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春语小心翼翼爬上棺材的棺身,我侧着脸盯着春语,她往上面爬的时候差点弄破穿在身上的寿服。
春语进入棺材后站在里面,小声问着在一旁的尹林:“我们下去之后怎么找到对方?”
尹林黑着脸,回答:“你先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来,好吗?”
“嗯。”春语似乎有些紧张。
我双手扶着棺材的边沿,然后小声说着:“不要怕,下去了之后我们两人一起,别走丢了就行了。”其实我的脚也有些软,毕竟这活儿要是没弄好,没准我和春语就不能回来了。
尹林从身上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根红线,然后在红线上面串了几个铜钱,那些铜钱在红线的串联下乒乓作响。他走到春语的面前,很淡定的说:“把你的手给我。”
春语将手给他之后,他竟然迅速放到了嘴里,细尖的牙齿瞬间就将春语的指尖撕开了一条伤口。他把春语的手指按在那些铜钱上面,用力一划,原本黄色的铜钱的一部分变成的红色,鲜红的血液从铜钱上面掉落到地上。
尹林接着面对我,说:“你的呢?”
我将手指递给了尹林,它如法炮制,我们两人的鲜血将铜钱全染红了。尹林迅速用那根红线,将我们的手指栓住,两口棺材之间连着红绳,就如同一座架空的桥梁。
尹林叮嘱着我们:“记得到了阴间之后,你们两人的手指上有一根红绳,别摘下来,这样你们就不会走散。红绳会带你们找到彼此的,这是指路绳。”
我和春语都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躺在棺材里面。
棺材里面还真不是滋味,松柏混合着新鲜的油漆味道扑面而来,浓重的气味让人有些晕眩。难以想象,如果活人被关在里面会是怎么样的滋味。硬邦邦的木板搁着身体背后的脊骨,疼痛感瞬间蔓延到全身。
在里面躺着也才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全身痒酥酥的,仿佛有什么虫子在叮咬着。我在连绵不停乱动着。
说实话,我有些紧张。当我看到孔祥天他们拿着长钉和锤子的时候,心跳瞬间就加速了。他们两人将东西放在棺盖上面,他们双手紧紧抓着棺盖,他们咬着牙用力推着棺盖。那棺盖一点点合了上来,就快要盖过我的头顶了。
他们居然要将棺材封死。
当棺材被关上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黑下来了,黑暗里拥挤的空间禁锢着我的身体。我的双手双脚甚至不能屈伸,全身就如同被打了石膏一样动弹不得。
我能听到棺身传来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孔祥天和尹林在钉棺钉了。我要被封死在里面。棺盖和棺身的咬合很好,边沿都被刨子刨的很平整。
外面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刚刚停下来,我的呼吸声就开始急促了,心跳也急速跳动着。我张大了嘴巴努力呼吸着,全身在棺材里面不停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我大声呼吸着,张大了嘴巴,越努力越难受。
我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就像是粗鲁野兽的狂吠,时间之于我就如同在棺材之外徘徊,我的脑袋越来越昏沉,就感觉头顶上压着千斤巨石。我的身体越来越乏力,想要伸手触摸到棺盖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要闭上眼睛了,是的,就快闭上眼睛了。
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身体反而很轻了。我的双手用力撑起身体,整个身体轻得就如同被压后突然松开的弹簧,整个身体就弹了出去。
我的身体穿过一片黑暗,我的身体在空中漂浮着,就像天空中的一团云一样。我盯着自己的身体,身上依然还是那件难看的寿衣,不过在寿衣的周围布满了氤氲的黑气,他们萦绕在我的身体周围挥之不去。
我的手指上有一根红色的绳子绑着的环,这是找到春语的指路绳。当我盯着那根红色的绳子的时候,从我的手掌里面竟然发出着微弱的金黄色的光芒,我将自己的手摊开,在我的手心里面居然有一道金色的符文。
那张符文很潦草,我虽然认不到画的时候,既然这是师祖临别前悄悄给我的,那么一定有用。我的手掌发着光,这样在阴司里面游走肯定不合适,我迅速将自己的手揣入到兜里了,免得被人发现。
我睁大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天上黑色的鸦雀哀鸣着飞过,它们慵懒的拍打着翅膀。黑色鸦雀身后的天空黑云密布,在那些黑色密云的空隙之间偶尔还能看到红色的裂隙,那些裂隙里仿佛有烧红的岩浆。
我的身体似乎漂浮在一个山头上面,整座山都是黑色的,下面流着红色的岩浆,那些岩浆就如同山涧里的溪流。黑色的山上的树木很少,即使偶尔出现那么一两颗,也都是黑色的枯木朽柴。
阴间原来是这样的,看来我死后就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在这里看不到人,甚至看不到一个鬼影。我想要往山下走,可是,整个身体却不停使唤在空中飘来飘去,最后竟然掉落到布满黑色灰烬的地面。原本黑色的纸质寿衣很多地方被擦破了。
看来想要成为鬼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我小心翼翼的站立在地上。算了,还是用双脚走路没准能好一点,至少不会摔倒。
山上已经是荒凉一片,看来只有往山下走,没准能遇见一两个鬼。
往山下走的路很崎岖,还要避免只接渡过那些流着岩浆的溪流,我走了很久却没有人烟。春语也不见影子,我手上的红绳子一直没有动静。如果春语没有来到阴间,她会不会被封闭的棺材给闷死,如果是被封闭的棺材给闷死那么她也应该成了鬼魂。
当我快要下山的时候,我的手指上的红色绳子居然动了,那红色的绳子将我的手指牵着,仿佛有人在另外一头牵着我的手指。我有些激动,是春语,终于收到她的信息了。
我的手指在指路绳的牵引下最终指向一条幽深的山谷。周围的山头的脉络全都汇聚到那个山谷,我仔细盯着那些山头,那些山头上似乎若隐若现有很多人也在朝着山谷走去。
我沿着身后的山头脉络,一直朝着那个山谷走去,越靠近那个峡谷,身边的人就越多。开始的时候是一两个,后来是几十个,接着成千上万,我站在人群里就像蚂蚁窝里的一只不起眼的蚂蚁。
那些人,确切的说是已经死去的人的魂魄。他们目光涣散,没有精神,身上和我一样充满了氤氲的黑气。只是有的人身上的氤氲和气浓稠,有的很零散。当我向那些从我身边经过的鬼魂问话的时候,没有人回答我。
他们就像是没有听到。
快要到峡谷的入口时,人流已经很拥挤了,所有的人肩并着肩,前胸贴后背。这里面有有老有少,男人和女人,在这里似乎没有了欲望,人们唯一的念想就是要一直朝着那个峡谷口走去。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峡谷就是到达阴司的入口。
我跟着人群随波逐流,越靠近峡谷口,那红绳牵动的越厉害。
可是这忙忙的鬼群要找到春语确实不容易,我垫了垫脚朝着人群的末端望着,在不远的山口处原本很宽广的人流,却在峡谷的入口变成了很小的一股细流。这是什么情况,可是看峡谷的宽度,很宽,不应该的。
我慢慢朝着限流的那个地方走去,本来可以看到的一个地方却花费了我大量的时间。
当我来到限流的地方时,我竟然看到了牛头马面,他们将峡谷设置了关卡。凡是到达关口的鬼魂都要经过牛头马面的盘问才能进入到峡谷里面,我有些好奇,难道不是所有的鬼魂都能进入阴司吗?
不过想一想,也不所有的鬼魂都在阴司里面,毕竟阳间还有着许多游魂野鬼。否则怎么会有捉鬼道人和神棍神婆。我现在要进入到阴司,肯定是要经过那里的。
我拉住了旁边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转过脸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脸上已经掉落了一块肉。身上没有穿衣服,竟然全身赤裸着,也不知道生前是怎么死的。
“诶,兄弟,我们怎么过去?”
那个男人盯了我几秒,脸色阴沉,没有回答我就继续前行了。难道死了的人都不喜欢说话吗?
往前继续前行了十来米,和牛头马面已经很近了。刚刚那个脸上掉了肉全身赤裸的男人走在前面,我跟在他的身后。那个男人没有犹豫,径直朝着里面牛头马面走去。
轮到那个男人了,男人面无表情走向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摇着奇怪的脑袋目光犀利,专心致志审视着这个男人。在牛头马面的身后有一张小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头,那老头一直在翻着一本书。
那个老头翻书的速度很快,就像是银行的柜员在快速数钱。我甚至怀疑他看到里面的内容没有。
也就毫秒之间,那个老头低着头说:“陈四金,死于车祸,生前修为不够,继续回到阳间当野鬼。”
牛头马面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朝着男人怒吼了一声,嘴里的口水钱都喷到了男人的身上。马面将男人一脚踢到了人群,大声骂着:“妈的,浪费我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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