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字幼玄,号石斋,福建漳州府漳浦县(今福建省东山县铜陵镇)人,天启二年三十八岁时中进士,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后世给他的评价是晚明著名的学者、书画家、文学家、民族英雄,但却没有提他是一个比魏征还要正直敢谏的诤臣。
老黄头和刘宗周号称晚明“双周”,都以学问见长,而且性情耿直,道德高尚,名满天下。不过,黄道周比刘宗周还要硬气一些,刘宗周属于看不惯就挂冠而去,绝不多言之人。他就不同了,面对看不惯的人或事,他直接一封奏疏就送到了御前,不仅骂朝臣还要把皇帝也捎带上。
崇祯三年,温体仁和周延儒勾结指责袁崇焕和内阁大学士钱龙锡结党,崇祯吓得不轻,直接把二人扔进了诏狱,打算效仿嘉靖朝夏言和曾铣的旧例一起处死。众大臣无人敢救,只有黄道周认为此事不妥,他觉得袁崇焕该死,但钱龙锡是无辜的,二话不说就上疏为钱龙锡辩难,直言:“今杀累辅,徒有损于国”“为国体、边计、士气、人心留此一段实话。”
崇祯大怒,将黄道周连贬三级待用。但正因他的仗义执言,大学士钱龙锡等一批受连坐之罪的大臣方得以幸免。
从此以后,崇祯就开始讨厌他了,但他毫不在意,仍然我行我素。
老黄头在朝中待久了,厌倦了朝中挤压、倾轧的党争之风,就向皇帝称病请辞,崇祯二话没说就准了。
临行前,他本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原则上了一道《小人勿用》疏,批评当时的内阁大学士周延儒、温体仁,并劝诫崇祯“退小人,任贤士”。
崇祯早就烦透他了,见他主动请辞,本不想为难他了,但被他这么一闹,好心情瞬间就没有了,老黄头因此被治了“滥举逞臆”之罪,削籍为民了——直接开除出公务员队伍。
黄道周被开除党籍之后,他就写诗作画练书法,除此之外还到处讲学,名气也越来越大,大到崇祯不得不重新将他纳入公务员系统。
崇祯九年,黄道周重返朝堂,当时正是温体仁执政期,老黄头一看,好家伙,这老东西还在祸害朝堂,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封弹劾奏疏直指内阁首辅温体仁。崇祯本以为他经贬谪数年,锐气早已消磨殆尽,为人会变得圆滑一些,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改刚直的本性,火力反而更强大了。
但人家好歹刚回朝,崇祯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就没有责骂他,反而给他升了官,提拔他为右谕德,掌管司经局,相当于国家图书馆馆长。
但黄道周丝毫不买账,仍然我行我素。
不久,崇祯有意让杨嗣昌等五人入阁,老黄头忍不住了,直接在经筵大会上向杨嗣昌开炮了,说他私底下和满清议和、为了议和迫害卢象升,是个十足的小人。杨嗣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二人就在学术讨论会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起来,最后阵仗越老越大,杨嗣昌这一边不断有人加入战团,但黄道周毫不畏惧,舌战群儒,“犯颜谏争,不少退,观者莫不战栗”,大有决战紫禁之巅的味道。
崇祯此时做了一件傻事,他看见杨嗣昌一方节节败退,便亲自下场为他开脱,斥责黄道周“一生学问只办得一张佞口!”
黄道周激战正酣,一时忘了“来将通名”的规矩,把崇祯当成了普通辩手对待。他整整衣冠,不甘示弱地道,“忠佞二字,臣不敢不辩。臣在君父之前独独敢言为佞,岂在君父之前谗诌面谀者为忠乎?”
崇祯气得脸色铁青,哑口无言。
黄道周一招制敌,觉得还不过瘾。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教育皇帝的机会,他早就想给他上上课了,便厉声逼问崇祯,“忠佞不分,则邪正混淆,何以治?”
崇祯再也扛不住他那刀锋一样的眼光,只得一拂袖抱头鼠窜而去。
黄道周一战成名,结果就是被连降六级,被贬为江西按察司照磨,相当于如今的江西省政法委档案管理室管理员,从八品。
这一次黄道周算是把崇祯得罪死了,后来的几年,无数朝臣为他求情,但崇祯不仅没有宽恕他,把营救他的人也处理了不少,还责怪他结党营私,把他贬到更远的广西去戍边了。
黄道周在广西待了几年,学问越来越精深,名声越来越大,周延儒复出之后为了挣表现,先是温言劝谏崇祯,给他减了刑。去年八月,崇祯和周延儒摆龙门阵,说及岳飞之事,叹道,“安得将如岳飞者而用之”!
周延儒道,“岳飞自是名将;即黄道周之为人,传之史册,不免曰‘其不用也,天下惜之!’”
崇祯也要名声,也不想做黄道周的背景帝,就传旨把黄道周召回了朝廷,官复原职。
黄道周回到朝堂之时,正是清军入关,北京宵禁之时,眼见鞑子攻城略地、朝堂乌烟瘴气,北京臣民如在瓮中,老黄头不禁悲从中来,修炼了大半辈子的一口气终于泄了。他再也无意仕途,只想告老还乡,了此残生。
崇祯见到他也很唏嘘,便同意了他的辞呈。只是那时还处于宵禁期,老黄头虽然辞了职,却不能离京,只好在北京住了下来,现在应该正在打包行李,准备离京了。
说起黄道周的事,崇祯的脸上除了尊敬与厌恶之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唉,朕何尝不知道周是忠臣也,所以几次都赦免了他,只是他这脾气一日不改,朕就一日不可委其重任。”
刘慧明笑道,“陛下,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黄道周要是改了性子,那他就不是黄道周了。我觉得黄道周这样的性子最适合做司法工作了。他的脾气这么刚硬,咱们就把让他更黑恶势力做斗争。”
“黑恶势力,啊,哈哈哈!”崇祯又听到了一个新词,不禁哈哈大笑,“好,就依你所言,朕就任他为大理寺少卿,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世人传言那样刚正不阿。”
刘慧明道,“陛下放心,咱们可以和他事先说明,他只负责审理厂卫的案子,其他的事不用他管,就算以后要上书言国事,陛下就当他不存在,不批评,不嘉奖,也不回应。”
刘慧明“四不”原则一出,崇祯顿觉三观碎了一地,正色道,“如此,朕岂不是昏君了?”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陛下难道没听说过‘各司其职’这四个字吗?我最烦大明官员这一点了,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放一边不闻不问,比如咱们兵部的官员吧,驿路不通没人去管;军刀一碰就一个豁口、火铳一点火就炸膛没去管;舆图还是百年前的也没人去更新;成天把子曰诗云,忠孝仁义挂在嘴边,动不动就上疏陛下邀直买名,陛下应该狠狠地杀一下这股歪风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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