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前面发现有人走过的痕迹,会不会是殿下他们……”
潺潺流水声在山间叮咚作响。
席安撩起溪水泼在脸上,神色疲惫倦怠。听到下属的话勉强打起精神,一双眼锐利清醒。
“既然有线索,就去查。”她一开口,声音沙哑艰涩。
他们进山也有五六天了,一路寻过来也找到过殿下的痕迹,只是每每扑了个空,亦不能确定殿下的安危。
山中危险,一众走到现在也经历过不少磨难,席安更是头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将军,是陷阱,有人掉下去了!”
“将军……”
杂乱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席安起身过去,那掉进陷阱的士兵已经被人救出,所谓陷阱是一个大坑,插着断裂尖锐的树枝,上面盖着树叶藤木。
“没事吧?”她问了一句。
“没事。”那个士兵摇摇头,所幸只是轻微擦伤,已经包扎好了。
席安蹲下身抓了把土,再仔细观察了树枝上的横切面,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是殿下他们挖的,殿下应该就在附近。”
“都起来,不要休息,快去找。”
她直接发号施令,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找。
所幸这陷阱新挖不久,此前又找到了人活动的痕迹,很快他们追寻到水边,见到一处营地。
那营地先前还生过火,火堆将将熄灭,还能从地里刨出猎物的痕迹。
席安探查一番,终是露出了些微的笑。
“殿下就在附近,去找,不要惊扰了殿下。”
“是!”士兵们齐声行礼。
这一路寻摸过去,一直追了约莫几个时辰。
席安心切,一马当先在林中疾步行进。
咻——
一支利箭横插身旁巨木。
席安身姿轻盈,一个起跳空中翻滚躲开了下一支箭。她趴在地上,猛然起身拔出利箭,旋身投掷,犹如弓箭一般将箭羽丢出。
她身如流影,在箭飞出的那一刻一跃而出,摸上腰间利刃白光一闪。
铮——
匕首与长剑相击。
两厢碰撞,席安的脸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顺着力道滑退一段,抛了抛手中的匕首玩了个刀花,把匕首收了回去。
含笑抱拳道:“殿下,席安救驾来迟了。”
“席安!”长公主从林中出现,面露惊喜。
她素来严肃,但看见席安也经不住喜悦,锐利的凤眸神光湛湛。
殿下误入山中,带了足有近四百人,大多派出去寻找道路了,如今只有一半的人还跟在长公主身边。
没多久,席安带进来的那两百人也追了上来。
席安同殿下解释了外界的情况,又道:“既然寻到殿下,那我们就抓紧下山吧。”
长公主也正有此意:“我误入山中多时,该有许多跳梁小丑出来作妖了,是该尽快出山。”
给派出去的人留下标记,长公主和席安也带着人启程了。
来的时候不知去路,磕磕绊绊走了好些天,如今下山倒是顺利多了。
长公主下山心切,几乎日夜兼程,在第三天夜幕降临时刻,终是下了山。
这一下山,陆安关的将领兴高采烈的涌了上来。
“殿下……”
“殿下你可回来了。”
“殿下。”
……
席安没管他们,一个人独自离开了人群。
她走后,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陆安关。
长公主同下属开会多时,了解了情况总算有精神吃上一口热饭。
而此时,一辆马车缓缓行至军营前,一位身着文人长衫的中年男人从中走出,一身气质久居高位。
却说儒雅隽秀的亓官相国从马车上走出,远远的与被人群围住的长公主对视。
长公主拨开人群,一贯抿直的唇泄露出些微笑意。
“你怎么来了?”
亓官相国却无暇顾及刚脱险的妻子,眼神左右乱瞥:“我接到幺儿来信,说是来了陆安关,幺儿呢?”
“幺儿?”长公主还没听说过这件事,十分诧异。
亓官相国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上边写了幺儿住在哪,院子摆设十分明显。
“走,找他去!”长公主直接拍案。
带着人气势汹汹就照着上面的描述找去了。
却说席安脱离了人群,迫不及待的回了暂住的院子,满身疲惫随着进门都消散了不少。
她下山没有办法提前通知,齐寐早已睡下了,只是睡眠轻,听到点风吹草动猛然惊醒,眼底还挂着淡淡的青黑。
见了席安,他眼神一亮。
席安疾步上前,被他抱在怀里。
这一路艰险无法言表,席安此去安危不知,如今平安回来,两人都有些激动。
纱帘落在地上,吱呀的声音响了许久。
闹过一次,席安只觉身上舒服慵懒,也不觉得饥饿,阖着眸将睡未睡。
齐寐揽着她的腰,躺在靠近胸口的位置,听着席安“咚、咚、咚”的心跳声,心里总算安稳了。
他把那对席安上山前褪下的竹节镯又挂回席安的腕间,席安感受到动静慵懒的不愿意睁开眼,抹黑抓住他的手,语句带笑。
“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就给我带上,也不怕我弄坏了。”
“弄坏了就弄坏了,东西是给人戴,不是供着的。”齐寐轻哼一声,故意拨弄着镯子碰撞,把其弄得叮咚响。
席安嫌镯子吵闹,伸手把他揽在怀里,安抚的轻拍着他的背部,指尖滑过微凉的长发,被青丝缠绕。
齐寐眷恋的躺在她的怀中,贪婪的享受着两人相触的温暖,眼尾因为温度泛起了魅惑的红痕。
“安安,殿下找到了吗?”他窝在席安的怀中轻声发问。
席安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他的长发,唇角带着轻松的笑。
她闭着眼,含糊的答应一声:“找着了。”
齐寐抿了抿唇,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凑近席安几分,一双臂膀将她揽得越发紧了。
“席安……”
他声音有些紧张。
席安“嗯?”了一声。
“我有件事和你说。”
“我其实,不是齐家的人……”
“那是什么?小鲛人吗?”席安睁开眼,罕见的带了个玩笑。
这个玩笑现在可不好笑了。
齐寐抿着唇,紧张得掌心湿润。
“我,我……”他舔了舔唇,眼一闭,终究还是开了口。
“我复姓亓官,单字寐,家夫亓官相国,家母……家母……”
“嘭——”
“你刚刚说什么?!”
踹门声伴随着席安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齐寐与席安齐齐望去,与立在门口面色激动的两夫妻遥遥相望。
席安:……
齐寐:……
亓官相国:……
长公主:……
沉默,在此刻蔓延。
长公主踹门而入,一声“幺儿”还卡在口中,就见自己最看好的下属和自己的儿子仅着中衣躺在一起,暴露在外的脖颈还有明显的痕迹。
“亓官寐!”
厉声的叫喊在此夜响起。
长公主啪一甩长鞭,追着齐寐满院子跑。
齐寐被追还不忘把席安推到自己爹爹那边,自己独自承受他娘的怒火。
这动静太大了,张大夫过来看情况,一见到这画面没多想上前把齐寐拦在了身后。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齐寐做错什么事了,喊打喊杀的要做什么!”
齐寐被人护住,这场追逐总算停了下来。
“齐寐?”长公主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兀自冷笑:“你好啊,连姓都不要了,改姓齐了是吧?”
“给我跪下!”
扑通两声,齐寐与席安跪下了。
齐寐见此,连忙起身跑到席安的身边跪着,还怕他娘气性上来了,把席安护在身后。
长公主也没想到一贯硬气的孩子说跪就跪,那么响两声,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
亓官相国最先心疼,挡在两个孩子面前,“有话好好说,别折腾孩子。”
席安一直半阖眼揉着鼻根,她本就疲倦,在山中犹如绷紧的弦一般,早已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回到安全的地方,精神稍缓将将入睡,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个刺激等着她。
如今心力交瘁,神思混沌。
齐寐看到她这样,小声问:“要不要先去休息?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他声音不大,却叫长公主反应过来席安刚刚下山定然十分疲倦。
便开口:“席安,你先去休息吧。”
席安答应一声,她睁开眼,漆黑的眼中不复之前慵懒轻松的神色。她与齐寐对视,一时竟不能言语。
一声“殿下”将两人分离得陌生。
“我们的事情,殿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她淡声道,面上看不透情绪。
齐寐心中一突,下意识的拽住她的衣摆。
“安安。”
席安没有回头,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去,袖子里的手早已攥紧了拳。
雪白的裙摆从齐寐的掌心滑落。
齐寐当场就愣住了,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这件事本就难处理,齐寐从未想过会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被拆穿,他起初设想的很好,却未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终归是变成了这个局面。
现在席安不接受了。
怎么办?
闹成这样的两口子对视一眼,也有些不知所措。
张大夫更是觉得自己有点点多余,看了出豪门大戏,憋了许久,憋出句:“你别急,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你个大男人多包容包容。”
见在场都看向他,张大夫耸了耸肩,麻溜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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