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自认不是个凶恶的人,平时待人温和。底下的伙计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而下跪。丫头会如此,明显是心虚了的。
对着要害自己的人,柳纭娘从不客气。
丫头看到要报官的人已经出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却又不想主动承认,一张脸青白交加。喃喃道:“东家,我不知道……”
柳纭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笑道:“大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你真的不知内情,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丫头:“……”
偏偏她是知情的啊。
是真的,一开始丫头以为这事很容易。毕竟那药下入茶水之后,也就多了一丁点味道。刘谷雨一个普通人家的妇人,不可能喝得出来。
她真的以为就是下药拿好处这么简单,也设想过被发现的可能。但那都是在刘谷雨喝药之后。
想要解药,就不会将她如何。
丫头做梦也没想到那么一点味道,刘谷雨只端了茶杯就知道里面有问题,甚至还不逼问直接报官。丫头脑中一片空白,浑身抖如筛糠。
柳纭娘冷眼看着,问:“幕后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丫头不敢说。
柳纭娘再问:“那个人是谁?”
丫头:“……”
为何东家笃定是她动的手?
这种感觉很不好,丫头不敢说话,一口咬定自己不知。
有柳纭娘给满城人捐银子在前,关于她的事,知府大人都会上心一些。小半个时辰后,大人亲自带着衙差赶来。
柳纭娘交出了茶水和丫头。
大概幕后的人以为刘谷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不可能发现茶里的问题,因此,大夫细一瞧,就发现了里面的不对劲。还查出来了是下的何种毒。
致人慢慢虚弱,前后不过半个月就能取人性命。
知府大人一脸慎重,当即就带走了丫头。
知府大人前来,哪怕只带了几个人,也颇引人注目。这边大人带着丫头刚走,那边此事就传得沸沸扬扬。更有人上门打听,问大人的来意。
柳纭娘并没有约束底下的人。
因此,外面的人很快就得知有个丫头对东家下毒,更是被人赃并获。
乔夫人正在院子里闲适地涂着蔻丹,外面阳光明媚,她心情也不错,手指放在婆子手中,口中哼起了歌谣。
忽然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赶来,乔夫人一听,心情就不太好,不等来人开口,烦燥地呵斥道:“慌慌张张做甚,让人看到了,岂不笑话?回头去领几板子……”
中年管事顾不得主子的怒气,急忙跪下禀告:“留香坊里面有个丫头被大人带走了。”
乔夫人微愣了一下,随即满脸不可置信:“刘谷雨那个女人呢?”
中年管事不敢看她脸色,答道:“听说是茶水有问题,留香坊的东家一口没喝,即刻就找来了大人,将那丫头人脏并获。”
乔夫人坐不住了,也顾不得手指上未干的蔻丹。突然起身在院子里踱步:“你去一趟大牢,那个丫头不能再留……”
中年管事答应下来,正待起身,外面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为首的是府里的管事,几乎是小跑着过来,额头上满是汗:“夫人,差大人到了,说要请您去衙门有事相询。”
乔夫人的手瞬间捏紧,未干的手指弄得满手一片狼藉。
大人相请,不去是不行的。她脑中一瞬间想了许多,远远的已经看到了黑红相间的衙差衣衫,她咬牙道:“把这事告诉老爷。”
话是对着最开始进来的中年管事说的。
中年管事再次答应下来,刚准备往外走,就被衙差拦住,只见他摊开手中的一卷纸,对着上面的画像看了看:“周管事,你也跟我们去一趟吧!”
周管事垂下眼眸,乖顺地答应下来。
乔夫人又看了看给她涂蔻丹的婆子。
主仆俩被带走,婆子不知道自家夫人做了什么,但是,把这事告诉老爷总是没错的。
乔梁明得知此事,简直要疯。
他万没想到向来懂事的夫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他不觉得这是假的。
大人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是不会来带一个颇有家财的夫人的。
乔梁明立刻吩咐了几句,边上好几个人退下。
于是,大人很快就查清了真相,是丫头自己对东家怀恨在心,这才对她下毒。与别人无关。
至于丫头招供出的管事和乔夫人,纯粹是他知道自家东家与乔府的关系后胡诌的,只会让自己变成从犯进而减轻罪名。加上乔夫人主仆矢口否认,表示不知道此事。最后,只丫头被下入大牢。
柳纭娘听完了大人的判决,倒也不失望,乔家夫妻富裕多年,喜欢拿银子砸人,想要脱身还是挺容易的。
她和乔家夫妻俩一起走出衙门,彼此都没说话。
倒是乔夫人一眼一眼偷瞄她,柳纭娘走到自家的马车跟前,回头就对上了乔夫人愤恨的目光:“夫人,你对我有不满吗?”
乔夫人冷笑一声:“我什么都没做,好好在家中做指甲呢,就被大人带到了这里来,真的是祸从天上来。你想让我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柳纭娘扬眉:“也不是我叫你来的啊!丫头说你是主使,又不是我让她这么干的。”
乔夫人一脸愤然:“刘谷雨,我知道你恨我,这事搞不好就是你自己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栽赃我。可恨我没拿到证据,否则,你还想做生意……哼,去大牢里做梦吧!”
柳纭娘倒也不生气,悠悠道:“我上一次进医馆,还是去年呢,我们一家谁也没买过那种玩意。不过,听说那药很是高明,价钱也挺贵。夫人,你以前有没有买过?”
乔夫人心下一跳,险些变了脸色。边上对两个女人的机锋高高挂起乔老爷闻言看了过来,刚好看到自家妻子瞬间握紧的手。
乔夫人管着乔府的后院,乔老爷的女人足有二三十,柳纭娘就不信她这是第一回动手。
或许,在她之前,乔老爷的女人已经被这毒弄死了一些。
柳纭娘上了马车,还没走几步,温旭夫妻俩赶了过来。
“娘,你没事吧?”
柳纭娘掀开帘子,看到二人眼中的担忧,笑着道:“没事,我鼻子比较灵,那杯茶我一口都没喝。”
乔老爷看着前面马车中女子脸上的笑,眼神有些恍惚。
真的很像啊!
乔夫人担惊受怕了一整日,脱身后满心都是愤怒,看到自家男人如此,满腔的怒火顿时有了发泄处:“你看什么?”
乔老爷收回视线:“夫人,我记得当初敏姨娘就是一日日虚弱下去,大夫束手无策。这事和你有关吗?”
敏姨娘离世多年,乔梁明成亲不久就带了她回来,可惜红颜薄命,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
乔夫人眼中满是愤恨,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了男人对一个妾室的宠爱。加上敏姨娘时常挑衅,简直是自找死路。
乔老爷冷冷看着她:“还有红姨娘和燕儿……”
这三位都是同样的症状。
他猜到是这些夫人动手,但没有细查。
乔夫人也不觉得自己能够瞒得过他,不说乔梁明了,就是后院的女人因此乖觉了不少,再不敢对她不敬。
“老爷,说话要讲证据。”
见她还嘴硬,乔老爷不客气道:“如果方才刘谷雨提醒了大人,你以为自己还能脱身?”
乔夫人垂下眼眸:“老爷,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我做那些事,可都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你时常带些不懂规矩的女人回来,也不会有这些麻烦。”
“果真是你。”乔老爷怒极,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起,乔夫人还被勾乱了头发,她冷冷看着面前的人:“打女人,你还配做男人?”
“你不是女人,你是恶鬼。”乔梁明冷声道:“她们就算是做错,也罪不至死,你凭什么取人性命?赵氏,大人不查便罢,如果追究起来,我不会再保你。”
乔夫人哼笑了一声:“乔梁明,我做了你二十多年的妻子,对你不说有十分了解,至少也有九分。你敢把我送进大牢,我就敢把你做的那些龌龊事说出去!证据都是现成的,后院可还有四位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对了,还有刘谷雨……”
乔老爷承认,自己被她拿捏住了。
乔夫人似笑非笑:“是不是想杀了我一了百了?”她凑近他耳边:“后院那么多的女人,看出来的可不止我一个。你与其杀我,还不如处理了那些女人。没了把柄,你自然不会有事。”
“你知道什么?”乔老爷嘴硬道:“人有相似而已。”
乔夫人闭上了眼:“自欺欺人。”
夫妻俩之间毫无情分,有的都是怨恨。
另一边,柳纭娘回去的马车里,温旭一脸慎重,心里乱成了一团。
他在猜测乔府对母亲下毒的动机,不知道是因为家里的生意,还是入了乔府的孔玲玲撺掇。
生意已经做了,每天都有几十两的盈利,不可能关张。至于孔玲玲……已经结下了仇。
怎么看,自家和乔府作对之事都已经不可避免。
周冬妮面色也不好,她心里很紧张,下马车时哇一声吐了出来。
柳纭娘皱眉:“去瞧瞧大夫。”
周冬妮急忙道:“我没事,这几日胃口不好。”
柳纭娘一脸不赞同,将人拉上马车,又去了医馆。
有孕了!
当听到大夫说这话时,温旭如在梦中。
柳纭娘心情很不错,有了这个孩子,事情就已经改变了许多。上辈子,刘谷雨临死也没抱上孙子。
回家的路上,温旭很紧张,紧紧握着周冬妮的手。柳纭娘自己坐到了马车外面去。
家中有喜,柳纭娘心情愉悦,在铺子里算账时唇边的笑容都没落下。
这个时候,乔梁明又找上了门。
柳纭娘看了他一眼,合上了账本,不悦地问:“乔老爷,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方子不卖!”
乔梁明上门不是为此,他怕刘谷雨不管不顾我跑去提醒大人。如果乔夫人出了事,对家里的生意也是一大打击。
还有,他做生意多年,某些手段并不那么光彩。先前是民不举,官不究,可如果大人追究起来,那些都是事。
如果运作得好,能让乔府大伤元气。
说真的,乔梁明有些后悔招惹这个女人了。
“温娘子,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柳纭娘从柜台里摸出一把菜刀:“你想怎么谈?”
乔梁明:“……”要不要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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