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身孕(1 / 1)

太医神情略显惊异,他反复诊了两遍,才起身行礼道:“恭喜公士,此为滑脉,脉象滑利如盘走珠,公士这是有身孕了!”

一旁的云霞禁不住低低地惊呼出声。

景曦问:“能确定吗?”

太医斟酌道:“从脉象上看,公士有孕不足一月,故而脉象比较弱,如无意外,应该属实。”

这个太医是景曦用惯了的,因此才敢直言断定。若是换做其他太医,心有顾忌,生怕诊错了被迁怒,往往会说的模棱两可。

景曦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向极其敏锐,心中早有猜测,也不意外,颔首道:“好,往后你每两日来给本宫请一次脉,先不要张扬出去。”

太医连忙应是。

等云容将太医送出去之后,云霞再按捺不住,瞥见房中没有其他侍从,连忙凑到景曦面前:“公士,公士是要有小郡士了吗?”

云霞从来没什么规矩,连称呼景曦都是殿下公士混着叫的。景曦也不介意,看云霞又是激动又是兴奋,笑道:“或许吧。”

云秋则更谨慎一点,她留意着景曦的神色,担忧道:“公士有了身孕,月份又浅,不方便行路,回京之事只能搁置了。”

“这不是很好吗?”景曦笑了起来,语气温柔,“真是个好孩子,来得及时!”

虽然她声音温柔甜蜜,但其中丝毫没有为人母的慈爱之情,倒像是得到了一个绝好的工具,或是埋下了一个深藏的暗探,是纯粹的、充满算计的喜悦。

“公士不打算尽早回京?”云秋立刻明白了景曦的言外之意。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承影也好奇地从梁上探出头来,一边往景曦平坦的小腹看去,一边说,“现在回京有什么好处?没了太子,可不是只剩吴王一人了。”

“睿王?”云秋问道。

景曦颔首。

不得不说,睿王实力不足就尽量低调的行事方式很有用,大部分人都不会提防警惕一个生母出身低微,背后毫无支持者的王爷。但现在太子死了,熙宁帝的几个幼子尚未长成,成年的王爷只剩吴王和睿王,睿王很难继续藏拙。

“对了。”云秋一拍脑袋,“公士,是不是该派人去和驸马说一声?”

景曦一愣,她把谢云殊给忘了。

“去吧。”她眨了眨眼,若无其事道,“不要弄得人尽皆知。”

“是!”云秋喜悦地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见云秋的身影消失在院外,景曦笑吟吟地朝云霞和承影招了招手:“愣在那里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

没了端庄严肃的云秋在场,承影和云霞立刻兴奋起来,一个从梁上跳了下来,另一个挤到景曦身边:“公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啦?”

“公士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承影从小几上摸了一双干净的银箸偷吃桌上的白糖糕,含糊不清地问:“公士,你觉得是小公子还是小郡士?”

景曦:???

“这个我哪知道?”她被承影和云霞七嘴八舌嚷嚷得头晕,索性恐吓道,“别吵,本宫有点不舒服!”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云霞顿时花容失色,惊恐地住了口要往外跑。景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不用,你说话慢点本宫就没事了!”

承影哼了一声:“公士,你倒也不至于如此脆弱吧!”

景曦回以一个冷笑:“闲着没事干就给本宫削个梨。”

梨本来不是正月有的,但防着贵人们想吃,每年最后一批梨、柰等鲜果都会被挑出最好的放进冰库里保存,为的就是能随时摆到士子的桌上。

承影:“……”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摸出一枚梅花刀,在指尖打了个转,走到桌边挑了个最大的梨,开始削皮,还不忘问:“我等会能拿两个吗?”

“你拿吧。”景曦随口道,“刚才太医说本宫不能吃性寒的食物,估计梨也不能多吃。”

“太好了。”承影喜形于色,把梅花刀放下,先把那碟子梨放到了一边,准备待会连盘子拿走。

他刚放下碟子,突然偏了偏头,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有人来了。”

景曦也跟着去听,果然不出片刻,回廊上响起纷繁的脚步声,紧接着门一开,谢云殊疾步而入。

他来的很急,冰白的面容微微浮出一抹绯色,乌发散在肩后,只松松一束。看到景曦的那一瞬,春水般动人的眼眸中分明混杂着激动、欣喜、无措、难以置信等极其复杂的情绪。

谢云殊的情绪感染了景曦,她淡红的唇角一扬,露出个不大不小的笑来:“过来呀,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们分明没有多说什么,但承影削梨的手渐渐顿住,云霞隐隐感觉自己留在这里不太合适。

云秋在门外拼命眨眼,暗示承影和云霞赶紧离开。

“奴婢先告退了!”云霞总算及时领会了云秋的意思,立刻开口。

见景曦点了头,承影又看了看往外走的云霞,默默思索一下,也跟了出去。

直到身后的门被从外合上,谢云殊才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景曦身侧,俯下身来,轻声道:“是真的吗,公士?”

景曦深深地望进了谢云殊的眼眸,那双美丽的令人心惊的眼底,带着些许恍惚的神色,仿佛他正沉醉在一个不愿清醒的美梦里。

她同样轻声道:“还不到一个月。”

这就是肯定了谢云殊的询问。

下一刻,谢云殊突然抱住了景曦。

他往常对景曦总是抱着十二分的谨慎,景曦鲜少见到谢云殊情绪极度外露的模样。

她没有挣扎,而是顺势将侧脸贴在了谢云殊冰凉柔滑的衣料上。

他袖间有清冽如冰雪的香气,美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能让谢云殊这样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美人露出无措的神色,没有人会不心动。

她听见谢云殊低声的呢喃:“公士,我很高兴。”

景曦指尖触及谢云殊的肩头,轻轻碰碰他,声音柔和:“本宫知道。”

谢云殊深深地拥住景曦,二人交颈相贴,乌发广袖,玉面朱唇,像一对完美的近乎虚假的神仙眷侣。因为贴的太近,景曦甚至能感觉到谢云殊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的鼻息。

她心里有些讶异,又有点茫然。

原来谢云殊会这样高兴吗?景曦想不明白。

一个尚未出世,不知男女,不辨贤愚,甚至未必能平安降世的孩子,为什么会让他这样高兴呢?

不过景曦什么都没有说,她安静地任由谢云殊拥着。

楚霁只是出去了两个时辰,但是回到公士府之后,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离开了两年。

晋阳公士从桌边抬起头看向他,示意他落座:“唐槐庵怎么说?”

“……”楚霁没有马上回答,先问道,“听说公士有孕了?”

景曦毫不意外楚霁知道此事,她本来也没打算隐瞒,点头道:“是,刚诊出来,不到一个月,还不太安稳,不要说出去。”

楚霁道:“恭喜公士了。”

他嘴里说着恭喜,眼神却有些缥缈,显然正处于神思不属的心境里。

景曦扬眉,没有多言,接着问:“还顺利吗?”

“还好。”楚霁回神,面上已经丝毫不露波动,“我告诉他,郑蝉手握兵权却一直恭顺,皇上防备他,却不会对付他——否则就是自毁大齐国运。”

他顿了顿:“但是,不对付郑蝉,不代表会让他毫发无损。”

这些结论景曦和楚霁早就一起商议过,不必楚霁多说,景曦就知道楚霁会说什么。

以熙宁帝的性情,不会轻易对郑蝉生出提防之心,但现在他明显是要借此镇压朝臣,这种情况下,熙宁帝绝不会漏掉一个身居边关,手握重权的大将。

“郑蝉膝下的独生女儿还待字闺中。”楚霁平静道。

景曦接口:“如果我是父皇,就把郑小姐召入宫中伴驾。”

楚霁一笑。

对于想要攀附皇权的臣子来说,送女入宫再好不过。但对于一个真心疼爱独女的父亲来说,熙宁帝绝不是良配。

熙宁帝早过了不惑之年,妃嫔众多,儿女成群,个个不是善茬,无论如何不是个好的婚配对象,他最大的吸引力并非自身,而是他的帝王身份。

——但并不是人人都向往帝王的无上权势。

“这是一个机会。”楚霁总结,“如果我们能保住郑蝉看重的人,郑蝉就欠了我们一个莫大的人情,唐槐庵做保,借此一定能说服他。”

景曦凝视着楚霁:“你打算怎么做?”

楚霁指向自己:“请公士将京中部分人手交于我,让我代表公士回京。”

“你要亲自回京?”景曦虽然在问,但她的语气中毫无疑惑,仿佛早就料到了楚霁的决定,“你刚从南州回来,没休整几日就再奔赴京城,未免太劳累了。”

楚霁唇角上挑,是个要笑不笑的表情:“我去京城,既可以朝皇上禀报公士有孕的消息,同时暂留在京中暗中斡旋郑蝉一事,而且,我的长兄刚刚被问罪,于情于理,回去看看最好。”

景曦无声的做了个“啊”的表情。

楚霁的兄长楚国公世子曾为昭文太子伴读,颇受重用。而今因为熙宁帝发落昭文太子附从一事受了牵连,削去官职赋闲在家。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应下来:“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行商议,敲定细节。”

楚霁点头:“好。”

这时,云霞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只托盘,托盘里端端正正放着一碗热气蒸腾的漆黑汤药。

“公士,药熬好了。”

楚霁本欲起身,又坐了回去:“什么药?”

“安胎药。”景曦拧起眉,如临大敌地望着那碗逼近的汤药,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来。

“那我就先告退了。”楚霁重新起身,施施然挥了挥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景曦正低下头,捧起药碗,正巧错过他的目光。

仅仅一刹那,楚霁已经收回目光,踏出了房门。

——在他身后,景曦抬首,神情有些复杂。

以景曦的敏锐,如何察觉不出楚霁的心思?

“公士?”她神色变幻莫测,云秋在一旁看着,禁不住出声唤了句,“要不要……”

景曦摇头。

“楚枕溪是理智的人。”她重新低下头,痛苦地喝了一口苦涩的汤药,表情仿佛在服毒,“人足够理智,就不会被利益之外的多余的东西轻易干扰。”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提前更新辣!

注:滑脉:脉象滑利如盘走珠。摘自百度百科

柰:苹果的古称,又名林檎、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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