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救褚淮之前,魏琢必须得解决掉自己这边的麻烦。有几人拦住了她的去路,看装扮应是东宫卫士,他们大约是和队伍走散了,又或者是被派出打探情况的斥候。好处是他们只有几个人,不难对付,坏处则是他们离开了大部队,行动较为自由,不再受军纪约束。魏琢知道在混乱的时候,总会有人忍不住要浑水摸鱼。她虽然换做了男装,但太过惊艳的容貌让人能够轻易辨出她的性别,再加上她的行动和那些只顾着窜逃的庶民有明显的不同,这几个人盯上她也是正常事。魏琢看着他们阴森森的笑着将她慢慢包围住,不犹握紧了佩戴在腰间的刀。但这几人不以为意,他们一边盘问魏琢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们的军队,一边怪笑着打量魏琢的脸。魏琢一言不发,将全部的力气都灌注在了右手上,牢牢攥紧了刀柄。她本来应该害怕的,这几个人都是成年男子,还是经过训练的兵甲,仅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都未必有把握能对付,但在这样一个时候,她反倒心里没有丝毫慌乱了,精神紧绷着,只待一击致命——她在一个兵卒狞笑着说要将她捉去给将军瞧瞧时,猝然拔刀。她用的是兄长曾经教给她的刀术,这样凌厉的一招本该在战场上将敌人劈成两半。然而……然而她这一刀走空了。并不是这几个兵痞巧妙的闪躲开了,他们只当魏琢是弱质女流,身上带把刀也只是为了装饰壮胆,根本没有想过魏琢会对他们进攻。魏琢没有砍中目标的原因是——这个人在被他砍中前就倒下了。一支□□射穿了他的胸口,他倒地后,魏琢看到了他身后几百步外,站着的褚淮。对视那一刻彼此都有些愕然,魏琢手里举着刀,而褚淮则拿着不知从哪个禁军那顺来的□□,手法生涩的向前方瞄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来不及打招呼,魏琢反应过来后挥刀朝另一个人脖颈处看过去,而褚淮则十分有默契的将□□对准了另外一个人。魏琢久不习刀剑骑射之术,对敌时难免有些生疏,饶是她挑了王府最好的一把刀,也没能破开敌人身上的铠甲,那名兵卫迅速的拔剑招架,魏琢仓促还击,却被对方抢了先机,险些兵刃脱手,臂上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好在褚淮及时回援,最后一支箭矢稳稳的射中了这人。没能命中心脏,魏琢飞快的又补了一刀。还剩最后一个人,魏琢与之缠斗在一块,挥刀大开大合,气势逼人,关键时刻又是褚淮前来助阵,抄起那张已经没用了的□□,狠狠砸到了那人后脑勺。最后两个人踩着一地的血,尴尬的相视一笑。这是都没想到对方动起手来竟是如此凶悍。地上躺着的人还没死透,褚淮清清嗓子,“还能走么,咱们得赶快离开。”魏琢虽因方才用力过猛而有些脚软,但还不至于怂到步子都挪不了,于是点了点头。“那么,你要去哪?”褚淮又问。同时上上下下的打量魏琢这一身装扮。魏琢面不改色的用随身带着的帕子将刀上的血擦干,利落的收刀入鞘,“我不去哪,只是在找你而已。”“找我?”褚淮已经习惯了魏琢的行事古怪,但听闻这句话都还是有些惊讶。“是啊,找你。”魏琢也不知该怎么和褚淮解释,只好硬着头皮说明自己的意图,“如你所见,太子和林皇后斗了起来。你身为林襄文的弟子,应当会受牵连,我不想你死,所以过来找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就当是我看你顺眼,日行一善。”“找到我后,你要带我去哪?”褚淮眨眨眼。“不知道,总之先去个安全的地方。”褚淮颔首,丢下了句谢谢,绕过魏琢继续往前走。“你不跟着我?”魏琢猛地回身攥住他的衣袖。“你想要找我,而我也想要找到我的老师和表兄。”褚淮道。魏琢攥着他衣袖,没松手。两人一时僵持着。这次他们不再是喝多了酒在胡闹,双方都是罕见的摆出了认真的态度。褚淮想的是救自己的家人,而魏琢在乎的是他的性命。他们谁也不看谁,紧紧皱着眉,像是在赌气。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褚淮每次遇上魏琢,都会抛下自己要做的事,陪着她一块消磨光阴。但这一次他不能再这样了。褚淮挣脱了魏琢的手,意外的是,他极其容易的就办到了这一点。魏琢攥着他的手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褚淮低头,看到魏琢手臂上正有鲜血涓涓冒出,这是之前在打斗时受的伤。他捂着额头叹息了一声,认命的又回过身来,撕下中衣的衣袖给她包扎。“如果你执意要去救你的老师,你可能会死的。”魏琢认真的告诉他。褚淮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下,说:“多谢。”虽然魏琢做的许多事他都摸不清缘由,但他看得出她对他的善意。这世上对他好的人不多,于是他便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不让我去救我的老师,我倒可能因为愧疚而辗转难安。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下回再一同喝酒如何?”就是不知道下一次自己是否还能见到这位宗亲侧妃了。魏琢一听就知道他只是在随口安慰她,但她没有反驳什么,耐心的将他的话听完,然后点了点头,“行,你去吧。”褚淮惊讶于她突然变得好说话,但也没有表露太多的意外。毕竟他们不算太过熟悉的人,他的生死对她来说也许没那么重要。但魏琢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话,“我和你一起。”===============太子率领着他几乎全部的主力杀出洛阳时,距他在议政殿遇袭还不到三个时辰。都说兵贵神速,太子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理念。他策马狂奔在洛阳西郊的官道上,身侧千军万马搅起的烟尘像是能遮天蔽日。“殿下,我们该去哪?”副将问他。自幼养在深宫的太子远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娇惯,他狠狠一抽坐骑,用力吐出两个字,“往西北方向去!”传令官即刻将他的命令传遍疾行中的全军上下。太子不说自己要去哪,但他严密的掌握着这支军队的行动方向。每当遇到岔道口的时候,他便会发出简短的号令。除了太子外,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要面对的是什么。而在太子紧握着缰绳的手心,还攥着一张被汗水略微濡湿的帛书,上头写着他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最终决战的地点。================太子心腹武臣之一,东宫卫士令吴凝此刻正奔驰在洛阳的长街。他奉太子之命,留在洛阳战场上,为太子解决林氏中人。眼下他要去的地方,是林家那位大名鼎鼎的隐者襄文公林案的居所。东宫落入了林氏的掌控中,作为反击,他应该去袭击南皮侯的府邸才是。可那里戒备森严,而他手下的精兵大多已被太子抽调,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属下向他提议袭击居住在城东的林案,他思考了一会也就答应了。一个清贫的隐者,家中自然不会有高墙瞭楼和数不清的卫兵。听闻林案很受人尊敬,有不少士人是他的门生,那这样更好不过。挟持了林案,就等于控制住了朝野大半的儒生。世人都敬重这人,然而做了一辈子武将的吴凝并不觉得这人有多么了不起,他出身草莽,素来粗鄙,只知效命于太子。“将军!”稗将忽然策马赶来,“有人求见将军。”“是何人?”吴凝警惕的蹙眉。他不敢勒马,但放慢了速度。“他们说……”稗将狐疑的开口,“奉太子之命而来。”吴凝二话不说下令暂时停止行军,他对太子很是敬重,凡是太子安排的事,在他这都会得到一等一的重视。不多时两个人被送到了他面前,这时吴凝才明白为何他的稗将露出那么奇怪的狐疑之色。因为这两个人……很奇怪。这两人应当还算是孩子吧,看起来不会超过十五六岁。其中一个还好,虽然太过年轻了些,但容貌端秀,举止合度,那种从容不迫的眼神让吴凝稍稍心安。可另一个……吴凝盯着那张艳光四射的脸看了许久,确认了这绝对是个女孩,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娇养着的尤物。她站在之前那人的身侧,紧紧按着佩刀,一脸戒备,眼睛里都冒着杀气。偏生还风轻云淡的笑,“你就是吴中郎将?我们是太子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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