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影响吗?”
黄怀玉闻言,突然想到自己融合时空之眼时,眼球进入眼眶后的自我调整,顿时对于这四个字有了些感触。
“你的同化率现在怎样了?”
他思量片刻,又想到自己的下一块源质还不知在何处,心里难免低沉下来。
“%,距离达到下次融合仪式还有好远。”
卜依依随口答道。
“你知道自己当前的同化率上限?怎么我感受不到这个数据?”
黄怀玉惊讶道。
他知道单一一块源质碎片所能提供的同化率有着上限,但却不知道自己是多少。
“并不是,只是融合英招的整个过程,老爸已经走过一遍了。”
卜依依顿了顿,然后才略显不自然地回道。
“怀玉哥,你恐怕也猜到了,我老爸也曾是英招的使徒,我所融合的源质,本就是从他那继承而来的。”
她如此说道,果然看见黄怀玉并不怎么吃惊,显然早就有所预料。
一直以来,他只是觉得这个话题会勾起少女的伤心事,所以才从未提起。
“其实,我并不是老爸的亲生女儿。那是十一年前了,那时候北乌拉尔西部的彻钦地区还在打仗,我老爸在北乌拉尔西部执行任务,正好遇到了与家人走散的我。”
话匣子一开,卜依依也就不再克制,将关于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
“那时候的老爸受英招影响还很浅,所以就想办法把我带回了东华;原本他还想着送我去福利院,后来因为‘通感仪式’显示我对英招有着很好的相性,这才留我在身边。”
少女一边抚摸着小山君耷拉着的耳朵一边回忆道,清亮的声音好似流过春夜的泉水,反而让这荒野山间越发显得静谧。
星月之下,时光忍不住慢行。
“可惜了,那本来我们还能早十年认识,当一对青梅竹马。”
好半晌后,黄怀玉才低声笑道,引得小姑娘翻了个白眼。
但她的嘴角终究也忍不住微微牵起。
“其实,赏金猎人中的很多使徒师徒都是这样的关系;年长者负责作战,年轻人负责后勤,及至某一天的到来,弟子就会替师父照顾后事,然后继承传下来的源质碎片。”
似乎是黄怀玉的笑话让她释然少许,卜依依的讲述流畅起来。
“你也知道,使徒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她接着说道,让队友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我还真不知道。”
黄怀玉出声回道,不过也仅此而已。
对于此刻离家不知多远的他而言,传宗接代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何况现在每日的晨勃也还正常。
人都穿越了,要求就不要太高,能有、能用就行了。
他想到。
“老爸他在成为使徒前本来也有自己的家庭,有一位妻子还有一个儿子——算是我哥哥吧——不过使徒和赏金猎人都是不适合有平凡生活的,所以他主动离开了他们。”
卜依依很平常地提到了卜先生的妻儿,像是在说不相关的人。
“早先的那几年,老爸出于愧疚会把几乎所有的任务收入都打过去,所以我们生活地一直比较清苦。”
“所以你们才会流落到和我住同一幢公寓吗?”
黄怀玉突然回想起了少女在第一次见到苏打水时流露出的羡慕。
“倒也不是吧。其实最近四五年来,随着融合的英招碎片越来越多,老爸也变得越来越强,所以这些开支也都不算什么。”
卜依依回道。
“只是同化率提高后,英招开始显著影响老爸的精神,所以一直到他选择自裁,我们都没有搬家了。”
“自裁?能详细说说吗?”
黄怀玉闻言心弦一紧,也不再顾忌这是队友的伤心事,直接发问。
“英招是天帝座下的善神,是许多神兽的放牧者,但其性格并不是仁爱慈悲的那一类。”
她沉默了片刻后,轻叹着开口。
“按照老爸的切身感受,英招应该是一位自律自限、坚守秩序的神明,很有责任感,具有在精神和肉体上支配更低级别存在的神力——这也导致祂对不如自己的生物非常漠视。”
“自从一年多前,老爸就深陷英招的影响,常常会莫名警觉,以至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等到今年以来,他除了少数清醒时间外,能够保留的自我越来越少,甚至于潜意识中不再将普通人视作平等的同类。”
少女的声音开始颤抖。
“老爸的性格向来体贴温和,哪怕是再难的时刻,我都没见到他发火过;但年初时候,他望向我的眼神时常变得无情而陌生。”
“那时候我就知道,与我对视的不再是他,而是英招了。”
卜依依高高抬起头来,望着天边的月亮,把马尾朝着队友。
“为了避免可能的不测,他便在二月初的一次清醒时候执行了决定。”
显然,便是这个决定结束了卜先生的故事,也让远道而来的旅者遇到了他的园丁。
如果是穿越之前,黄怀玉会在这种场合礼节性地回一句抱歉,并且努力做出共情的样子。
但此时此刻,他只是沉默着等待。
人与人的悲欢从来都不相通;以两人过命的交情,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虚伪。
约莫过了几分钟,卜依依才再次转过脸来,恢复轻松的样子。
“作为使徒,老爸的结局应该算是少有的善终;话说回来,今天毒妇的状态已经很接近我老爸去年的时候。”
“随着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被阿拉克涅不断压缩,她会变得更加残忍,活得更加肆无忌惮。”
“然后,也死于这种不容于人类社会的肆无忌惮。”
少女叹息一声,却发现黄怀玉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好吧,这句话是老爸曾经说的。”
忍了片刻,卜依依果然还是抵挡不了队友的目光,撇了撇嘴说了实话。
数分钟后,时间走到了十点半,黄怀玉再次使用望风锥;这一次毒妇终于失去了耐心,放弃了漫无止境的等待。
“她现在在深目镇南边三十公里,已经接近感应的边缘。”
黄怀玉靠着树干,尽可能地放松肢体,让晕眩感自由地支配全身。
就好像是在坐免费过山车一样。
“我们走吧,我现在急需洗个热水澡,换上一身衣服。”
等到副作用退去,黄怀玉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语气迫不及待。
小半日过去,他的全身衣物已经布满了黑黄红赭的污渍,散发着黄昏时生鲜市场的味道。
“别忘了,回去路上我们要先去找大黑的家人。”
为了不吵醒小山君,卜依依轻手轻脚地起身,然后伸手抚了抚狍子的额头,与它告别。
“我给过他承诺。”
看着傻狍子三步一回头地渐隐在夜色中,英招使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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