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娟说的集会,其实是镇上花街搞的一个小活动,是摆了不少摊子,只不过来来往往的多是猎艳的女人,和找冤大头的女人。
席安漂亮美艳,席娟小家碧玉,两个孤身的女儿家混在里面总归是会被人盯上。
席娟一路被各种眼神盯得很不自在,心里嫌恶的要死,不断催着席安找地方休息。
席安倒是老神在在,她身为女人上战场本来就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歧视,更甚有不少蛮夷将领对着她们女将开黄腔。
每每这时,她都会教教他们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也因此,镇国女将煞星的名号也越传越远,令不少败于她手的蛮夷闻风丧胆。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曾经在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女将军正在平凡的小镇里兴致勃勃的逛着集会,这集会虽然不正经,但卖的东西不错。
席安看来看去,挑了不少可以给齐寐搭衣裳的物件,皆是由席娟付的款。
席娟付款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她的私房钱啊,三房是得了好处还不想出血,今天出的钱后面能不能还给她还两说。
偏生她一犹豫,席安就要回家,逼得她不得不做钱袋子付款。
到最后,她咬着牙扯出笑容:“姐姐,逛了那么久,我们还是先去楼上休息一下吧。”
席安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点了头,跟着她上了一家据说很不错的茶楼。
可哪家正经茶楼这不年不节的大晚上还开门。
果然,一进包厢,席安就察觉到席娟暗地里对小二比的手势,和窗外若隐若现的人影。
她微微一笑,看戏般的情绪在席娟给她倒茶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妹妹,王家少爷看上我的事,你知道的吧。”席安攥着席娟的手轻声问。
席娟手一抖,还以为计谋败露了,战战兢兢的问:“姐姐何出此言?”
“听说那王家少爷是个青年才俊,有钱有财长的不错,我看妹妹你也不差,怎么婶婶就没把这个机会给你呢?”她状似疑惑,却是直往席娟心里不忿的地方挑。
“听婶婶说,嫁过去之后是锦衣玉食、穿金戴银,还有不少下人丫鬟伺候着,以后就是主子,多的是好日子在背后等着。”
“妹妹就不想吗?”
想,她当然想,她想的都快疯了。
凭什么所有好处都是席安得。
她凭什么就这么幸运。
她从军不仅没死在战场上,还能带着大笔银钱平安归来,想怎样就怎么样。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还能被这般富贵的人家看上,要她去过好生活。
凭什么!
怎么好处全是她的!
席娟仿佛定砸原地,眼神中不自主就流露出嫉妒之色。
素白的指从她手中近乎强硬的接过茶杯,席安挑唇一笑,锐利的眉微微上挑,语气蛊惑。
“你就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吗?妹妹。”
“明明都是席家的孩子不是吗?”
“我知道你们的打算,想给我下药生米煮成熟饭,我也就顺理成章嫁进去。”眼见席娟急着反驳,席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里好黑好偏,如果没有灯,也认不出我们谁是谁吧?”
席安把那杯下了药的茶送到她的唇边:“只要喝了茶,爬上他的床,就能顺理成章的嫁到王家享受荣华富贵了。”
席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如果被发现三婶一定会把她皮给扒了。
但不知道究竟是席安说得惑人,还是今夜的夜色醉人,叫她稀里糊涂的就喝了下去。
直到躺在床上,紧张的感受到黑暗中有人进来,她心跳擂鼓,迷迷糊糊的仿佛在空中飘。
眼前有着她所妄想的一切,财富、地位,唾手可得。
细碎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席二婶一面紧张的想应该成功了吧,一边嘀咕:“这丫头怎么还没出来?”
“婶婶是在找席娟吗?”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席二婶悚然一惊,被惊得险些跳起来。
被席安捂着嘴拉住,禁锢在墙角这方寸之地。
席安眉眼隐没在昏暗的月光中,她略略偏头,眼神不知是在看向席二婶还是越过看看见里面难舍难分的两人。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席二婶见了鬼一般,眼神惊恐。
如果席安在这里,那屋里的……
“婶婶,你还不知道吧。”席安轻笑一声,压低声线悠悠长叹。
“那王家的小姐和席修贤早已两情相悦,若非王家高不可攀席修贤只怕早已是王家的乘龙快婿。经这一夜之后,席修贤会和王小姐订婚吧?至于你们?有了钱,谁还在意家里的穷亲戚呢。”
“真可怜。”
“你!”席二婶脸色微变。
“嫁进王家,享尽荣华富贵,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人想到我貌美如花的妹妹呢?”席安又叹:“妹妹年轻貌美,王少爷英俊多金,想必也是金玉良缘、天生一对。”
“想必王家家大业大,对于未来长孙的母家也愿意多多帮扶。届时出入坐轿,花销随意,富贵至极。”
“可怎么就想不到她呢?”
为什么想不到?
是因为三房想独得好处。
席二婶想到三房最近添置的诸多富贵物件,面色逐渐扭曲。
所有人都知道三房吞了钱,只是席老太照顾着席老爷子无心理会。
而她的丈夫,从来只会说席修贤是全家的希望,须得以他为主。
可怜她的孩子受了伤,也不能多请几次大夫看看。
席二婶早已对三房积怨已久,打从三房媳妇嫁进来,所有的好处都在向三房倾斜。
因她有手段扮柔弱,因为她肚子争气,生出个人人称赞的金疙瘩。
“婶婶,人家睡了你家的黄花大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罢休了。妹妹选择了一个好未来,婶婶作为娘亲,怎么能不帮她一把呢?”
犹如魔鬼一般充满诱惑的话语在耳边萦绕,席二婶面色变幻,最终定格在坚定。
席安唇角微勾,满意的退去。
是夜,屋内一片旖旎,屋外月色如炼。
席安唇角勾起,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今次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席家推入火坑。
席安并非善类,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光靠武力是不够的,她研读兵书、算无遗策,一些手段她不做并不代表不会。
清冷的月色逐渐被沉重的乌云掩埋,一抹长影随着夜风在斑驳恐怖的树影中飘动。
远远的,一点烛火若隐若现。
席安夜行长路,远远瞧见一点烛火,一双兽瞳在黑暗中散发出幽暗的光。
她脚步微顿,昏暗的光线下,酝酿着春水粼粼的桃花眼朝她瞥去一眼,那双兽瞳也因为她的走进而越发精神。
席安脚步先是一顿,随即行动迅速,快步上前迎着一点烛火,与其并肩而行。
“怎么在这里站着?”席安轻声询问。
“知道你放下不下家里晚上要赶夜路回来,怕路上黑你瞧不见路。”齐寐轻声回答,偏头仔细瞧她,一双桃花眼倒影着温暖的火光。
“怎么了吗?心情不好的样子。”
席安长叹一声,轻声低语:“绝不是我想做到这个地步。”
“是他们欺人太甚。”
“嗯。”席安抿唇心情复杂些,终归还是叹了口气,不知是怜悯还是嘲讽道:“希望她们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我就祝安安得偿所愿吧。”齐寐笑着回答。
他将手中的灯笼送予她,席安顺手接过,他却不放手还要得寸进尺,从灯柄顺着她的手攥上了席安的肩膀。
他凑近席安几分,伸手将她的肩膀纳入怀中,仿佛将她嵌入身躯一般严丝合缝,继而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席安一怔,脚步随之一乱,被他带着停留在原地,耳边是齐寐轻柔温热的呼吸,身后是他宽厚的臂膀,就连眼睛也被那双细嫩的手捂个严严实实。
“安安。”齐寐微躬着身躯,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是她们欺人太甚,有任何下场都是自作自受,与你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安安,也会惹到其他人。”
“所以席安,你现在只需要想着我就好。”轻柔温和的声音在耳畔犹如春风拂过,带来酥酥哑意,也令席安下意识一颤。
她隐约能感受到某种压制在温柔背后的暗潮汹涌,隐藏在安抚的情绪之下,令她睫羽胡乱颤动,扫过覆在眼睛上的手掌。
“齐…齐寐!”她没忍住,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却一时哑言。
她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四周寂静得只剩下虫鸣,狼犬喘息走动的声音因为遮蔽视觉而越发清晰,耳边温柔的呼吸声几乎叫她情绪大乱。
哪里还想得起方才低落的情绪。
齐寐低笑一声,逼得席安下意识反抗,才松开了手退后几步,眼中闪烁着如同星河一般细碎的笑意。
“我们回去吧,安安。”面对席安看过来的视线,齐寐偏了偏头,笑容柔和无辜,一双桃花眼越发动人心弦。
席安到嘴的话语囫囵吞了下去,定定看了齐寐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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