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有所思。
柳纭娘走了老远,回头看到一双璧人正含情脉脉地说笑。
刚才婆媳俩出来时,贺平媱一路走得飞快,这边离正院有些远,身侧唐婆子虽没有说难听的话,但那脸色是真的臭。
柳纭娘假装没看见,闲庭信步地走在园子里。别看魅姬入门近二十年,其实这园子好多地方她还从未踏足过。
绕过一丛树林时,看到斜对面有一些人过来,此时已避不开。
“哟,这不是大嫂么,今日怎么愿意出来了?”
话语阴阳怪气。
说话的这人是国公府二公子的妻子,也就是齐施临的弟媳,还是国公夫人云氏的娘家侄女。
这婆媳二人向来看魅姬不顺眼,国公夫人自是觉得她勾引了自己儿子,也配不上自己儿子。小云氏最想嫁的人是齐施临,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他容貌才华皆在二公子之上,在整个京都,也是有名的翩翩佳公子。
以往魅姬也被这两人刁难过,但因为她少出门,齐施临又愿意护着,见面都机会不多。
柳纭娘不搭理小杨氏,冲着国公夫人一礼。
云氏微微侧身避开,伸手去摸边上的茶花,假装没看见一般,也不喊起。
柳纭娘向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自顾自起身,“儿媳先走一步。”
“嫂嫂难得出门一次,别着急嘛。”小云氏咯咯直笑:“也说说侯府女儿好不好相处?”她蔑视地打量柳纭娘浑身上下:“怕是人家都不爱搭理你吧。一个下九流的花楼女子……”
“弟妹慎言!”柳纭娘板着脸:“我是国公府世子夫人,也是乌侍郎家中的女儿,容不得你肆意贬低。”
“……哈哈哈哈……”小云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那只是对外,咱们俩相处多年,你的底细我还不知道吗?”
云氏满脸不悦:“少说两句。”语罢,抬步往前走:“败兴!”
指的自然是柳纭娘。
小云氏没有立刻离开,冷笑着靠近柳纭娘耳边道:“嫂嫂,被婆婆厌恶的日子不好过吧?”
柳纭娘看着她眉眼,忽然展颜一笑。
容貌绝世的女子唇边含笑,比边上正艳的茶花还要美上几分。她伸手点着自己小巧的唇瓣:“那又如何?夫君疼我就行,婆婆是不喜我,可这么多年,她也没将我如何不是?可见这得不得婆婆喜爱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得夫君宠爱……弟妹求而不得,也是真可怜呐。对了,二弟前几日好像又纳了一门美妾,恭喜恭喜……”
小云氏:“……”好气!
无论她和夫君感情如何,这齐施然看不上一门门往家里抬女人,对她始终不是什么好事。用姑母兼婆婆的话说,这是她没本事守不住自己男人。
外人私底下的议论她管不着。这魅姬哪来的胆子敢当面说这些话?
小云氏因为得婆婆的宠爱,加上世子夫人常年闭门不出。在这国公府,她的身份仅次于国公夫人之后,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大怒,抬手一巴掌狠狠甩了过来。
柳纭娘从昨夜起就没喝房中的水,今早上也没喝那碗药,身上有了些力气,这也只是一点。她侧身一让,避开她的巴掌。
小云氏一击不中,更是怒火冲天,又一巴掌甩了过来。
柳纭娘避无可避,眼角余光看到边上有个巴掌大的刺球,抬手拿起迎上。
她动作飞快,小云氏没反应过来,一巴掌摁了上去。当即尖叫一声,引得已经走远了的国公夫人看了回来。
“何事?”
小云氏恼怒非常,告状道:“嫂嫂她拿刺扎我!”
柳纭娘振振有词:“我端着盆赏花,你自己要拍上来,怎么能怪我?”想到什么,她放下那盆花,转身告状:“母亲,弟妹向来看我不顺眼,她这分明是用苦肉计陷害于我。”
小云氏:“……”简直是胡说八道。
她就算想陷害,也不至于搭上自己啊。
正好她疼得厉害,入眼就有不下于十根刺,有些地方已经隐隐渗出了血。云氏皱了皱眉,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小云氏自小养尊处优,很少受伤,痛得眼泪汪汪。看着柳纭娘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
云氏沉着脸,“施临媳妇,回去抄家规十遍!”
柳纭娘乖乖应下。
小云氏却不满意,道:“你也拍那刺球一巴掌,我就让你走。否则,这事没完。”
柳纭娘看了一眼刺球,又看向边上的云氏。
云氏似乎看旁边的茶花入了迷,压根不管妯娌二人的恩怨。
这心眼都偏到天边去了。
柳纭娘抬步就走,小云氏伸手就抓。
边上的丫鬟急忙上前,动静颇大,忽然有一双璧人从远处过来,走在前面的贺平媱脚下匆匆:“母亲,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你二婶不让我走。”柳纭娘面色淡淡。
夫妻二人上前请安,齐念宇始终紧皱着眉头。还是贺平媱询问缘由。
当着孙媳的面,云氏不好太刻薄,道:“都是误会,让你母亲回去抄十遍家规,这事便罢了。”
这话其实是对着小云氏说的,让她见好就收。
小云氏不甘心,贺平媱已经上前,搀扶着柳纭娘的胳膊:“母亲,儿媳送您回去。”
远离了几人,贺平媱忧心忡忡:“母亲,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怎么像是二婶在欺负您?”
齐念宇不想再跟,硬邦邦道:“夫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
贺平媱咬了咬唇,疑惑问:“母亲,夫君是生我的气了吗?”
柳纭娘看一眼他离开的背影,摇头道:“我不知。”
语罢,率先往前走。
贺平媱追了上来:“母亲,我才进门几日,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府里好怪。父亲似乎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在意您,夫君也……就连祖母她们也爱欺负您……母亲,你委屈吗?”
柳纭娘心下暗道:来了!
“不委屈,我都习惯了。”
贺平媱满脸义愤填膺:“您是国公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他们怎能这样对你?”说着,又看一下身后不远处的唐婆子:“下人都能慢待于您,实在欺人太甚。”
柳纭娘面色淡淡:“然后呢?”
贺平媱:“……”
说话间,婆媳俩已经进了正院。
贺平媱再次扶住她的胳膊:“母亲,儿媳刚进门……您想出去散散心吗?”她一脸歉然:“而且大概也只能带你出去转一转了。”
“你父亲不会允许的。”柳纭娘本来准备进屋,想到什么,坐在了路旁,树下的石椅上:“送些茶水来。”
和贺平媱一起喝茶,唐婆子总不敢往里加料。
是药三分毒,柳纭娘想要养好身体,属于魅姬的饭菜和茶水是能少吃就少吃。
唐婆子面色不变,很快送来了茶水点心。
贺平媱靠近她,悄悄出主意:“咱们快去快回,父亲不会知道的。”
“你回门礼备好了吗?”柳纭娘开始东拉西扯,就是不答应出门的事。
一刻钟后,她就着茶水点心填饱了肚子。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呵欠:“我得回去午睡一会儿,出门的事不要再提了。”
贺平媱不甘心,“母亲,您并不如外面传言那般体弱,为何一直不出门?”
“不爱出门,”柳纭娘挥了挥手,进门后躺上了床。
唐婆子端着托盘进来:“夫人,您今日的补药还没喝。”
柳纭娘闭着眼睛,随口道:“等我睡醒再喝。”
唐婆子语气加重:“夫人,奴婢的耐心不是很好,您别再拖延了。”
“我不想当着你的面喝。”柳纭娘坐起身:“你出去!”
两人对峙,还是唐婆子先不耐烦,“您别耍花样,否则,别怪奴婢不客气。”
门重新关上,柳纭娘看着桌旁的碗若有所思。那些年里,魅姬一开始不知道这药有问题,可没多久还是发现了的。她想过各种法子不喝药,比如和唐婆子抗争,抗争不过又把药悄悄倒掉,或是喝下去再吐到恭桶里……每次都会被发现,被发现之后,她都会被责罚。
有一回更是连喝了两碗,昏睡了一日夜才醒。
柳纭娘翻身下床,端起那碗药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
“砰”一声,药汁四溅,碗碎了一地。
唐婆子推门进来,板着脸道:“夫人,您在做甚?”
“我没病,不喝药!”柳纭娘一脸严肃:”稍后我会让念宇媳妇帮我请个大夫,我怀疑你这个恶奴要毒死我!”
唐婆子:“……”夫人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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