?”楚馨宁有些疑惑,她虽然也挺喜欢周扬为自己画的画,可是师弟画的也太多了,每年四季都要画上一幅。
“师姐那么美,当然要多画几幅才好!”可惜这里没有智能手机、相机等物,不然定要每日为师姐拍上一副靓照,日后能在一起时,对影共剪西窗烛,携手翻看旧照时,那该是何等美事?周扬不由地浮想翩翩。
“可是……”
“没有可是啦!师姐,你就让扬儿画嘛,你只需在这里赏红叶就好,其他交给我!”
听闻此话,楚馨宁也不再说话,任由周扬作画。
红叶树下,少女背靠着树干,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一片红叶,目光却不知看着何处,有些出神。
少年站在一旁的画架前,运笔如飞,正快速地勾勒出眼前的美景。
突然,一声公鸭嗓自不远处响了起来:
“刘师弟,你们武当山的红叶峰也不过如此嘛,还没有我们泰山的云海日出壮观。咿,前面有人!”
一阵脚步声走近来,周扬听见人声,认出为首的一个是红叶峰六师伯门下的大弟子刘安,心中有些不快,自己好不容易寻了这么个隐蔽之处,想为师姐作幅画,没想到还是有惹人嫌的过来了。
当下便快速收了画架画板,准备叫了楚馨宁离开。
“大师姐,周师弟,原来是你们在此作画。”刘安没有眼色地打起招呼来。
“刘师弟。”楚馨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周扬道:“刘师兄,你没看见我正在作画吗?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刘安听出周扬语气中的不快,也不在意,他平常也和周扬打过交道,曾经还一起面壁吃烧烤,知道这个周师弟虽然顽劣,但是人倒不坏,当下便解释道:“今日泰山派掌门郭海天师伯前来做客,我是奉了师命,陪同郭师伯座下高徒郭超郭师兄前来赏红叶,没想到会遇到大师姐和周师弟。”
周扬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师傅好像提起过,说是泰山派掌门要来武当山,好像是要举行个什么正派弟子比武大赛,号召十大派弟子都参加,没想到今日竟然碰上了。
这时,之前那个公鸭嗓子又响了起来:“刘师兄,这红叶林不是属于你们红叶峰的吗?怎么你这位师弟的意思,好似你来不得,他反而来得?”
周扬听出说话之人是一个劲装少年,穿的并不是武当弟子常服,以前也未见过,这劲装少年十四五岁年纪,正处于变声期,周扬猜测那公鸭嗓便是他,当下便冷冷道:“你便是郭超?你们泰山派便是这么不知礼仪的吗?我在这里专心作画,你看见了绕开便是,却偏偏要来打搅,如此不知礼仪,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那郭超乃是泰山派掌门郭海天的亲侄,平时在泰山派受尽长辈宠爱、师兄弟的吹捧,养出一副跋扈的性子,闻言便变了脸色,尖着嗓子道:“哼!你是哪来的臭小子!这里大路朝天,郭某想走哪里便走哪里!”周扬却不欲与之多做计较,当下便背起画架,和楚馨宁转身便走。
郭超气没撒完,见到周扬要走,以为周扬怕了,心中洋洋得意。正要与楚馨宁打招呼,却不料楚馨宁也是说走便走,心中不由来气,他刚才远远地便见到一个美貌少女,于是不顾刘安的劝阻,硬是要绕过来,便是想要与之搭讪,没想到楚馨宁跟着周扬一起离去。
当下叫唤起来:
“臭小子,你这么急急忙忙要走,是不是心中有鬼?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刚才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句话却是诛心之语,古人最重名节,饶是周扬眼下才十岁,楚馨宁也不过十三岁,但此话一出,若是被人传散开来,那楚馨宁的名节就毁了。
周扬心头冒火,伤害自己可以,但是伤害楚馨宁绝对不行!
他骤然回头,一双眸子犹如利剑射向郭超,倘若目光为箭的话,郭超此时已经万箭穿心了。
刘安虽然是陪客,但是终究是武当山弟子,对楚馨宁颇为敬重,当下也变了脸色,寒声道:“郭师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大师姐乃是我们武当大弟子,人人敬重,你说出这番恶意中伤的话,难道要挑起两派仇怨?”
郭超一看陪同的武当弟子人人面色不善,心中也有点后悔,但是他跋扈惯了,只后悔不到一瞬间,便恢复底气,口里犹自道:“那他们见人来就匆匆离开,不是有鬼是……”
话未完,忽然眼前一晃,嘴巴上挨了重重一脚,“啊”一声整个人仰天摔倒,正要大骂,“铮”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剑尖寒气逼人,几乎要刺进肉里,郭超嘴上功夫虽然了得,但是胆子却着实差劲,几乎吓破胆,颤声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楚馨宁手握宝剑,目光冰冷,她乃武当大弟子,人人敬重,岂是郭超这等小人可以欺辱的?这等无耻鼠辈,若不嫌弄脏了自己的宝剑,早已将此徒斩于剑下!
“我是泰山派大弟子,你们不能杀我,不然我师父饶不了你们!”
楚馨宁很少动怒,到此时,也不过冷冷地道:“无耻鼠辈!”
郭超何曾被人这样骂过,顿时眼中露出一抹狠厉之色,但却很快收敛,他在跋扈,也很要紧自己的小命。周扬在一旁冷冷看着,将他面上变化尽收眼底,心里暗暗计较着,并不吭声。
刘安职责在身,忙道:“大师姐息怒,郭师兄已经知错了!”说着眼神示意郭超,郭超虽然不愿,但是还真怕这少女一怒之下将自己杀了,于是不情不愿地道:“抱歉抱歉,刚才是郭某说错话!”却将自己的言行当成说错话这般轻巧。
楚馨宁收了剑,郭超正要爬起来,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谁让你起来了?”却是周扬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到了郭超身边,似笑非笑地说道。
“臭小子……”郭超本就是跋扈的性子,此时没了宝剑在喉,怎么服软,当下便要叫骂起来,却突然感到□□一凉,大惊之下,才发现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抵在□□上,不由地双腿发寒。
只听周扬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是你跑得快,还是我这把匕首快,我这把匕首吹毛断发,连铁块都能斩断,你要不要试试哦?”
“你……你要干什么……”
刘安职责在身,见事情已了,自然不想再生枝节,他却不知那只是楚馨宁饶过了郭超,周扬可从未说要饶过这蠢货,于是便劝道:
“周师弟,不可乱来,郭师兄乃泰山派大弟子,郭师伯此刻还在武当做客呢!”
楚馨宁也不知周扬何意,她虽然不喜这郭超言行,但也不愿将事情闹大,皱了皱眉,道:“小师弟,我们走吧。”
周扬嘿嘿一笑,手中匕首悄悄又往前推进了半寸,将郭超吓得面无人色,口中胡乱叫道:“你要干什么?我是泰山派大弟子,我师父就在你们武当,你快放了我!不然我饶不了你!”
“师姐,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和郭师兄说说话,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还有刘师兄看着呢!”
“小师弟,你胡闹惯了,可别胡来!”楚馨宁有些不信,三年了,周扬在自己面前虽然是一副乖宝宝,但是平常干的事哪一件不是出格的
“师姐,这个蠢货不仅出言不逊,还长得一副猪样,看着就想吐,你先走吧,省的看的心烦,我只是留下来陪刘师兄做收尾工作。”
“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楚馨宁想了想,周扬确实言出必行,她此刻也实在不愿在此处多做停留,便点点头,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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