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着绒毛球一般的乳虎,卜依依感觉到了沉甸甸的责任感。
她很想要立刻赶回深目镇,去给小东西搜罗奶粉,但是根据望风锥的定位,毒妇依然在镇外徘徊。
这逼得二人只能在荒山中等待。
二十一点出头,距离镇口二十几里地的一处山腰,两位使徒背靠树干静静等待,边上还站着一头被临时唤来帮忙的狍子。
大树边,傻狍子抖动着耳朵,在灌木丛中挑选最细嫩的春日新枝缓缓咀嚼,然后时不时舔舐后腿处的细小伤口。
每隔二十分钟,黄怀玉会自它身上取血,使用遗物确定敌人的位置,确保自身的安全。
百无聊赖地等待中,精力透支的使徒很想小憩回复,但纷乱念头却像是飞舞的蜂群,总是在与毒妇交手的记忆上打转。
没有瞳仁眼白分别的副眼、昆虫般狰狞的节肢刀足、小臂上的蛛丝腺体等等非人画面在黄怀玉脑中盘旋不止、挥之不去。
“依依,能和我说说‘超负荷’的概念吗?”
终于,越是闭眼越是焦躁的黄怀玉放弃了睡眠。
“这是阿拉克涅的独有技能吗?”
“并不是呢。”
卜依依将注意力从怀里的小山君身上移开,回道。
“超负荷是使徒对于体内源质碎片的释放,或者说是退让。”
她的声音低落起来,明显不喜欢谈及这个方面,但还是为同伴细细讲解。
对于使徒而言,这确实是重要的知识。
“一般来说,只有具有相当经验的使徒才有能力主动进入超负荷状态;这种情况类似于对意识和肉体掌控权限的主动让渡——同样分量的生命,体内属于神话生物的部分多了,能力自然也会更强。”
“所以这类似于漫画角色的‘变身’技能?”
黄怀玉打了个比方。
“差不多,但不同的是每一次“超负荷”都会带来污染,这些污染会在精神和肉体上都留下后遗症。”
卜依依继续说道,语气严肃非常。
“在完成融合仪式后,使徒处于支配地位,源质碎片完全被压制,这种情况乃是‘常态’。
基于常态,如果我们给源质‘松绑’,就会进入‘一阶超负荷’状态——在这个形态下,使徒会承担数倍于平时的精神污染,战力被明显增幅,同时产生轻度的外形变化;
基于一阶超负荷状态,使徒还可以再次退让,将源质的主导地位升高到与个人意志接近分庭抗礼的地步,此时便会进入‘二阶超负荷’。”
少女说到这儿别过视线,沉默了片刻,好似想起了很不好的事情。
“二阶超负荷会让使徒外形上出现大幅度异化,且会严重干扰到使徒的思维与性格,但相应的,其战力会得到极大增幅,甚至于跨越能级。”
“难怪毒妇能够从追命手上逃走。”
黄怀玉闻言颔首,但又升起疑问。
“但她今天面对,那时候的‘我’,怎么不尝试进入二阶超负荷?”
“因为二阶超负荷会带来不可逆的副作用。”
卜依依说道,将怀里温暖的小虎崽抱得更紧了些。
“就像是关秀芳脸上难以隐去的六道副眼,就是精神污染的体现。”
“我老爸曾说过,哪怕是天赋再好的使徒,最多也只能捱过三四次二阶超负荷;对于资质平平者,每一次‘深度放纵’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少女说到这儿,转过眼来,神情既哀伤又沉重。
“一旦被神话生物的残留意识占据了上风,使徒就会‘觉醒’,产生‘同化’、‘夺舍’、‘寄生’、‘解体’等等不可逆的后果——到了那时候,死亡甚至都是奢望。”
不等黄怀玉再问,她就继续解释道。
“‘同化’将会粉碎使徒的意志,使之成为带有神话生物习气的本能怪物。”
“‘夺舍’将会摧毁使徒的人性,在同个躯壳中复活出带有神话生物思维模式的伪神。”
“‘寄生’会保留使徒的意识,但被源质碎片完全占领的身体只会是使徒的折磨囚笼。”
“相比之下,通常只发生在低同化率使徒身上的‘解体’稍好些,是因为肉体过于薄弱难以承受异化而变质,不会带来人格上的折磨。”
四个名词解释听下来,黄怀玉只觉渗人至极,掌心被冷汗浸湿。
“所以还是我最早和你说的两个办法,锻炼意志力对抗源质的污染,融合更多的碎片升华自身。”
卜依依总结道。
说到这儿,她怀中原本沉睡中的虎崽正好被吵醒,用带着奶味的吧唧声驱散了些许沉重。
对抗源质的污染……
黄怀玉想到了卜依依坚持不懈的“泡冷水”行为,心中却更是迷茫——使徒之中恐怕只有他连自己融合的是什么碎片都不知道。
百龙之祖、时空之眼,我的源质碎片究竟来自于谁?
只有了解了祂的身份,才有可能得知与之对抗的方法。
他想着,忍不住从衣兜里掏出了之前得自神竭的猾褢碎片之一,放在五指间把玩。
这是一块寸许长的中空指骨,通体青绿色,看起来像是被加工过的玉器,充满了古拙味道。
在神竭的身上,这样质地的源质碎片一共被挖出来七块,分属于不同的部位,但都是骨骼——当初的融合仪式上,神竭便是将自己体内对应部位的骨骼生生挖出,然后以猾褢的遗蜕作为替代。
就像是你一样。
黄怀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把玩了指骨片刻后,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依依,按照那些古籍和传说的记载,神话生物们的体型很多都庞大非常,猾褢双臂粗壮力能拔树,没道理留下来的指骨只有这般细小啊?”
黄怀玉皱眉问道。
“怀玉哥,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老爸;我小时候看得故事书里,那些神明可不是人类的体型。”
卜依依回道。
“然后老爸和我说,‘我们所继承的遗蜕不仅仅是祂们的,更是一代代人类使徒的’、‘源质与使徒的影响本就是双向’。”
“不过,具体到最早的人类是如何将不合身的源质融入体内的,老爸他也说不清了。”
少女说着,将手指轻轻伸到虎崽嘴边——小东西含住了她的指尖,不安的心灵就有了着落,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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