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月色还未消减,明亮的日轮摇摇直上。
今日是大集的日子,十里八乡的百姓涌入城,或坐着车、或挑着担,热热闹闹的在街上摆出一个又一个摊位,偌大的集市在一瞬间张扬开,如同一条长龙,从街的这头走到街的那头。
而这其中,一位抱着一卷大红纸,一身青色麻衣的女人最为瞩目。
她身姿高挺,如松如竹,一身气势便叫人望而生畏,令人退避三舍。
诸人退避之余,亦忍不住回头张望。
只见那青衣女人回头,露出一张五官分明的脸。
锐利的凤眸、凌厉的长眉、薄情的红唇,单个长在身上就能称得上是位美人,如今全生在她的身上,更是体现一种令人心悸的美艳。
如同最艳丽的蔷薇引人注目,遍布荆棘的藤蔓却在未知时刻对准你的咽喉。
她不过是一身简单廉价的青色布衣,一身气势却平白叫人胆寒。
席安行动迅速,透露出某种说一不二的张力。
单手拎着一张木椅往集市外的公告栏一放,手中的红纸一展,覆去一半公告牌面。她往公告栏下一坐,双手置于膝盖,像极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酷吏。
有人好奇的朝她张望,她抬眸一瞧,那人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几番下来,见她始终坐在那里不动,才终于有一个挎着竹篮的大婶上前询问。
大婶穿着得体,虽也不过是粗布麻衣,手上头上的金银首饰可以看出她家境不差。瞧这面上带笑的模样十分亲切,言辞也很是亲昵。
“大妹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招亲。”席安言简意赅。
“呦,这是为你家妹子招亲?”大婶眼神一转,心里活络了起来。
瞧这姐姐生得这般好,妹妹一定也不差,这般样貌嫁谁不得?
她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红娘,这等姑娘招亲怎能不叫她知道。
大婶登时往那红纸上一瞧,笑容瞧见那“招婿”二字便是一僵,再一看女二十三,那笑容顿时就垮了。
“不是妹子。”就这此时,席安慢悠悠开口。
她从怀里掏出两张面饼,一边掰一边道:“给我招。”
“妹子你这招婿,怕是艰难……”大婶斟酌着开口。
“我父母双亡,有房有田。”
“这也……”
“我能下地打猎、赚钱养家。”
大婶狐疑的眼神扫过她,一转眸就对上那双沉如夜色的眼。
“我可以给你说亲费。”席安继续补充,伸手比了一个数。
大婶撇嘴,心想她给别人说媒也有这个数,何必费劲巴拉的给她说。
“十两。”
大婶瞬时露出笑容:“哎呀,妹子,你怎么知道我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红娘,哪家说媒找我准没错。”
席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提着竹篮过来的席三婶正巧听见这最后几句,眼神微闪,嘴边露出笑意。
“哎呀,安丫头你年纪小就是不顾家,招婿找三婶啊,三婶给你介绍,这十两银子三婶肯定给你招个满意的夫婿。”
那大婶一看来了个抢生意的,登时不乐意了:“你谁啊?我和妹子说的好好的,光关你什么事!”
“我是她三婶。”席三婶温温柔柔的回答。
席安默不作声,默默掰饼。
“妹子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婶子都给你找。”
大婶憋着一口气,当场就拉着人要给她看看谁是最强红娘。
席安想了想,莫名想起自己打马过街时惊鸿瞥见的白面书生。
“会读书,皮肤白,还听话。”
大婶顿时一僵,呵呵干笑。
“这……这怕是不行。”
席安蹙眉:“我养的起,我可以供他读书!”
在读书这两个字上,她说的十分坚定。
大婶嘴里发苦,只觉得这人奇葩,但十两银子啊!够他们一家两三年的嚼用,说什么她也不能放弃。
只是劝席安:“不如咱先看看人?”
席安不置可否。
大婶当场找了两个穷苦人家的汉子,都是同村找她说过亲的,知根知底,就是家穷实在娶不起媳妇。
那两个汉子都是赶集来卖点东西贴补家用,一个卖竹篮,一个卖鱼,占着好位置
她到摊位张嘴一顿说,一个汉子听着父母双亡、有房有田有点意动,再远远一瞧坐在公告栏下安静掰饼吃的席安,第一想法就是安静、漂亮,好掌控。
她说话,旁边有的汉子也听到了,觉得这姑娘条件还可以,主要是父母双亡、有房有田。
那个卖鱼的汉子也有点心动,当场提了两条鱼过去。
大婶看这小子上道,顿时笑开了,陪着一起去。
谁料刚到人面前,不远处突然站起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
几个大汉推搡着卖面的摊主,一边扯着喉咙喊:“也不打听打听也是谁,敢问爷要钱,你活得不耐烦了!”
摊主是个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挡,嘴里喃喃说着:“你们得给钱,吃了东西得给钱……”
“爷就是吃白食怎么了!”大汉大怒,如同蒲扇大的手高高扬起。
预想中的巴掌声没有响起,把一只女人都手攥在半空。
大汉试图抽动,神情越发暴怒,却不想对上那双比夜色还深沉的眼,只觉心底发毛,冷汗直冒。
好似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盯上,定在原地心中恐惧不断涌出。
“你……你想死吗?”大汉色厉内荏的大吼。
在他身边的同伴们大笑。
“老三,怎么一个姑娘就让你不动了。”
“莫不是瞧上人家了哈哈哈哈。”
“哦~怜香惜玉,怜香惜玉。”
浪荡轻浮的话语不断灌入耳中,大汉只觉冷汗直冒。
席安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付钱。”
“付钱?大爷我这辈子就不知道付钱两个字怎么写!”
一个大汉嬉笑,迎面就是一个拳头。
拳头不大,却似千斤重,一下子将他打倒在地。
那群闹事的大汉眼神一对,直直朝席安攻来。
席安身法古怪,有着系统的规律又有着野路子的飘渺。几个纵步跃上一个大汉的肩头,长腿一扫将一个同伙踢飞出去,手下制住大汉的肩头顺着力道来了个过肩摔。
她动作迅速,一举一动都透出杀意,浑身透着那种真的见过血的煞气。
没几下,就将几个八尺大汉打翻在地。
她面无表情的扯着一个人的领子拎到摊主的面前,摊主看她凶神恶煞,比大汉还过之不及吓得浑身瘫软。
席安冷着脸,“付钱。”
大汉瑟瑟发抖的,被吓得涕泗横流:“我付,我付!”
几枚铜板叮叮当当的落在地面,席安当场给了大汉一个扫腿:“捡起来!”
大汉颤颤巍巍的捡起来,规规矩矩的递给摊主,席安这才松了手,转身又往自己的小凳子去。
没走几步,几个身穿官服的衙役带着刀涌了进来。
“官府出行,肃静肃静!”
“谁敢在这里闹事!”
席安指了指那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
衙役们风风火火的来,提溜着几个大汉风风火火的走。
唯独说媒的大婶和提着鱼的汉子满脸僵硬,木着脸看着浑身煞气的席安缓缓而来,腿都克制不住发抖。
“我……我不说媒了……”席安还没有说话,大婶先憋不住崩溃了。
那个汉子也脸色惨白,鱼也不要了,忙不迭迈入人群眨眼就跑了。
席安:???
今天,除了白得两条鱼,席安什么都没得到。
一直等到日上三更,大集逐渐变得清冷,再也没有人试图给席安说媒。
有房有田、父母双亡又如何?
太可怕了,和这种女人在一起,说不准哪天就被打死了!
席三婶心里门清,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这大集十里八乡的人都有,没多久席安的事迹就传遍了,其中自然少不了席三婶的推波助澜,这下看谁还敢和席安结亲。
“安丫头,这天色晚了,我们回吧。”面上,席安三婶依旧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席安默不作声,拎起自己的凳子就走。
席三婶絮絮叨叨:“你个年轻人,有点钱就爱挥霍,得亏是没给媒人坑走了。要我说,这些媒人就是缺德,为了钱死都可以说成活的。你看三婶给你说,一定给你说个如意郎君。”
“还有你年轻,没省钱意识,肯定也省不住钱,不如给三婶保管,保管一分没少,你要的时候齐齐全全的还你。”
席安脚步一顿,眼神锐利如刀刮向三婶。
席三婶心脏一紧,眼看着她手中的木椅都提高了几分,一时眼神惊恐的闭了嘴。
“嘘!”席安目光越过她,直直的望向幽深偏僻的小巷。
隐约的呼救与追赶声传入耳中,席安几步跨过三婶,将一张漂亮清俊的脸尽收眼底。
那人面色苍白却不失优雅贵气,脚步匆忙下两人擦身而过,彼此眼中都闪过惊讶与惊艳之色。
咔嚓——
席安手一甩,正中追击的一伙人。
噼啪——
木椅裂开的声音响彻云霄,席安单手将逃命文弱青年护在身后,一手拎着从边上捡来的竹竿。
如同执枪而立的将军,背影挺拔、坚毅,凛然战意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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