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只(1 / 1)

那厢墨画将人送出小院,转身进了她和墨言的卧房。刚把姑娘要的丝线准备好,就见墨言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进来。墨言把盒子往墨画手里一递,手指点了点盒面上粘着的那封信。

墨画看了一眼落款,了然于胸,轻声却语气怪异的说道,“京城送来的。”墨言点点头。

“怎么让我去送,明知道姑娘见了这东西不会高兴。”墨画一撇嘴说道。送还是会送,总要抱怨两句。

墨言安抚的笑一笑,墨画也不跟她计较了,知道墨言的意思是自己进去了还能宽慰两句。但姑娘的性子,怎么会是别人宽慰两句就不多想的。

晚饭过后,徐佑依依旧坐在灯下画纹样,墨画将锦盒呈上,见主子只盯着锦盒看,没有其他反应,就轻声退下了。

半晌,徐佑依才伸出手把盒子打开,昏黄的灯光照应下,孩童拳头大小的玉石泛着温和的光芒。徐佑依把玉石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石头被雕成饺子的形状,就连上面的褶皱都均匀清晰,最喜人的是奶白的玉石上零散铺洒着几点透绿,好像饺子的内馅儿透过薄皮显现出来。

徐佑依温婉一笑,为送礼人的用心。不管后来两人的关系如何,最起码傅荀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善待她。

就冲这一点,徐佑依愿意收下老友送来的礼物。

京城,傅都督府。

冬至,虽不是什么大节庆,家里上至少爷夫人下至丫环小厮,厨房都包了饺子,韭菜鸡蛋的、鲜肉的、三鲜的,一个个圆滚滚得像元宝,看得人就觉得胃里暖和。

屋里红色的灯笼映得空气发暖,“将军呢,晚饭用了没?”傅春向傅荀身边的得力小厮傅北询问。

虽是自家主子的亲妹妹,但傅北了解自家爷的性子,不喜欢人过问自己的事情。“爷回来后就没回院子,不知到哪去了。”

傅春望着哥哥屋里桌上摆着的那盘饺子,早已经没了热气。

她不是不知道傅北在敷衍她。如今傅府一门,只剩下三个正经主子。可哥哥挂念往事,不准备忘怀;母亲又不知退让,步步相逼,只剩下她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情分一词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如今这个家在外人眼里光鲜亮丽,深受圣宠。可只有日日生活在其中的人才清楚,家人情分,早已支离破碎。不然何苦,她只是想知道哥哥在家中的去向,下人以防哥哥生气,都不愿告诉她。

傅春半是为了寻人,也是为了散心,朝花园走去。偌大的花园,因主子不想着装点打扮,就只规规矩矩的挂着寻常样式的灯笼。

没有让丫环跟着,傅春沿着蜿蜒的走廊,看着黑夜下愈发冷硬的树木花草。这家,有没有女主人就是不一样。

哪怕那女主人再不爱热闹,总是喜欢打扮的。家中的一草一木、一屋一廊都会反映出女主人的点点巧思。

她记得有一年过年,母亲就是借口家中过年一点喜庆劲儿都没有,没有人打理府中事物为由,又一次给哥哥说起娶妻的事。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哥哥甩袖而去,她则要留下劝慰生气伤心的母亲。

时至今日,傅春不止一次地悔恨自己年少时不懂事,撺掇着母亲、和母亲一起没有善待那位姑娘。每次哥哥与母亲争吵,望着哥哥强忍不耐的神情,她不止一次地想,若是母亲现在松口了,愿意让步了,哥哥是不是可以出去把人找回来,然后他们又是“一家”的傅家人了。

可那位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主,且不说那位对哥哥的心思如哥哥对她一样;还有她虽不懂朝中局势,也多少听到些闲言碎语,说那位当初并不是怎么自愿离京的。

一脑门官司,几年了也没理清。傅春不愿意再想,这事不在她,无论她付出多大的努力,释放出多大的善意,哥哥和母亲不愿让步,都白搭!

远处,亭子里一抹冷光。傅荀孤身只影坐在亭内,即便不是行军打仗,常年军人习性使得他即便随便坐着,也被他坐出一副大马金刀、生杀予夺的氛围。

原本傅春到哥哥院内,就是想着趁着过节,把哥哥请到母亲院中,一家人说会子话。这会儿看人这么冷冷清清的坐着,傅春也不想过去打扰了。

强行将哥哥拉倒母亲那里又有何用,照这情形,不过又是一场争执。伸头看看大哥身上单薄的衣衫,有心让下人送来披风;最后还是歇了心思,哥哥想独处,那就给他个清净吧。

亭内,傅荀端起石桌上的冷酒一饮而尽。风吹得纱帘皱起,他却毫无感觉。

那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她被爹带回了家。那天的情形,他记不太清了,因为当时,他只当自己又多了一个妹妹。

一场大败仗使于初夏,在初秋迎来最悲痛的结局。固安候身死,当时还是校尉的爹整整一个月没能回家,整顿军纪、处理后事,还有朝廷对整个沈家军的诘问。

那时漠北城从上至下一片忙乱,谁都没有机会记得一个没了爹的孤女会有什么处境。

直到四个月后,有人向世子沈弘渊提出牺牲将士遗孀家属的安置问题,“她”被爹带到了自己身边。

她比自己小四岁,站在他身边矮了整整两个头。从衣着脸色来看,没有因为失去唯一的亲人缺衣少穿。脸上没有过分的悲戚,也没有那个年龄女孩儿该有的迷茫和恐惧。

他该知道的,从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该知道的。那样的年纪,被孤零零抛弃在人世间的一个小女孩,不应该会有那样的眼神:不悲不喜,不伤不怯。

固安候世子初掌军权,上要顶住朝廷换将的压力,下要收服固安候留下的老将。他爹作为固安候嫡系,又在固安候身亡后立刻表态支持世子,这才被世子重用。

当时,世子身边可信任重用的人少,爹把他送到沈弘渊身边做贴身侍卫。而当时四面楚歌的沈弘渊也愿意启用这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培植亲信。

就这样,当时他满心想着不仅要照着爹的话做,保护好世子;更要努力表现,让世子看到他才能的一面,才会早日让他领兵打仗。这是他自小的理想抱负。

所以,当时那个还不到他胸膛的小女孩儿,根本得不到他的半点重视。父子皆为世子重用,那几年两人在家吃饭的时间都是少的。因此才会忽略了当初领回家的小女孩儿过得怎么样。

爹和他都是武夫粗人,以为人交到母亲手里自然不会受到亏待,又有妹妹这个同龄人作伴,是对女孩儿最好的安排。

直到那年,她不得不“处心积虑”地让父亲看到她不能再在这个家呆的原因。他才意识到,这是徐谋士的后人,与她的父亲一样有傲骨,并不是只要衣食无缺就无欲无求。

不小心撞见那一幕的傅荀为自己的母亲感到羞愧,为妹妹感到生气,更为自己和父亲对她的疏忽感到歉疚。

后来…后来,她离自己更远了一些,又更近了一些。

她不在自己家住了,父亲把他托付给臻和。而他每日陪着原来的世子后来的固安候沈弘渊到安臻和住处商讨政事,总会看到她。

他看到她才来到臻和身边没几日,就无忧无虑全然放松的样子。这个样子是在他家里不曾有过的。他才知道,在自己家里的这几年,不是他们全家在照顾她,而是她一直在迁就忍让他们。

可即便是刚到臻和身边的时候,她也只是一个刚到自己胸前的小女孩儿。他对她除了多了一份歉意和跟随歉意而来的关注和迁就,并没有其他情愫。

不只他如此,当时沈弘渊、安臻和他们四人镇日在一起。沈弘渊把她当成身份特殊的小丫环,臻和对她即像妹妹又像女儿般宠溺。

是什么时候,他生出这种想法:等她再大些,娶她回家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即便在那些他想着日后娶她做媳妇的日日夜夜里,他也是以沈弘渊的大事为重。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这世界虽然天大地大,可她没有一个亲人,无处可去;他们又日日相见。他的心思早表白晚表白都是一样的,不过晚些娶她过门就是了。

可他又忘了,当年徐佑依不愿再迁就傅家母女,使出手段转身就走;今日又怎么会为了一个这些年没有给过她太多照顾和重视的傅荀去委屈自己。

第一次相见的场景记不清了,可她拒绝自己的那次,他记得清清楚楚。狂风略过草地,疯狂而又草率。他在出征途中把她叫到一旁,看着她听完自己难得结巴的说完表白,一脸从容微笑的神情,没有半点女孩儿的娇羞,傅荀就有预感,她是不愿意的。

而她没有立刻开口回绝他的原因,只是想着如何说辞才能不伤害他的感情,影响他的情绪,因为明天他还要为沈弘渊打前锋。

那一刻,傅荀才发现他比想象中要更了解徐佑依,因为仅从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答案,也能推测出她不说出答案的原因;但他又比想象中更不了解眼前依旧只到自己胸前的女孩,他猜不透,她不要一个靠谱的丈夫,一个完整的家,她到底想要什么?

吹了冷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傅荀回到自己帐内,还在为徐佑依找理由:是不是因为徐枫是死在战场上,她不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他打仗军人的身份。傅荀没发现,他为徐佑依开脱,不过是他心底深处不愿放弃罢了。

临到傍晚,这事儿把沈弘渊和安臻和都招来了。看着一起进自己帐篷的两个人,傅荀心里苦笑。这几年岂止是他以事业为重,徐佑依也心心念念只挂念着沈弘渊的大业。

所以即便是被告白这样一件私密的事,考虑到一丝丝可能影响到明天出征的情况,她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再三向沈弘渊和安臻和澄清,被拒绝并不会影响他明天出征的状态,两人才出了帐门。

可是,臻和临走前那个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得。

当时他不懂,后来他再三回忆和徐佑依的种种,想起臻和的那个眼神,他才后知,原来,那时,臻和就清楚:徐佑依和他没有任何可能。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安臻和最了解徐佑依。

而这,也是他后来才想明白的事。

身后传来沉稳有力的步伐,显然是为了引起主人的注意加重了步伐。傅荀放下酒杯,侧脸,来人轻步上前,弯着腰轻声说道,“十三传来消息,说礼物已经送上门了。”

说完,傅南后退一步,等着将军其他吩咐。

傅荀手指摩擦杯沿,心思回转:至少没把自己的礼物扔出门,她多少还是挂念些他们之间的情分吧,即便这情分不关乎情爱。

想到这,傅荀难得轻扯嘴角,面部柔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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