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厂长回来后,包都没放下就去找周苇。
“小周呀——”
他推门进来,外间一个人没有,就连桌子上的材料都不见了,赵厂长纳闷,他夹着公文包朝韩指导员喊去,“老韩,小周呢?咋不在?”
赵厂长一直忙着计划书的事,不知道兵团里发生的几件大事。
荒北报纸上刊登了那篇文章,徐朗被团长退出去作为证明兵团彻底清除队伍的例子。现在的形势,小人成片出动,一波接着一波,大城市的□□初具规模,尤其学校里面,他们打着领导的旗帜,打着政策的口号,打着方针的名义,开始兴风作浪,被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韩指导员在操作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毫无波澜,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先下手为强,与其被动应对别人的进攻,不如先铲除对自己不利的人。
袁光棍就是。
他似乎迷上了这种感觉,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对的,但这种不对在安危面前不值一提。
再说,不止他一个人发生了变化,团长也是,从决定推出徐朗到以强硬手段控制住了知青点舆论。
没有人敢为徐朗辩驳一句,一是证据明显,当然大部分是伪造的,二是上面作出了指示,谁也不敢反对。
孟慧直接吓尿了,她参与了打倒周苇的行动,可结果直接来个逆转,徐朗成了八项罪名的主人。
当看到报道以及处置通告时,她汗毛直立,凭空生出了一种对周苇的恐惧。周苇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可以毫发无伤而徐朗成为人人喊打的坏分子?
问题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导致她已经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
周苇两个字已经成了她恐惧的来源,她时不时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在快要有结果的时候,周苇说了一句话,就一句话啊!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孟慧不是傻子,徐朗被推出肯定有周苇推波助澜,甚至是精心策划,虽然她心里不想承认,但是很多东西都说明周苇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好欺负,这个女人的手腕比男人都强悍。
但这猜测只能烂在肚子里。
一来说出去没人相信,还会惹火烧身,二来她害怕,是真的害怕,她害怕自己会和徐朗一样,无声无息中被周苇搞死。
韩指导员看赵厂长灰头土脸进来,笑骂道:“你逃难回来的吧!邋遢!”
赵厂长脱下外套,“别说了,从县城赶回来的。”
他往四周看去,没有周苇的影子,于是问韩指导员:“周苇同志呢?我有事找她。”
韩指导员给赵厂长倒了杯水,“周苇啊,辞职了!”
“什么?辞职了?!”赵厂长又惊讶又惊喜,辞职好啊,之前他还想怎么跟韩指导员说他想要周苇当他秘书,这下子可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厂长端起茶杯就喝,咕咚咕咚全灌上了,末了咂摸咂摸味道,“换了呀?”
以前喝着有种麦子的清香,现在啥也没有了,就水的味道。
韩指导员话里有话说:“是啊,换了,都换了。”
脸上的面具换了一个,心里的面具换了一个,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哨声,有人高声喊着“红/卫/兵时刻准备着”。
韩指导员笑了笑,把心里的感伤压下去,大家都在换,他自然也要换个彻底。
“为啥辞了?”赵厂长没怎么听明白韩指导员的话,也没有追问,而是问了下周苇的情况。
“没啥,就是兵团改建,助手这个岗位被取消了。”韩指导员没有说实话,徐朗的事属于兵团内部事件,且关系很多方面,不方便跟别人说。
改建?听着外面的哨声,赵厂长没有疑问,以为单纯就是这个原因。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兵,他得回去好好补补这些天的消息了。
韩指导员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说:“周苇在马厩那边。”
看着老赵的样子,他已经猜出来一个大概,以周苇的水平,稿子定是没有问题。老赵匆匆回来,肯定有事跟周苇说,他觉得要不就是稿子的问题,要不就是会议的问题。
韩指导员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大脑飞速运转,稿子,会议,加上辞职信,他隐隐察觉出了真相。
但察觉出了又怎样,除了进一步佩服以及赞叹周苇的高瞻远瞩外,别无其他。
人往高处走,周苇能有一个好去处也是他所希望的,周苇的能力,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游刃有余,不需要他过多的操心,反而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他觉得自己不如周苇果敢。
老赵那里斗争应该没有兵团激烈,周苇离开兵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拍了拍赵厂长的肩膀,嘴里那句好好照顾周苇一直没能说出来。
赵厂长没能理解韩指导员的意思,站起来拿着外套夹着公文包,“那行,老韩,你忙吧,我去找小周。”
韩指导员看着赵厂长的背影,自嘲一笑,看老赵火急火燎的样子,周苇啊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照顾,当然,也不需要他的照顾。
他静静看着茶杯里的水,努力回想麦香的味道。
赵厂长到了后,朝屋里喊去,“小周,在吗?”
周苇打开门,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是赵厂长啊,快请进。”
赵厂长不知道内情,看周苇的样子似乎没有受到辞职的影响,他心里想说周苇心胸开阔。
这胸襟可比大老爷们敞亮,像他们厂子里,涉及到辞退之类的,一个个撕破脸,恨得不把厂子的东西都搬走。
都说好聚好散,可有些人就不明白,走的时候少算计一点,以后有事,还能找厂里帮忙,而如果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大打出手,以后求人的时候可就没那个脸面了。
赵厂长遇到过不少闹事的人,心里烦的要死,如今见到周苇这样,对于周苇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文书能力是一方面,当秘书,还有一个重要的点,是为人处事。
秘书是领导的左膀右臂,秘书为人处事的高低对领导有直接的影响。
赵厂长坐下,把公文包放在腿上,笑着对周苇说:“小周,你那稿子写的太牛了,孙部长和陆省长直接听呆了!”
这么一说,他不免想起来开会时的场景,即便现在回忆起来,心情也是激动不已。
想他以前开会,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都是倒数的水平,加上书记使绊子,以及大学生不重视,有时候他都愁着发言,在自己厂子里还好,反正都是自己人,丢人也不怕,但出去开会,他那叫一个张不开嘴,稿子的水平他还是能看出高低的,他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闹了笑话,丢了厂子的脸。
在会议上,他头一次体会到别人刷刷刷的目光,那感觉太爽了,所有人都看着你,等着你讲话,目光炙热让人不注意都难,而他以前,谁理会他呀,每到这种场合,他就是一个充数的。
赵厂长是把周苇一顿夸呀,倒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而是真情实感的。
他能在会议上大放异彩,离不开周苇,要是没有周苇,他就跟前面两位老兄一样,甚至还不如前面两位老兄呢,所以这功劳九成以上是周苇的。
周苇笑笑,“是赵厂长准备充分。”
周苇这句话没说错,大概因为笔头差,赵厂长在这方面特别细致,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认真研究了。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对于周苇的夸赞,赵厂长很受用,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周苇抿嘴,静静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提秘书的事。
赵厂长没想到周苇如此沉得住气,他原以为周苇会向他求助,毕竟周苇现在没有工作,而他作为厂长,怎么说也有点权力,另外稿子的事,周苇向他要功劳说实话没有一点问题。
害,赵厂长笑了笑,刘备都三顾茅庐,他就不再摆谱了。
“小周啊,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煤厂啊。”
周苇浅浅一笑,“挖煤采矿我帮不上忙。”
嘿!赵厂长眼睛一眯,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苇还在那里跟他装傻充愣。
搁着早先他在部队的脾气,早就拍案而起走人了,但现在不行呀,他得求着周苇。
不说别的,单一个数据分析,他就得对周苇客客气气的,当时他在读的时候,领导眼底的光他不是没瞧见,主要是他自己也清楚这是稿子里的一个创新点,前些年赶英超美的口号喊了很长时间,煤厂也根据这个指示加大力度,引进国外技术,包括数据分析应用方面,周苇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把数据给弄的漂漂亮亮,还和国际接了轨,这可是很大的进步点!
可这东西,他倒是想问但没基础听不明白呀,会议一结束他快速离开的原因之一就是怕领导问起来,真要问起来了的话,他可一点不知道,到时候不仅没给领导留个好印象,还惹了领导生气,得不偿失。
尤其是孙部长的样子,他一想起那双眼睛心里就发麻。
数据便是周苇留的后手,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无论谁读,都会引起重视,而第一被关注的东西就是数据,领导只要不傻,就能明白其中的价值。
现在是赵厂长把绣球抛出去了,但这收回绣球的能力只有周苇有。
赵厂长自然也明白,反正现在他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得笑眯眯说,“小周啊,是这样,我想请你当我的秘书,你放心,厂子那边和书记那边没有问题,你只要当我的秘书就行,不需要操心别的,而且任务也不多,就是写写稿子之类,你也知道我稿子不行。”
赵厂长语气诚恳,不像方才一样端着领导的架子。
周苇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赵厂长的能力我是相信的。”
当秘书,就要当的光明正大,赵厂长越重视对她越有利。
而方才赵厂长明显诚意不够,且动了让她幕后写稿子的心思,就像会议这次一样。利益面前,亲人都能反目,周苇要的是和赵厂长利益一致,而不是互相算计。
没有比秘书和领导的利益更一致的了。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
而如果是幕后的形式,且不说关系不牢固,她本身就不会接受。
赵厂长后知后觉周苇的意思,是他想的简单了,一开始他的想法是找周苇写稿子,但是工厂不给职位。一方面是周苇在韩指导员手下工作(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周苇辞职),另一个方面他不想花心思为了一个秘书岗位和书记扯皮。
确实是他想的简单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看了周苇。
他以为周苇并不会在乎这些,在哪干不是干呀,工资什么的他照常给,但没想到周苇在这事上容不得半点含糊。
赵厂长明白了周苇的意思,没有和方才一样耍心思,大大方方道:“行,我肯定办好,等事情成了,你就去我们厂报道。”
周苇挑了下眉,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需求是表达出来的,而不是等出来的,且不说领导知不知道你的需求,即便是知道了,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在意的模样,领导是不会花费力气的,久而久之,领导不再会重视你的需求,与此同时会加大剥削力度。
而一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领导就会知道你的想法,尤其在领导有求于你的时候,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要害怕领导会因为这个对你不满,相反,领导会觉得你是一个有态度的人,这样的人会比什么都不知道表达的人更让领导印象深刻。
所以说该争的时候就要争,该抢的时候就要抢。
周苇这还是没有发力的状态,功劳她不介意给领导,但拿她当傻子或者是炮灰,她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见赵厂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周苇笑着说:“我这里有一份资料。”
说完,她把一个档案袋递给赵厂长,并解释道:“这里面是数据应用解析,只要拿给领导,他们就会懂。”
赵厂长有些心惊,他对周苇的印象在稿子写得好上,加上性格不扭扭捏捏,但没想到做事如此老辣眼光如此长远。
不用打开他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早完成了,应该和计划书一起,可周苇当时一点都没有提,直到他说了秘书岗位后,周苇才拿出这东西来。
这一环接一环的,赵厂长推翻了心里对周苇的认知,并评价道周苇不好惹!他以后得悠着点!
他把档案袋放进公文包,对周苇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周苇回应道:“那提前祝贺厂长在大领导那挂了名。”
赵厂长连连摆手,皱起眉头说道:“我只求着没惹怒大领导!这一开始挺好的,孙部长带头鼓掌,陆省长也对我挺满意,但后来的发展方向我就看不明白了,那位孙部长问我叫什么,我实话实说我叫赵铁柱,这名字我也知道有点土,但爹妈起的名字,都用了这么些年了,已经习惯了,接着大家开始笑,我也就跟着笑了笑,嗬,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孙部长,他竟然骂我蠢蛋,好家伙,要不是他是部长,我早就是上去干他了!”
周苇垂了垂眼皮,继续听赵厂长吐槽。
“哎呦,这次会议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心里七上八下,陆省长好些,就是那个孙部长,阴晴不定的,唉,我就怕自己有什么不当得罪了他,他可不是不一般人,直达天听,他要想搞我,一句话的事。”
周苇耐性听完后,宽慰赵厂长,“现在这个局面要我说比大出风头好,枪打出头鸟,孙部长如果真对你另眼相待,危险的是你。”
赵厂长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恍然大悟道:“小周,你是对的,跟孙部长走近可不是个好事。”
他老是想着自己惹怒领导怎么办,反而忽视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孙部长树敌不少,他就一煤厂厂长,别人搞不了孙部长,但能搞他呀!重点是孙部长从来没有高看过别人,真要对他赞誉有加,这下子,他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可是要命!
赵厂长再次点了点头,周苇当他秘书是对的,一句话就点醒了他,不然他还纠结这事。
周苇看赵厂长的样子已经明白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如果她在赵厂长的位置,一定会让孙部长牢牢记住,这可是最快捷的途径。
别人攻击又如何?只要你要领导知道你的价值,且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价值,领导可比你本人更要关心你的安危。
赵厂长解决完心里的疙瘩,夸赞周苇,“怪不得老韩说你厉害呢!”
周苇谦虚道:“是韩指导员过誉了。”
赵厂长一过来,她就猜到韩指导员知道了她要当赵厂长秘书的打算,这并不是什么背叛或者什么,周苇并不担心韩指导员多想。再者,她和韩指导员的关系比赵厂长要紧密,尤其徐朗一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不过她还是很感谢韩指导员站在她这边的,当然其中她使了点小策略。
“可不是过誉!”赵厂长板着脸反驳道,他已经感受到周苇是他秘书的好处了,稿子是一项,另一项是排忧解难。
一个好的秘书可不只有写稿子的作用!
要放在以前,赵厂长摇了摇头,厂子里没有一个能商量问题的。以后周苇来了,那么书记那边……他心里有了想法,但并没有说出来。
赵厂长已经明白一条船上的好处了。
因为,他对周苇更加热情了,“小周,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周苇没有像之前一样推辞,笑着感谢赵厂长。
另一边,大家并没有像赵厂长一样会议结束就走了,而是互相交流一番。
“书记。”闻扬朝吴书记招手。
他是秘书,没有与会的资格,只能在外面等吴书记出来。
“小温啊。”等来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吴书记对闻扬说,“你去查查赵厂长的稿子是谁写的?”
荒北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还被赵厂长收归麾下!必须打听出来。
闻扬并没有多问什么,他跟着吴书记这么多年,说句蛔虫不为过。从吴书记出来的那一刻,他就读出了失败的意思。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和遗憾,毕竟稿子是反复修改精心准备的,但失败是成功之母,认真复盘等待以后弯道超车才是正确的做法。
只是查赵厂长?
闻扬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赵厂长和周苇一起吃饭的那一幕,难不成稿子是周苇写的?
这一想法刚冒出来,他就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是他想多了!说不定是韩指导员写的呢!
他知道赵厂长和韩指导员关系好,而韩指导员是兵团里的笔杆子,所以赵厂长能惊艳四座也就说得通了。
但这猜想他没有告诉吴书记,一来这是猜想,虚无缥缈的东西,结果是什么还不清楚,贸然告诉吴书记无论结果是啥都不好,路子不对,领导不是听你猜想的,他们看的是结果,要的是证据;二来他能想到的吴书记未尝想不到,所以他不需要自作聪明,真要说出口了,说不定适得其反,引起吴书记反感。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闭嘴。
闻扬人脉广,算是荒北秘书圈的领头人物,找人打听个事不难。
回到县里后,他刚放下行李准备去澡堂洗个澡,周芦就找上门了。
“扬大哥。”周芦温柔道,“听说你回来了,我想来看看你。”
闻扬扣上了衬衣最上面的两个纽扣,刚才想着去洗澡,他就解开了,但现在有周芦在,他要这样对女同志不尊重。
周芦却觉得闻扬有礼貌,加上现在闻扬戴着眼镜,无论扣不扣上衬衣都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
她有些得意自己眼光不错,选了闻扬作为下手对象,一想到周苇挑了个五大三粗的赵书记,她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徐朗这个人她已经放弃了,一个政治立场错误的人不配得到她的关注。
她已经报名参加了红/卫/兵队伍,以后她就是一名光荣的革命者。
而裴年,她察觉出了裴年的冷淡,但现在她有闻扬,所以冷淡就冷淡吧。
闻扬扣好衬衣后,“你来找我有事?”
他约了几个秘书一起吃饭,打算洗个澡之后就去赴约,没想到周芦过来了。
周芦穿着一件时髦的碎花布拉吉,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低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娇羞,“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想……扬大哥了。”
说完后,她用少女怀春的眼神看向闻扬。
原谅闻扬急着洗澡,并没有接收到周芦的信号,他轻笑一声,感谢周芦想他,说完后,拿着换洗的衣服冲向澡堂。
“扬大哥——”周芦看着闻扬的背景叫了一声。
可惜啊,闻扬心里有事,没有和往常一样回头。
这让周芦郁闷坏了,洗澡有那么重要吗?她脸色阴沉下来,半点儿没有方才娇俏的模样。
荒北的澡堂根本就没有隔间一说,所有人赤/裸相见,闻扬早一点去是为了不人挤人。
“温秘书啊!”有几个熟人和闻扬打招呼。
闻扬一一笑着回应,看起来没有一点不耐烦。
他拿了号码牌,放下换洗的衣服,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冲了一个简单的澡。
□□已经呈现星火燎原之势,澡堂里几位老兄在说家里的孩子都报名参加了红/卫/兵队伍。
闻扬擦着身体,黑色的头发掉着水珠,划过优雅的脖颈,落到精致的锁骨里。
他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不安,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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