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其实没什么事,但就这一件事让文武百官惊诧不已,上任刚一个月的兵部尚书冯元飙被免职,刘慧明成为新的兵部尚书。
不过这事虽然表面上在意料之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从前几天早朝时他应对失当就看得出来,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崇祯的信任了。
看着冯元飙失魂落魄地摘下官帽,文武百官心里颇不是滋味。
对于刘慧明,他们毁誉参半,有人说他有经邦济世之才,有人说他是奸佞小人,只知道拍崇祯的马屁,对百官却经常恶语相向。特别是对冯元飙和光时亨两人,他更是见一次怼一次,丝毫不留情面。
现在他终于斗倒了冯元飙,自己坐稳了部堂高官的位置,百官对他更是嗤之以鼻。
刘慧明看了冯元飙一眼,冷笑道,“本兵大人这下可以回去好好读书作文了,以后定能诗书传家。”
“住口!”崇祯罕见地开口喝止了刘慧明,“刘爱卿身居高位,当修身养性,再不可如此放浪形骸,否则,朕定不饶恕你!”
刘慧明忙低头认错,“是!臣遵旨!”
接着,崇祯又宣布释放侯恂、熊开元、姜埰等人。侯恂被任命为保定、河北、山东三省督师,择日率领新军南下夹击李自成,姜埰作为行军赞画随他一起南下。
熊开元可能是被关傻了,崇祯本来想重用他,但他却主动要求致仕回乡,崇祯没办法,只得允了。
礼部侍郎邱瑜听说新军马上就要南下征讨李自成,忙出班反对道,“陛下,新军才操练一个月,战力未成,此时出征恐怕事倍功半啊!”
崇祯脸色一僵,正要说话,刘慧明却提前反驳道,“此事不需邱侍郎担忧,新军一边行军一边操练,等到了中原就练成了,闯贼猛攻潼关,时不我待啊。”
左都御史李邦华奏道,“兵马虽有,钱粮并无着落,如此草率行军,恐有不测啊。”
刘慧明道,“李院台说得好,这也正是我纠结的地方,这次两万新军,只有一月的粮草,倘若一月之内不能打败流寇,缴获战利品,新军将不战自溃。”
刘慧明说完盯了倪元璐一眼,倪元璐被盯得没法,只好承诺道,“倪某当尽力为大军筹措粮草。”
吏部尚书李遇知发言道,“陛下,夏粮还要一月才能收上来,如此急迫地出兵,是否急迫了一些。”
刘慧明看到李遇知顿时有了主意,“李天官,刘某倒有一个主意,能筹集到粮食,只是需要李天官支持,不知李天官愿不愿意?”
李遇知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要能为新军筹集到粮草,刘大人就算要老夫这项上人头,李某都不皱一下眉。”
刘慧明笑呵呵地说道,“在下岂敢要李天官项上人头,刘某只是想牺牲一下天官老爷的清誉,不知李大人是否愿意为了大军的粮草做出点儿小小的牺牲?”
李遇知的脑袋里顿时警铃大作,良久才道,“刘大人请讲。”
刘慧明平静地道,“晚辈想向老大人讨要一百张七品以下官员的告身。”
李遇知将信将疑道,“刘公莫非要卖官?”
刘慧明点点头,“我将以拍卖的形式卖出这一百个官位,谁出的粮食多,就把最好的官位卖给谁。”
“不可,不可!”李遇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此事断不可行,老夫不能同意。”
刘慧明还没说话,魏藻德就叫嚣起来,“李天官连人头都愿意奉献出来,难道一点小小的清誉比大明几万将士的粮草还重要吗?”
李遇知丝毫不为所动,就算是大学士开口也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崇祯,自剖心迹道,“不是老臣不愿意牺牲名节,买官卖
官实在遗祸无穷,请恕老臣不能开这个口!”
兵科给事中张缙彦突然开口道,“情况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吧,李天官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现在国事糜烂如此,为了自己的清誉竟然连朝廷大局都不顾,实在妄为天官。”
张缙彦说得义正言辞,这上纲上线的能力也是没谁了,刘慧明对明末文官颠倒黑白的能力实在是佩服。
李遇知被张缙彦骂得面红耳赤,但仍不打算放弃原则,虽然被魏藻德和张缙彦两厢夹攻搞得灰头土脸,但他就是不松口,被逼急了干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缓缓地摘下官帽,向崇祯行了个大礼,意味深长地道,“陛下,老臣无能,老臣请求辞去天官一职,另选贤能之士担任!”
刘慧明对这老头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来。见他颤颤巍巍地给崇祯下跪,又颤颤巍巍地摘下官帽,他已经是年近八十的老翁了,心里实在不忍,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道,“李尚书为国选材,刚正不阿,晚辈佩服。既然李老大人执意不肯,晚辈只好牺牲名节拿出一百个武官名额来换钱粮了,只是武官没有文官值钱,可能换不到那么多粮食。”
李遇知忙摆手劝解道,“刘司马,不可,不可呀!买官卖官,乃是国之大祸,此例不能开啊!”
刘慧明摆摆手,道,“李天官放心,我刘某人的眼睛里可不揉沙子,那些想捞回去的人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李遇知仍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直呼不可。
礼部尚书林欲楫也站出来反对,“陛下,臣以为不能开这个口子,臣附李老大人之议。”
大学士蒋德璟也站出来道,“陛下,虽然朝廷用度艰难,但用官位换粮食实不可取。”
有了两个重臣的支持,李遇知顿觉吾道不孤大,胆气也壮了许多,“陛下,卖官鬻爵乃亡国之兆也,万万不可呀。”
张缙彦则大声疾呼道,“衮衮诸公只知沽名钓誉,可曾想过大军无粮前线将士就要饿肚子,可曾想过大明国土烽烟遍地,可曾想过朝廷真的已经无粮无钱了,拿一些低级官吏出来换粮草有何不可,只要加以监管,能酿出多大的祸患?”
魏藻德也站在张缙彦这一边,强烈赞同拿官位换粮食。他和张缙彦一唱一和很快就拉拢了一帮人与蒋德璟、李遇知等人摆开擂台对唱起来,双方引经据典,你来我往,把朝会当成了辩论会,看得刘慧明心里苦笑不已。
崇祯仍然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他现在学会了忍耐,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做决断,和去年那个甲亢患者已经判若两人。
刘慧明四下扫了一眼,看到光时亨躲在一个角落里以袖遮面享清福,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哼,你这老小子,前天出了那么大一个丑闻,今天就想糊弄过去吗?
光时亨注意到了刘慧明不善的目光,忙侧过身准备避到更偏僻的角落里去。
刘慧明突然开口道,“光给事,你平时最爱发表意见了,今日怎么一言不发?”
刘慧明说话声音很大,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光时亨刚转过身子就被叫住了,百官见到的就是他转身想跑的样子,形象分一下就没有了。
光时亨出了大糗,忙捏住鼻子狠狠地醒了下鼻涕,以袖遮面,讪笑道,“老臣受了风寒,有碍观瞻,请各位同僚见谅。”
刘慧明一怔,心道,没看来啊,你这老儿临场反应能力还挺不错的。哼,你这点儿小把戏还想糊弄过去?
“哎,虽然现在很热,但一早一晚还是很凉的。我昨晚就劝过你,让你多穿点儿,你就不信,非要光着身子到处跑!”刘慧明装出一副关切的口吻劝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责备道,“尊夫人也是,男人嘛,养个外宅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拿着刀杀尽去,搞得你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晚上那么冷,不着凉才怪呢!”
光时亨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儿晕倒,他怔怔地盯着刘慧明,大有用眼神杀死他的阵势,心里却惊恐至极,对自己的夫人也恨到了极点。
光时亨前几天的丑闻早已传遍了北京城,众臣都是要面子的人,根本不屑于提起,但刘慧明就不同了,他一见到光时亨就来气,遇到了这么好的素材,当然要好好奚落他一顿了。
光时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见众人一直盯着他,只得讪讪地道,“下官,下官今日身子有恙,一时有些糊涂,还没想好对策……”
张缙彦讥笑道,“光大人平时口若悬河,今日这么简单一件事,怎么可能没想好呢?一定是想置身事外,这可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光时亨被怼得面红耳赤,只得再次重复一遍,“下官确实没想好。刘司马曾两次教诲下官不懂不要乱说话,下官谨记在心,再不敢随便发言。”
“啊,不错,这就对了嘛”,刘慧明笑着赞道,“光大人若能一直如此虚心好学,日后定可入阁拜相,成为国家的栋梁。”
光时亨肺都要气炸了,嘴上不得不摆出一副“多谢指教”的表情来,看得刘慧明一阵反胃。
崇祯看着眼前的一幕,肺都要气炸了,他狠狠地瞪了光时亨几眼,便一挥手道,“此事日后再议,李卿的辞呈,朕不准!”
说罢,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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