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虽然说起来他是个笨蛋来着,用来鼓励人的话各种不通,什么冰下的鱼啊,什么我们一起去打爆车轴啊……”他偷偷看了一眼诺诺,“都好蠢的。师姐你知道么?发了神经病那是很可怕的,你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可信了,所有人都在骗你。我在学生会有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秘书,叫伊莎贝拉……”
“那不是恺撒说过好几次的那个低年级的妞儿么?跳波尔卡跳得很好的那个?你们这帮臭味相投的男人莫非下作到连秘书都相互转赠的地步了?”诺诺龇着小白牙,努力想要打破此刻低郁的气氛。
可路明非没理她,自顾自地说,眼神荒凉得像条丧家之犬,只是还未发胖,“以前我什么事都听伊莎贝拉的,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她懂得比我多嘛,我也觉得她好漂亮的,可出了这事之后我觉得她变丑了,她说的什么我也都不相信了……全世界都在骗你的感觉真的好可怕。我知道只要我接受治疗把师兄删掉就好了,那我就能回到正常的世界里,伊莎贝拉还是那么漂亮,狮心会长是那个蛮崇拜我的那个谁……管他呢,反正是非洲来的……我就不会那么害怕了,一切都回复正常……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想要是世界上真有师兄那么一个人呢?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等着人去救他,可大家都把他忘记了,他说救救我啊我是楚子航,可大家都说你是谁楚子航又是谁?”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慢慢地弯下腰去,脑袋几乎要蹭在冰冷的地面上,“所以我不能忘了他,忘了他就再也没人能回答他了。”
谈话到这里再也进行不下去了,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坚硬得近乎实质的悲伤,诺诺小口地啜饮着杯中的红酒,连酒好像都变得苦涩起来。
过了好久好久,路明非才听见诺诺说,“那你抬头看看我有没有变丑。”
他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诺诺,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啊。”
他本想说师姐你好像还变漂亮了一点嘞,当年你头发上好多静电无数呆毛,不过觉得有点太谄媚,就按下不表了。
“伊莎贝拉也不记得楚子航,我也不记得楚子航,为什么伊莎贝拉在你眼里变丑了,我就没变丑呢?”
路明非一下子呆住了。他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诺诺在他眼里怎么会变丑呢?经过那么多年她还是当年那个开着法拉利的威风少女啊,尽管他后来认识了死犟且美爆的女版龙王还有那个叫人心哗哗碎掉的黑道小公主,跟她们比起来诺诺就是个家境不错的普通妞儿,可她在你眼里还是那么威风凛凛。
就像你当年光着脚连鞋都没得穿,在荒原上遭遇骑着红马的女孩,她对你说,要是勇敢我就带你上战场,你就真的跟着她的背影跑上了战场。很多年后你牛逼了,被各路过硬的妞儿包围着,其中有帝国公主有骑着魔龙的妖国女皇,一个个都比那个骑红马的女孩拉风。可在你心里最深处还是那片荒原那个骑红马的影子,你玩命地追,因为遇到她的时候你是个连鞋都没得穿的小屁孩,只有她对你伸出手来。
不过这理由没法跟诺诺说,路明非眨巴着眼睛想要再编一个理由。
没等他编完,诺诺忽然一个俯身,额头狠狠地撞上他的额头,撞得路明非眼冒金星。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诺诺抓住脑袋,把那头半湿的头发揉成了一个鸡窝。
他晕乎乎的,被诺诺身上那股海藻和檀木的香气包围着,只觉得一脚踏进了云海里。正满心温柔呢,已经被诺诺推着额头一把推出老远。
“真他妈的没用!精神病也来找我,将来你生不下孩子也会找我来当催产婆吧?我到底是怎么不开眼,当时收了你当小弟的?”诺诺不耐烦地骂着,“吃饱喝足休息好了我来想想办法,这里面好像是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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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心里是说真没出息啊,当不当学生会主席,你也还是当年我从那间放映厅里捞出来的衰仔。你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可信,就又屁颠屁颠来找我了……可我能罩到你几时?
心情正乱糟糟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忽然划破了烛光之外的黑暗,伴随着一声断喝,“什么人?”跟着就是电流嘶啦嘶啦的声音。
那是一名黑衣保安,头上扣着耳机,手腕上挂着电警棍。他大概是正听着音乐巡视酒窖,所以没听到诺诺和路明非的说话声,转过弯来忽然看见烛光,大吃一惊,赶紧从手腕上撸下电警棍来。诺诺和路明非也是太专注于说话了,否则以他们的听力,即使那名保安穿着软底鞋,也不至于察觉不到他的脚步声。
诺诺心说糟了,立刻就生出灭口的心来!加图索家委培的新娘,深更半夜跟陌生男子在学院的地窖中饮酒作乐,这话怎么说怎么有问题。
恺撒那边还好说,就说是我走丢的小狗又找回来了,可加图索家的老头子们还不气得飙血啊?这么有辱门风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在加图索家呢?按说意大利人都风骚不靠谱,可加图索家的门风异常地古板,全家上下就两个没谱的人,庞贝和恺撒父子,老爹是浪,儿子是野。恺撒也说过他的妈妈从古尔薇格家嫁过来之后基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像个中国古代的小脚女人,加图索家倒是并未限制她的行动自由,但套上“加图索家主母”这顶后冠之后,她确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虽然恺撒笃定地说诺诺不会重蹈他老娘的覆辙,但由此可见加图索家也不是公园,并非那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灭口当然不是要杀掉,打晕之后丢上开往赤道索马里的货船就是一个灭口的好办法,等这哥们醒来,一定会惊讶于秀丽的热带风光,几年也不得回来……那里遍地都是海盗。
但在诺诺动手之前,一瓶红酒已经在保安的脑袋上碎裂,黑暗中仿佛开出了一朵酒红色的巨大花朵。保安嘤·咛一声婉转倒地,露出了藏在他背后的高大黑影。
诺诺心里一惊,这间酒窖里居然还有第四个人,这人一路尾随保安,忽然暴起痛下狠手,不知道是敌是友。她随手拔下插在火腿上的水手刀,眼中爆出杀气,“谁?”
“炎之龙斩者,芬格尔·弗林斯!”黑暗中的汉子自报家门,渊渟岳峙,宗师风范。
家门还没报完,那边路明非的高踢脚就已经到了,Corthay家手工定制的好皮鞋,纯阿尔卑斯山牛皮做底,绝对耐磨,踹在芬格尔脸上老大一枚鞋印……
“神眷之樱花,你摊上事儿了你知道么?你摊上大事儿了!”伟大的炎之龙斩者说完这句话,才捂着呼呼冒血的挺拔鼻子,痛得一屁股蹲在地上。
芬格尔选了一瓶1989年的奥比安,闭着眼睛闻了很久,“不愧是世纪大酒,开瓶就有浓重的花果香,我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蔷薇盛开的花墙下,蔷薇间点缀着红色的小浆果……”
“闭嘴!你俩的那点底子我还不知道?5块钱一瓶的加州红酒对你俩就很好了!还装品酒师!”诺诺拄着水手刀,气得七窍生烟,“不是摊上事儿了么?不是摊上大事儿了么?什么事儿说啊?写网络小说写多了,还非得打赏你才更新?”
“师妹你也知道我如今成了一枚作家么?”芬格尔眼神惊喜。
“苏茜写信来说的。”诺诺没好气地说,“快说快说!”
芬格尔深吸一口气,转身指着路明非的鼻子,“神眷之樱花……”
“有事说事别喊奇怪的绰号!还有,你的电话号码怎么不对?我前两天玩命地想跟你联系,就是联系不上。”路明非说。
他当然试过打电话跟芬格尔求证,想问问这货为什么忽然修改了小说,把楚子航的存在全都抹去了,可往古巴打了几十个国际长途,根本就接不通。鬼知道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金色鸢尾花岛,连恺撒也不知道金色鸢尾花学院的地址。
“那里是古巴!你去过古巴么?遍地生长着烟草,电话线都从烟草地里经过,电话打不通不是很正常么?”芬格尔哼哼,“厕所里都是上等雪茄的味道,还有屁股上能搁一个酒杯的混血妞儿,妈的!真是人间天堂!要不是为了你这废柴我打死都不会离开那里半步!我说,你还是把龙骨交出来算了,被学院通缉的人,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活路的……”
“等等等等……我被学院通缉?什么龙骨?你讲话有点逻辑行么?”路明非懵了。
“还装无辜呢?”芬格尔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反正学院现在可是认定你是龙类派来的卧底!”
“他?龙类派来的卧底?”诺诺吃了一惊,指指路明非,“那龙类可真是缺人,连这种货色都派了重要任务。”
“谁知道呢?卧底都不能太显眼对不对?像我这么英明神武就不能当卧底。总之,学院这几天出大事儿了,就在路明非失踪的当晚,有人侵入冰窖,夺走了保存在最深处的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校长当时恰好在场,被打得全身骨折,80%的脏器大出血,现在还躺在急救舱里没醒过来呢!”芬格尔说,“那天晚上,学院只丢了两件东西,路明非和龙骨,任谁都会觉得这两件事有联系对吧?否则新任学生会主席为什么会一句话不留悄悄地离开学院呢?”
“这种鬼话别人信也就算了!你不会也信吧?”路明非吓得几乎蹦起来。
芬格尔斜眼看着路明非,“鬼知道龙族是不是拿出十几个吊袜带小御姐贿赂你呢?要真是那样你能保持得住就见鬼了!反正换我我是把持不住……”
“校长是言灵是‘时间零’,效果接近于暂停时间,在时间的缝隙中行动。”诺诺的神色郑重,“那个言灵号称言灵周期表上的漏洞,可以用来跟拥有超级言灵的龙王级目标对抗,那么能重伤他的人……难道是新复苏的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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