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楚烨煜随行,几位师兄便都没再吭声。周扬见了这情形,便知道师威难挡,暗暗觉得好笑,这古代上下尊卑分明,最难跨越。
从太和殿往太极峰,看着近在咫尺,但是走起来却是远得很。
沿途景色奇绝,周扬不忍错过,心道这么好的美景,没个导游真是浪费,悄悄拉拉楚馨宁的袖子,道:“师姐,武当山的景色真是太壮观了!”
“嗯,武当山四季美景各自不同,师弟住下来后便知晓了。”
“师姐,你给我讲讲嘛,都有哪些好景色呀?”
“这……”楚馨宁闻言却有些为难,皆因其长在太极峰,却很少走动,又不喜与人交流,因此对这武当山的风景并不是很熟悉,此番被周扬问起,却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楚烨煜见女儿欲言又止,知其不大清楚,便接口道:“扬儿,你师姐虽长在武当,却性子好静,对武当的风景名胜不太熟悉,既然你好奇,那为师便与你讲一讲。”
“好呀好呀师傅!”
楚烨煜难得这般好兴致,一干少年都竖起了耳朵倾听。
“武当山自来被誉为‘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要说这风景,最有名的便是武当山的山峰,这里山势奇特,一峰擎天,众峰拱卫,既有泰山之雄,又有华山之险。”
“其中,主峰名为天柱峰,其上有琼台观、朝天宫、太和殿和金顶,其中,朝天宫乃你们掌门师伯所居之地。太和殿是武当派议事重地,非大事不得擅入,峰巅的金顶,乃武当派祭祀所在,非祭祀不得入内,你们且都记着,以后万勿冲撞。”
众人都道:“是!”
此时大家已经走离了主峰,回头望去,只见天柱峰与周围山峰似是隔断却又衔接,如春笋平地拔起,如宝剑直插云霄。左、右两侧又有山峰相峙,更显得气势磅礴。
“琼台观是武当弟子们讲习之地,每逢初一、十一、二十一,便会有诸位师伯们轮流讲述武功心法,亦可与诸位同门交流心得。”
“紧挨着主峰的紫霄峰,是你二师伯门下所在,紫霄峰上有紫霄宫,内有藏书阁,乃是武当派武功秘籍收藏之所在,扬儿,入门礼上你已得了太极剑谱,待到太极剑谱入门,便可前往紫霄宫,领取本门内功心法。”
“师傅,徒儿记得啦!那徒儿去领内功心法时,需要什么凭证么?”
“嗯,到时候为师发给你一份令牌,你可凭借令牌领取。”
“紫霄峰背后那座山是展旗峰,乃是你四师伯门下所在,你四师伯负责门中赏罚,因此派中的赏罚堂便设在了展旗峰;紫霄峰对面是宝珠峰,乃是你五师伯门下所在。”
楚烨煜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他自出生起便被诸葛云飞收养,对武当山的一砖一瓦都再熟悉不过。
“武当山有诸多悬崖、深涧、幽洞、清泉星罗棋布,四季风景各自不同,春季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山涧幽泉便会多起来。夏季许多山花绽放,草木生长茂盛,便有许多小兽出没。”
说着一指远处较矮的一座山峰,道:“那便是红叶峰,其上枫树最多,到了秋季,漫山红遍,也是武当山一大胜景。”
“红叶峰乃是你们六师伯门下所在,峰上有一座较为宽敞的演武场,每逢季度比武,众弟子便会前往此峰。”
这时众人转过一处山崖,面前豁然开朗,露出一块空地,迎面是一宽大的石壁,其上三个丹色大字:太极峰,石壁旁边露出一条一人宽的小径,后面深林绰绰,隐隐露出红墙青瓦。
周扬喜道:“师傅,咱们的太极峰到啦!”
“不错,过了这座石壁,后面便是太极峰了。”
众人沿着小径走入,却是一条向上而去的青石路,苔痕斑斑,两侧为深山老林,约莫攀登了一刻钟,便见到地势陡然趋缓,又攀爬了一个山包,终于见到一座开阔的场地,两侧陈列着刀枪剑戟等兵器,却是一座小型的演武场,演武场背后是一排青瓦红墙的房屋,此时已有两个小童、两个丫鬟、四个健妇模样的人迎了出来,见到楚烨煜一行人归来,纷纷行礼:“见过峰主。”
楚烨煜摆摆手,略介绍了下周扬的身份,便让人先去备饭。那两个小童和两个丫鬟却没走开,周扬猜测那四个健妇应当是太极峰上的厨师,负责做饭的,两个小童是伺候楚烨煜的,两个丫鬟应该是伺候楚馨宁的。
楚烨煜吩咐下人去备饭,又转头对周扬道:“扬儿,你诸位师兄都是两人一屋,如今只有你五师兄尚是一人一屋,你便与他住一屋吧”
周扬心道不妙,自己终究是女儿身,和师兄住一起太不方便了,想要拒绝,但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先答应下来,徐徐图之。
“我已吩咐人替你准备好了弟子常服,明天便可送来,你先养好伤,为师再传你武艺。”
周扬听得出楚烨煜十分细心,将入门所需一应俱全地替自己备好了,心中也颇为感动,从扬州相遇起,到此刻终于入住武当,楚烨煜和楚馨宁逐渐成为自己在这宋代越来越在意的人。楚烨煜又嘱咐了他几句,就带着两个小童离去了。
周扬忙拽着楚馨宁道:“师姐,王花花她住哪儿呀”
那两个小丫鬟见楚烨煜走了,这才走到楚馨宁身边,其中一个闻言悄悄问道:“她是谁呀?也是峰主新收的弟子吗?”
皆因在场众人,只有王花花与她们年纪相仿,又都是女孩儿,所以十分好奇。
“不是呢,王花花是我的丫鬟,花花,你快来见见大家。”
王花花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从太和殿起,大家就一直忽略自己,哼,老大也像是忘了自己一样。
“花花,这是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你刚才都见过的,这两位姐姐,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两个小丫鬟看了看楚馨宁,见楚馨宁并未阻止,便说:“我叫采菊,她叫南珊,小姐说,是珊瑚的珊哦!”采菊是个鸭蛋脸的小丫鬟,南珊则是瓜子脸,看起来腼腆一些。
周扬没想到自己的师姐连给丫鬟取名字也取得这么有诗意,只是师姐小小年纪,就喜欢陶渊明的诗,这样真的好吗?
“两位姐姐,那花花就和你们两位住一起好吗?”
“当然可以!周师弟你是峰主新收的弟子,以后叫我们名字就是。”
王花花很有一些小姑娘的脾气,但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见到自家老大热络地介绍起来自己,那点气就消了,走上前去和大家认识了一遍,很快,便与采菊和南珊聊了起来。
孙庆见到三个小姑娘聊得热络,也想插嘴,但又觉得不好意思,此时便拉着周扬道:
“师弟,你不是孤儿吗?怎么有个丫鬟呀?不会是童养媳吧?”
楚馨宁皱了皱眉毛,尚未说话,二师兄徐厚便道:“六师弟,慎言。”
孙庆吐了吐舌头,周扬好笑地道:“六师兄,有空我再与你细说。师姐,你肯定累了,你先去歇息吧,我让师兄们带我去住处。”
楚馨宁点点头:“也好,诸位师弟,大家先去歇息吧,待会一起用饭。”说着领了王花花、采菊、南珊一起去了。
楚馨宁一走,孙庆又活跃起来,蹦蹦跳跳走在前头为周扬带路。
路上,孙庆好奇地问起受伤之事,周扬便将那天的事情经过描述了一番,他口齿伶俐,言语清晰,将当日的事情说的一件不差,几位留在山上的少年正是年少冲动之时,平日最向往之事就是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时听闻这种事情发生在同门身上,如何不热血奔腾,几欲以身代之。
“哈哈,小师弟,你竟然拿了松阳大师的丹瓶?我听说少林寺的丹药天下闻名,你一下子倒了一把出来,松阳大师一定很肉疼!”
“没有呀三师兄,松阳大师很慈祥的,我也很感激他,当时就说他这样的好人,以后一定长命百岁!他还很高兴呢!”
“嘿嘿,小师弟,你这是歪打正着呀!”廖成嘿嘿笑道,也不点破。
“小师弟,你真厉害!竟然吓住了华山派掌门!”孙庆此时一脸崇拜地看着周扬。
陆实也来拍了拍周扬肩膀,道:“好汉子!”周扬暗暗翻了白眼,咬牙忍了肩膀的疼痛。
徐厚跟着点了点头:“嗯,小师弟不错!”
周扬偷偷扫了一眼五师兄赵非,见他神色也颇认真,显然也在倾听自己的话,便道:“五师兄,我晚上睡觉有时爱说梦话,爱磨牙,你,你可要多包涵呀,要是吵到你的话,我便和师傅申请,自己独住。”
赵非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无妨。”
周扬没辙,看来这位五师兄,有点深沉呀。
孙庆此时听得兴起,便道:“小师弟你别怕,你可以和我一起住,我的床很大,够我们两个睡,晚上还可以说话。”
徐厚忙制止:“六师弟,不可,你话太多,若是小师弟也和你一同睡,定要吵得大家都睡不着。”
孙庆只好作罢,嘴里却嘟哝道:“反正四师兄也睡得那么死,根本听不见嘛。”陆实沾床即睡,睡着便打鼾,孙庆却是个话痨,每晚对着个沾床既睡的货,着实寂寞。但是二师兄早知他话多,故意分配他和陆实一起住,便是想要克制他话多的毛病。
此刻来了个新师弟,孙庆积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周扬看到孙庆耷头耷脑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便道:“六师兄,晚饭后我找你哦,我还想向你请教武当山的情形呢。”
孙庆一听便高兴了起来,又是一番拍胸脯打保证。
此时走到一排房屋,几位师兄弟一起来到其中一间,周扬随身携带的行李已经被提前送过来,大家看周扬年纪幼小,又生的可爱,言语也十分得体,都生了几分兄弟之情,当下便一起动手,替周扬收拾起床铺来。
铺完床铺,周扬便取出自己得到的入门礼,一一排放在床上,道:“诸位师兄,小弟本来是一个孤儿,现在能入武当派与大家做师兄弟,真是三生有幸,以后小弟就当诸位师兄是亲兄弟,这些入门礼,小弟根本用不着,要是诸位师兄看得上,小弟想赠与各位师兄,以免放在小弟这里浪费了,可好?”
这一番话说的颇为恳切,几个师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新来的小师弟有这么一出。
徐厚当先道:“小师弟,无功不受禄,不可。”
周扬眨呀眨呀,眼里挤出水花,道:“二师兄,是不是这些入门礼你们不喜欢?”
“非也,小师弟……”
“好啦,小师弟一片心意,我便先拿了。以后小师弟学武有成,需要什么我们再送给他便是!”廖成在一旁爽快地说道,顺手拿起胸甲,“我用刀,这身胸甲正好适合我。”
少年人都十分爽快,廖成取了胸甲后,其他几个师兄也都觉得有道理。
于是将护腕分给陆实:“四师弟,你练的硬气功夫,这个给你。”
一盒子暗器,赵非挑了飞刀,剩下给了孙庆。
剩下一份文房四宝大家推给徐厚。
周扬这才笑起来,道:“太好了,大家都有份!”
众人见他言辞真切,刚才的不好意思也一扫而光,又开始说起话来。周扬性子活泼,模样可爱,灵魂乃是成人,说起话来自然讨人欢喜,等到晚上用餐时,几个人已经相处的十分融洽。
餐毕,王花花溜过来寻周扬,想要听射雕。
周扬瞥了瞥楚馨宁,见到楚馨宁也有些意动,便应了下来。
几个师兄没听过什么故事,不知是何事,也好奇地围了上来,大家一起走出饭堂,来到演武场,此时明月当空,华灯初上,山间灯火点点,映照的群山黑幽幽一片。众人寻了一块平坦的山石,或坐或蹲,围在了一起。周扬便开始续讲射雕。
楚烨煜此时也漫步到了演武场,听到周扬稚嫩的声音抑扬顿挫,一群弟子围坐四周,时不时发出喝彩声或惊呼声,也不由地生出些许儿女情长,望着空中渐渐升高的明月,一时无限感慨,视线所及之处,似乎慢慢出现一个白衣长衫的美少年,眼神狡黠,一会儿又变成一个红裙少女,艳丽不可方物……
同一时间,蜀地某处深山中,有一处悬崖峭壁,壁立千仞,深涧幽幽。一名紫衣女子俏立在悬崖边上,遥望着远处,不知是明月动人,还是心有所感,紫衣女子凝望良久,忽轻声吟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声音清冷幽转,却掩不住其中的幽情愁思。
一名老仆垂手陪同在侧,老仆满头灰发,一身布衣,闻言也在心头叹了一口气,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劝慰,又忍住了。
如此站了良久,老仆才低声道:“小姐,夜深了。”
紫衣女子似未听见,老仆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正打算继续等下去,便听见紫衣女子说道:“钟叔,我们走吧。”
说着转身便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山中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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