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春节临近,喻宸应酬多了起来。一场名流齐聚的宴会后,助理将车驶入夜色,行至一处十字路口才问:“喻先生,今天您是回……”

“回家。”喻宸喝了些酒,单手撑在后座的车窗沿上,声音沙哑。

助理立即向右打弯,“好的,喻先生,您先睡一会儿吧,到家了我叫您。”

喻宸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路的火树银花,那些光影从他深邃的瞳孔中滑过,明亮的也成了沉寂的暗色。

这条路助理早已开熟,一年多以来,喻宸住在那个老旧居民区的次数远远多于其他豪宅。

每次来这里,喻宸说的都是“回家”,而去别的地方,报的则是小区的名字。

喻宸把它叫做“家”,但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等他归来的家人,也没有除他以外,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

半小时之后,家到了,喻宸从车里出来时,头一阵晕眩,脚步有些踉跄。助理要扶他上楼,他笑着摆了摆手,“早点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楼很旧了,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坏了几盏,墙壁上贴着不少开锁、疏通下水管道的小广告。喻宸不想扶楼梯边的扶手,更不想撑脏兮兮的墙壁,晕乎乎地爬上七楼,费了不小的劲。

开门,将自己撂在沙发上,脑子里紧绷着的弦忽然松了几分。躺了十来分钟,他坐起来长出一口气,走去厨房倒一杯温水,靠在窗边用香烟醒酒。

连续抽了三根,酒意渐渐消退,困意迟迟未上。喻宸喝完温水,取下挂在阳台上的拖把,浸了水,开始拖地。

反正也睡不着了,天亮后还要飞去昆明,不如做做大扫除。

快过年了,万一这次去云南会有收获呢?

喻宸苦笑了一下,如果夏许回来了,这个干净的家也能算作新年礼物。

虽然这本来就是夏许的家。

一年多以前,喻宸刚从云南回来,就找到当初买下这套房子的人,高价买了回来。遗憾的是,对方已经着手装修,夏家以前的家具早就被处理掉,属于夏许的痕迹已经一点不剩。

但好在房子拿回来了。

喻宸重新装修一番,回到大院的家中,把自己高中时的课本、文具、衣服全搬了过来,晾着市里的几套豪宅不住,每晚躺在夏许曾经的卧室里,偶尔坐在窗前写字台的位置,就像十多年前,坐在那里专心学习的夏许一样。

喻国桥曾经来过一次,气儿子的疯癫。喻筱与喻擎拦着他,不让他再干涉喻宸的生活。喻国桥也老了,不再有当年的魄力,亦始终活在愧疚与后悔中,只好放手,随喻宸去折腾。

其实除了住在这老小区里,喻宸并没有做太多令家人担心的事。公司的事务照管不误,甚至比以往更加醉心工作。

似乎不管是夏许的牺牲,还是常念的病逝,都没有击垮他。

但喻国桥还是有一些不满的。去年春节之前,常念离世。这孩子虽然撒了弥天大谎,但喻家与常家毕竟交情匪浅,且有不少官场上的利益关系。喻国桥希望喻宸出席葬礼,也算是给这段畸形关系画上完整句号——老辈们的想法有他们的道理,例如人死为大,例如毕竟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

可喻宸拒绝了,不仅没有参加葬礼,还再次远赴云南,在各支边防部队中打听夏许的消息。

结果可想而知,所有人都说,夏许死了。

喻宸又去北京,但得到的消息仍令人失望。

不过他始终不信,一方面因为内心的执念,一方面因为夏许是在特种大队出的事。

虽然死亡证明、队友证词、遗物皆有,但既然死不见尸,那便有一线希望。

这种事若发生在一个普通老百姓身上就算了,喻宸自幼在部队长大,特种兵的故事听了太多,从极度的震惊与悲伤中冷静下来之后,于情于理,都无法不怀疑。

西部战区那支特种大队享有各种特权,为了布置卧底,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

可是缉毒卧底九死一生,喻宸时常从满是鲜血的噩梦中醒来,在黑暗中睁眼熬到天亮。

这一年,他定期前往云南和北京。云南省军区的朋友笑他比探亲的军嫂还来得勤,他温和地笑了笑,四处打点关系,一改过去偏冷淡的性格,渐渐变得与谁都能说上话。

王越一直待在云南,支援警队撤走之后,也没有回安城。两人上次见面时,王越喝多了,无不感叹地说:“你啊,身上怎么有了点儿咱们安城警花的感觉……哎!”

喻宸与他碰杯,没接话,只道:“帮我注意着,有任何消息立即告诉我。”

“这不屁话吗。”王越一口闷下,“如果不是能力有限,老子都想混进特种大队打听消息了。”

喻宸敬王越一杯,感激皆在不言中。

忙碌了一宿,两室一厅的老房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喻宸冲了个热水澡,挂在心口位置的玉坠在浴霸的灯光中散出温润的色泽。天蒙蒙亮了,小区里有公鸡打鸣的声响,上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跑进严冬的雾气中。喻宸站在窗边擦头发,唇角勾起浅浅的幅度。

以前夏许就是这样吧?

夏许冬天穿的校服上,曾经有他味道。

收拾好行李,喻宸开车驶向机场。这是他第几次去云南了呢?记不得了。

在云南待了一周,辗转数支部队,还是没有消息。喻宸赶在除夕夜回到安城,和家人吃了一顿说不上温馨的年夜饭,又匆匆回到空无一人的家。

来回奔波,失落与疲惫终于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撬开了坚壁自守的哀伤与想念。喻宸开了一瓶红酒,一杯接一杯地灌。喝至最后,神经完全被酒精麻痹,竟然觉出几分轻松。

眼泪淌了下来也不知道。

他仰倒在沙发上,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哭。天花板上浮出夏许的影子,不是高中时洋洋得意的少年,是后来再遇时任他为所欲为的床伴。

夏许光着身子,脸都白了,那里硬不起来,还拼命忍着不吭声。他恍惚着抬起右手,抚摸眼前的幻象,哑声道:“许哥儿,我再也不会弄疼你了,你回家好不好?”

困意越来越沉,在眼睛即将闭上的时候,喻宸听见一阵不重的敲门声。

这里从来没有客人。

他猛然坐起,怔怔地看着大门的方向,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去。

敲门声又响起,他颤抖着打开门,寒风夹着雪花灌入,凉气几乎赶走了弥漫的酒气。

他看着眼前站立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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