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1 / 1)

香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待到那么晚。

她把头埋在两膝之中,前世今生的画面在她脑中不断闪现,最后定格在一个高大的身影上,心底无端漾起一股被封存的甜蜜。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香桃蓦然抬头,那个高大的身影正穿过灰蒙的暮色,阔步而来。

怔了一瞬,她忙低下头,耳尖泛起了一点红,仿佛被窥探了深藏的心思。

男人黑色的革靴停在她的正前方,而后缓缓蹲下身子,声音缱绻带着一丝不确定,“在等我?”

香桃头埋在膝间轻轻的摇了摇,又欲盖弥彰的解释,“我在后山随便走走,不小心走到这,刚坐下就准备走了。”

夏渊摸摸她身上被雾气濡湿的披风,眉头轻蹙,伸胳膊抱起她,往屋内走,“在外面坐了多久,衣服都被打湿了。”

抱着她放到室内的木椅上,夏渊弓下身子,伸手去解她披风上的衣带,他利落的五官沉静如水,半敛的长睫盖住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来了,就先别走了。”

香桃心里一阵躁郁,扭过身子,捂住胸前的衣带,微愠道:“不行,我要回寺里。”

夏渊屈膝,方才还平静的脸上带了一丝犹疑,“是不是等的太久,不高兴了。”

香桃心里冷哼,谁等你了!

“没有等你。”声音小小,也不知道她在心虚个什么。

夏渊落睫,掩下眸光里一闪而逝的失落,继续去解她的衣带,“那为什么不高兴?”

把潮湿的披风在另一个椅背上铺开,他又轻车熟路的燃了炭盆,而后回到她身边,盯着她的双目,认真的等她的回答。

记性还真好。

香桃本想说“没有不高兴”,可转念一想过了明日他就要走了,实在没必要打太极,浪费彼此的时间。

“将军既然早就打算和我划清界限,又何必在最后装的...”依依情深。

她虽然说到最后打住了话头,夏渊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也沉了下来,“祖母找你了?”

他喟叹一声,“我原本让她等我走后再去找你的。”

香桃冷冷,“夏将军,多欺骗我两天,有意思么?”

夏渊黑色的眼瞳倏然放大,仿佛是两个无边的黑洞,瞬间把人吞噬,香桃眸光一闪,垂下了眼睫。

他突然握住她的双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你觉得我欺骗你了么?”

夏渊不畏冷,未着厚衣,隔着单衣,能感受到他遒劲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撞击,沉稳而有节奏。

香桃抽回手,把脸扭到一旁,不想理他。

夏渊突然嗤笑,双手捧过她的小脸,问:“是因为放你出府,才不高兴的么?”

香桃面上一阵窘迫,推开他的手,去捞椅背上的披肩,“将军请自重,我现在已经不是府上的小妾,我们独处一室,于理不合,我现在就走。”

夏渊面露苦涩,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他截过香桃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道:“你听我说。”

“放你出府,并不是要和你划清界限,等我大败北狄,一定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把你抬进国公府。”

香桃目光一炽,“真的?”

夏渊点头,“真的。”

香桃从袖中掏出祖母给她的花笺,举到夏渊眼前,义正言辞道:“那你为什么给我这个,我应该向谁证明我的贞洁?”

夏渊眸中闪过一丝闪躲,他立刻敛目垂睫,“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可以另嫁...”思之心痛,他没有说下去。

香桃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退缩,“所以,战无不胜的夏将军还没上战场,就觉得自己回不来了么?”

夏渊仿佛被当头一棒,脑中突然就响起上一世她稚气的声音:“我的大将军,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面前的女子美目依然清澄,却隐隐带着一股怒气。

他的瞻前顾后让她失望了么?

也许吧。

面对呼耶的来势汹汹,他可以做到无所畏惧,但对她的未来,他没有办法不多想,他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就算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得这么做。

“我答应风风光光的娶你,就一定会回来。”他语音里全是坚定,不想让她担心。

香桃一嗤,胳膊转到炭盆上,“那这个东西有何用?”说着,她松开了手,描金的花笺往下坠去。

被火苗吞噬的一刹那,一双大手伸向火盆,把它捞了起来。

夏渊拍拍花笺上的碳灰,咬牙低吼,“你在做什么?”

香桃穿上披肩,往门外走,“将军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就不要轻易许诺了,既然我和将军已经没有关系,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香桃!”夏渊叫住了她,毫不犹豫的把花笺扔进炭盆,“我确定一定回来娶你,拼死也要回来,花笺已烧毁,现在你可以不走了么?”

炭盆轰的一声窜起一簇火苗,瞬间把花笺吞没,发出巨大的哔啵声。

香桃脚步顿住。

夏渊上前,把她按回到座椅上,而后自己坐在不远处,温声问:“肚子饿了么?”

香桃默然点了点头。

夏渊起身,声音明显变得轻快,“你坐这等着,我去外面弄点吃的。”

未待多久,膳房飘起了鱼香,夏渊在做饭方面真的有天赋,香桃喝着热乎乎的鱼汤,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皱着眉头纳闷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呀?”

夏渊眸光一晃,嘴角勾起,“上辈子吧。”

香桃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上辈子也没见你做过饭呀。

用过晚饭,收拾完厨房,简单的梳洗一番,两人回到寝室,想到上次同居一室的画面,香桃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夏渊拉开两床被子,整整齐齐的并排放着,瞥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天色不早了,睡吧。”

香桃点头,爬到里面,老老实实的卷被子躺着。

夏渊轻轻躺在榻沿,挥掌震灭了桌上的烛火,帐内陷入静寂。

他今夜克制又疏离,像最初在茗汀居一样,仿佛对香桃避之不及。

香桃觉得夏渊今晚很是奇怪,明明是他让她留下来,却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他难道心情不好?

胡思乱想了一会,她裹紧身上的被子,转身面朝里躺着。

哼,她还乐得清闲呢。

夏渊转眼看一眼她娇小的背影,喉结滚了滚,而后收回目光,阖上了眼。

翌日,香桃醒来后,见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她穿戴整齐走出去,却见夏渊站在枯黄的桃树下,眉眼乌沉不知在想什么,他挺拔的背影看起来莫名有一股落寂。

看到香桃出现在门槛,他展笑,唇角上翘,眉眼弯弯,是香桃从没见过的明媚笑颜。

他三步两步走到她的跟前,抬胳膊将她拉入怀中。

“醒来了?”他语音里充满眷恋,和昨夜的清冷判若两人。

香桃嗡嗡的“嗯”了一声,任他开始细密的文吻她,从额头到眉眼,又从眉眼滑到唇瓣,仿佛有什么东西压抑了许久,这一刻终得释放。

被他一路吻着又回到寝室,香桃被重重的压进帐内。

但他只在她的唇脸、脖颈游移,根本不敢打开她,仿佛那是他要不起的礼物。

香桃一把推开他,“我要回寺了,太后见不到我会生疑的。”

夏渊气息乱的一塌糊涂,还要压制欲望,声音又黏又闷,“什么时候回来?”

香桃坐到铜镜前整理妆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今日太后就要选定参佛的禅室了。”

夏渊瞬间就生出了一股子意难平,走到她的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帮她梳发。

“你的准夫君明日就要上战场了,你心里想的还是别人,就不能好好陪陪我么?”

“准夫君”三个字莫名击中了香桃的心尖,她低声问:“明日什么时间走?”

“明日午时。”

心中突然翻腾出一股说不出的酸楚,香桃猛然低下了头。

“嘶——”

头发被扯的钻心的疼,大颗的泪水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绷出了眼眶,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夏渊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可是就像决堤的大坝,她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他伸手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胸怀,素色长袍立时洇湿一片。

“对不起,是我弄疼了你。”

香桃摇摇头,轻轻推开他的身子,她捂住起伏的胸口,堪堪止住了眼泪。

“我必须得走了。”香桃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就势朝外走。

夏渊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哀求,“晚上来好么,我会一直等你。”

他特意忙完了手头上所有的差事,就是为了最后一天心无旁骛的陪她,没成想,她倒没有时间。

香桃脚下一顿,转过脸来,眉眼含笑,抬声道:“好啊,那你也别闲着,下山去拿样东西。”

夏渊拧眉,“你想要什么?”

香桃仰着小脸看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檀口轻开,徐徐道:

“我啊,想喝酒,鸿锦楼的。”

夏渊面色一僵,挑眉看她,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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