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婆子没甚耐心,提醒道:“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夫人若是不按奴婢所说的做,吃亏的是自己。”
她挥了挥手,又有丫鬟端着托盘进来。
柳纭娘:“……”特么的,这是熬了一大锅等着吧?
果然有钱任性。
上辈子姜芦花他们那个村子里,生病的人恨不得连药渣子一起嚼了。
柳纭娘在唐婆子凌厉的目光中,将那碗药下了肚。然后将手里的碗丢了出去。
碗落在地上,又碎了一地。
唐婆子面色铁青,冷笑道:“夫人这是不想好了吗?”
柳纭娘也不想喝,但照魅姬以往的处境看来,如果她再把药从窗户丢出去,唐婆子就能找丫鬟灌药给她。
“我就这条命,有本事你弄死我。”
这样的话,曾经魅姬忍无可忍时也吼过。
可这世上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太多,吃了不少亏,她也学乖了。
唐婆子一步步逼近,抬手想捏住柳纭娘的脖颈。
柳纭娘闭上眼:“来,掐死我!”
唐婆子:“……”好像真的疯了。
夫人已经许多年没有闹过事,怎么突然又如此?
不过,打服了就是。
她手上一用力,却发现床上的人如一尾鱼般摔到了地上。
柳纭娘的手摸到了一抹碎片,对着自己的脸狠狠一划。白皙的肌肤上瞬间流出殷红的血,皮肉翻卷,看起来格外骇人。
唐婆子吓着了,想到什么,面色惊恐起来。惊慌失措地大喊:“快请大夫!”
已经晚了。
柳纭娘下了狠手,大夫也被这样的伤吓了一跳。唐婆子战战兢兢侯在一侧,出口的话音都有些颤抖:“大夫,你尽管用好药。夫人身份尊贵,可千万不能留疤。”
大夫无语,一脸无奈,道:“我又不是神仙,这么深的疤……”
他摇了摇头:“你们也太不仔细了。”
唐婆子想些哭出来,她哪里知道夫人突然间变得这么疯。说实话,就算是寻死,都比伤脸要好。世子回来要是看见……她拿什么交代?
柳纭娘受伤的那边脸肿得老高,伤口已经用白绢包住,看起来格外骇人。
天黑时,齐施临终于回来。唐婆子双腿打着摆子迎上前:“世子爷,夫人她今日……”
齐施临有些不耐:“好好说话,吞吞吐吐做甚?”
唐婆子一咬牙:“夫人今日不愿用补药,先是把那碗药从窗户丢了出去,奴婢多送了一碗,她就……她就用碎片划了自己的脸。”
齐施临皱眉:“伤得重吗?”
“奴婢问过大夫,他说可能会留疤。”唐婆子说这话时,头几乎埋进了胸口。
大夫这么说,已经是一定会留疤了。
齐施临面色铁青,大踏步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妆台前脸包的像粽子似的女子。再不见曾经的柔美,也找不到熟悉的容颜。
“你的脸受伤了?”
柳纭娘暗自翻了个白眼,脸都包成这样了,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吧?
“唐婆子逼着我划的!”
唐婆子:“……我没有。”
她看着齐施临长大,守了魅姬多年,自然知道这张脸的重要。平时下狠手都是冲着她身上,从不敢对着脸。
柳纭娘垂下眼眸:“罢了。我说的话你也不会信。”她伸手摸着脸上包扎伤口的白绢:“哪天我死了,她也可以说是我想不开自己寻了死。”
齐施临眼神怀疑地打量唐婆子,突然道:“来人。把这个恶奴拖下去杖责三十板。”
唐婆子大惊,连连喊冤。对上柳纭娘得意的目光后,更是尖叫道:“世子爷,奴婢对您再忠心不过,这都是夫人离间我们的计谋。她就是记恨奴婢把她看得太紧……”
柳纭娘眼眶含泪,一句也不辩解。
齐施临看着她:“是你自己划的脸吗?”
“夫君应该清楚妾身对容貌的在意……您愿意信她,妾身无话可说。”她一脸生无可恋,眼眶越来越红,“反正,夫君从来都不肯信我。”
齐施临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唐婆子私底下欺负魅姬的事,以往都懒得管。按理说,唐婆子知道他的底线,不该胡来才是。不过,也保不齐唐婆子忍无可忍想要废了魅姬。他补充道:“再掌嘴五十!”
五十板打在嘴上,基本就毁了容貌了。
唐婆子大惊,还想求饶。齐施临淡声道:“夫人的脸受了伤,你难辞其咎。就该受罚!”
听到这话,唐婆子求饶的话哽在了喉间。也就是说,总归是在她没能护住夫人的脸,她就该罚。
柳纭娘能感觉得到唐婆子被拖走憎恨自己的目光。可那又如何?
魅姬这些年在她手底下受了不少罪,唐婆子可从来没有手软过。这,不过是收点利息而已。
齐施临伸出手指,抬起柳纭娘的脸仔仔细细查看,忽然甩了手:“好好歇着!”
语罢,转身出了门。
隐约听到他吩咐下人去书房的声音。
柳纭娘对着镜子里伤了脸的美人一笑,她就知道,只要容貌不在,齐施临对她就没了兴致。
稍晚一些的时候,齐施临身边的随从送来了祛疤药膏。见柳纭娘兴致缺缺,他还强调道:“这是世子去贤王府求来的,夫人可千万要用。”
贤王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兄弟二人感情深厚。贤王府拿出来的东西,和供品无异。
柳纭娘唇边勾起一抹讽笑:“夫君有心了。”
唐婆子不在了后,她带着的丫鬟冬雪前来服侍。夜里还算安稳,到了早上,冬雪照就送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
柳纭娘和昨天一般,抬手就从窗户丢了出去。
冬雪算是唐婆子的徒弟,本就对柳纭娘满是恨意。见状怒斥:“夫人,这药是世子爷特意给您配的,奴婢再让人送一碗来,您必须喝!”又补充道:“世子爷和奴婢都是为了您好,您别任性。”
柳纭娘正在妆台前梳妆,含笑侧头看她,手中拿着的银钗尖尾正对着另一边完好的脸颊,似笑非笑道:“你说,我要是这么一划……”
冬雪面色瞬间变得如雪一般惨白:“夫人,别!”
柳纭娘笑了:“这是我的脸,你急什么?”她将银钗插在发髻上:“从今日起,我不想喝那玩意儿,你要是再敢送过来,那咱们就谁都别想好。”
她从镜子里上下打量冬雪:“你想亲近夫君,若是被掌嘴五十,怕是连他身边的粗使都做不得。”
冬雪咬着唇,恶狠狠道:“你威胁我?”
“对!”柳纭娘毫不避讳:“你完全可以不受我威胁,跟唐婆子一样找丫鬟来灌我的药,试试会有什么下场。”
冬雪气急:“夫人应该明白,您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因为这容貌。您为何要毁了自己?”
“我乐意,你管不着。”柳纭娘挥了挥手:“下去!”
冬雪暗搓搓心悦齐施临许久,早就想做他的姨娘,自然不敢乱来。她毫不怀疑,如果魅姬在她手上伤了脸,一定会和唐婆子一样的下场,甚至比唐婆子更惨。那可就绝了自己的前程。
接下来,冬雪没有再提喝药的事。柳纭娘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快过午时,贺平媱跑来请安。
柳纭娘看到她来,侧头吩咐冬雪准备饭菜。
主仆俩都知道其中的关窍,冬雪欲言又止:“如果被世上爷发现……”
“我的处境你也清楚,我是不会让他发现的,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柳纭娘笑看着走到廊下的贺平媱,吩咐道:“从今往后,我的饭菜里你最好也别加不该有的东西。否则,我的这半张脸,大概也要受伤了。”
冬雪:“……”
拿自己的容貌威胁别人,是个狠人!
也不知道这忍了多年的夫人,为何突然就转了性子。是因为有了儿媳吗?
贺平媱问过了她脸上的伤,笑吟吟陪着她用完了午膳,笑吟吟道:“母亲,一会儿我想上街,咱们一起吧。”
“我不去。”柳纭娘一口回绝。
贺平媱摒退左右,试探着问:“是不是父亲不让您出门?”
柳纭娘淡笑不语。
“我有法子!”贺平媱靠得更近了些:“我可以让身边的丫鬟跟你换衣,出去了也没人知道。”
柳纭娘偏头看着她:“然后呢?”
贺平媱有些发怔,婆婆的侧脸简直无一处不精致,哪怕带着白绢,也足以让人失神,她这个婆婆,当真是世间难寻的美人。
无意中对上婆婆的目光,她猛地回神,尴尬笑道:“母亲,您太美了。”
柳纭娘不接话,再次问:“然后呢?”
把她塞入马车夹层带出京都,到了偏僻处杀人抛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