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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将一块金锭子塞进我手里,“随了我去吧,被我家二爷瞧上,是你上辈子修来得福气。”

我心中不忿,脸上却不敢泄露分毫,只寻了各种推托之词。

“二娘,我嫁过人了。”

“无妨。”

“作得是小妾。”

“我自然知道你做人小妾,哪有正妻会流落在外,真以为都像月娘这般?”

月娘一时气急,竟找不到半句话反驳,我瞧着月娘的地位比初到时更矮了几分,心下明白,只作不知。

“二娘,我出来时,并没拿到放妾书。”

二嫂子这才重新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心下估计已然计较了几回,只是嘴上不说,既然没拿了放妾书,那便是偷跑出来得,张府自然不会来惹这些夹缠麻烦。

“行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了,二爷那里,我自会交代。”

说完又来瞧我,“你一个独身女子,孤身在外,没有收入,即便背了金山银山出来,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假意咳嗽了声,看了眼月娘,“月娘,我们张家养你一个,已然是慈悲为怀,若是你还要偷偷在外接济旁人,那可别怪我去娘跟前说道说道了。”

月娘连连作揖,“不敢不敢。”

我便被如此,又切断了一条退路,可谓山穷水尽了。

我靠着吃馒头苦熬过几日,身上便渐渐浮肿起来,特别是小腿两侧,一按一个深坑,肌肉久久无法复原,我心下明白,这是营养不良的征兆。

怀里还揣了最后一根银钗子,那是彼时司徒陌刚从战场上归来,给了我几张银票,让我自己去首饰铺子打得。

我去之前,自己画了图稿,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连着一根长长的银钗,蝴蝶翅膀是镂空的,内里只用细细的银丝纵横,转角处缀了红色珠子,四只翅膀缀了八颗,我回忆了齐白石的虾趣图,将那八颗珠子缀得极不规则,但细看却又恰到好处。

这根钗子实在费了我极大的心血,一直爱不释手地佩戴着,逃出京城后也一直贴身藏着,谁知就竟真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去当铺当掉了这根钗子,拿了区区五两银子,心下哀痛到了极处,蹲在当铺门口,一手拿着当票,一手拿着银子,哀哀哭了许久。

回家蒙头便睡,一直睡到夕阳西下,这才擦了把脸,找了家面馆子,吃了碗牛肉面。

牛肉面只要一吊铜钱,我算了算手上的五两银子,若是我今后每天只吃一碗牛肉面,不去折腾倒买倒卖的生意,倒是还能撑上个几月。

可若是这几月过完,我还没寻到出路,我不敢去想那可怖后果,只愁眉苦脸,每日坐在院中发愁。

芳菲尽的四月末,我总算迎来了一丝转机,我与月娘说了我当了钗子换了五两银子的事,月娘问我,“难不成你还想将那钗子赎回来?”

我摇头道:“自然不是,现在只盼能活下去便成。”

月娘道:“既然这样,为何不当个死当,这样银子也能多些。”

我惊讶道:“什么是死当?”

月娘有些奇怪,侧头瞧我,说道:“暖暖,你这人好生奇怪,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你怎么连死当都不知道?”

“死当便是那钗子你不要了,卖给了当铺。你将来要赎回得,当铺还得替你收好了,挣你些利息钱,自然当得便宜。若是死当给了当铺,当铺认识得豪客多,转手卖出,他们挣得多,你银子自然也能拿得多些。”

“那我这会儿去改,还能来得及吗?”

月娘道:“我没当过东西,你赶紧过去问问,看看还能不能改成死当,让他们补些银两给你。”

我留了月娘在家中,找出当票直往当铺跑去,当铺铺子里的柜台极高,我垫着脚招呼掌柜,“您帮我瞧瞧这张当票,我想改成死当,不知可行?我急着用钱,还望掌柜通融通融。”

那掌柜留了一把山羊胡,一顶圆毡帽加一身墨绿色锦缎袍子,瞧着十分有钱的模样,我如今山穷水尽,只盼着老天能开眼给一条活路。

老天确实开眼了,山羊胡掌柜拿走我的当票,进去里间瞧了一会儿,再出来便带上了三分笑模样。

“瞧不出来姑娘还挺年轻,我还以为是个中年老妇,您这钗子放在我这里一月余,前儿个,知县大人的内室来挑死当里的衬眼货,一眼便瞧中了您这支钗子,您这钗子确实新奇,举凡这年头,不是凤凰就是牡丹,您这只蝴蝶,轻巧又耐看,里面还镂了空缀了红色珠子,当真奇巧新颖,知县夫人当下便爱不释手,日日着了丫鬟前来问询,我这是千盼万盼,才把您给盼了来。”

我却只惦记了银子,“既然有人喜欢,掌柜可否给我多当几两?”

山羊胡掌柜撸着胡须笑起来,“姑娘莫要目光短浅,知县夫人让我问您一句,可否愿意帮她订做几款首饰?她要做几样这钱塘府里独一无二,独她一份的首饰,好显出她的身份地位来得。”

我慢慢琢磨出些味道来,明朝民风不比唐朝,不比战国,闺阁女子管教森严,等闲未嫁女子连大门都不能迈出一步,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培养女儿也只是从琴棋书画下手,穿衣搭配这些也只是跟随大势,外间流行什么,便跟着穿戴什么,至于合不合适自己,从来无人计较,更无人多作思考。

我暗自计较明白,垫着脚巴结那顶圆毡帽子,“掌柜大人,若您肯帮我从中引荐,我日后定不会忘了掌柜今日大恩。”

我便这样认识了知县夫人,知县夫人三十过五,保养得极好,为知县大人生育了三男一女,却还好似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

我却渐渐瞧出了商机。

品味和眼光,这两样是后天慢慢培养得来的,若是没有从小一日日地耳濡目染,日日穿着差不多的衣衫,戴着大众款式的首饰,待到成年,再想有些自己的新奇想法,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我为知县夫人设计了几款首饰,我向着知县夫人说道:“夫人如此年轻好看,若是戴着那种镶着祖母绿的大金大银,反而不相衬,我给夫人设计几款适合夫人气质的。”

知县夫人反问我,“什么叫做气质?”

我被问得无话可回,只得说是京城的方言,才得以敷衍过去。

我替知府夫人设计了一串红珊瑚的项链,又设计了一枚尾戒,两枚樱桃造型的耳钉,没有长长的吊坠,反而衬得知府夫人脖颈修长。

知府夫人十分满意,出手阔绰,赏了我十两银子作为辛苦费,我捧着那银子,几乎失声痛哭,真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回到家中没几日,竟又有人寻上门来,原来是知府夫人的手帕之交。

知府夫人是土生土长的钱塘府人氏,闺中密友婚后依然常来常往,瞧见了知府夫人的新奇首饰,十分喜欢,追问来处,知府夫人便告知了我的住处。

说我眼光独到,可以找我订做独一无二的款式,钱塘府里独一份儿,不用再担心人人头顶一支龙凤钗了。

我瞧着院子里人来人往日益增多,心里多生了计较,我找了一家门面较小的首饰铺子,那铺子被钱塘府几家大铺子挤得日益困难,已然举步维艰,门可罗雀。

铺子掌柜本想关门大吉,不想我却登门拜访,说是愿意用十两银子盘下铺子,原先雇请的匠人也一并留下。

铺子掌柜十分欣喜,却问我能不能再多加几两。

我正色道:“掌柜大人,我来之前已然打听清楚,您这家铺子,这几月连一桩生意都不曾接下,若不是我来送这十两银子,怕是您不仅要分文未得关门大吉,还得付一笔遣散费给这位匠工。”

铺子掌柜十分汗颜,再不多话,接过银子,将铺子的租契交于我,便离开了。

我拿着租契迈进那家只剩一个打银炉子的铺子,环顾四周,颇觉寒酸,竟连个说话收钱的高柜都无,可我囊中羞涩,哪来的多余银两置办家当。

只拿了两吊铜板,去城中的锦旗铺打了一根旗帜,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暖暖首饰铺”。

两吊铜板换来得旗帜自然不大,我让匠工将旗帜插上屋檐处的缝槽,虽然寒酸,但总归给人指了去处。

自此以后,我在自己家中接了活儿,便画了式样去铺子打好,又买了各式各样的丝绒盒子安放,挣些中间的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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