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叶武发现自己躺在狭小的床上,天花板和日光灯都很苍白,乳白色铁架床头柜瞧上去是八十年代的那种款式,上头还摆着一部老式电话机。
她知道屋里头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干巴巴地躺了一会儿,也没有费心去打量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果然年纪大了,出门之前就该乖乖吃药,不要逞强。
她沉闷地吐出口气,由于那种珍贵的药已经不多了,所以她一直都想再撑段时间,等到快不行了再吃一颗。
但现在看起来,她实在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对于李云安的欺骗,她仍是想起来就觉得怒不可遏,心胸里一股邪火,烧得嗓子眼都疼,但是再看看自己这副狼狈相,又不禁只剩颓然。
唉……
算了吧。
她闭上眼睛,费力地咳嗽两声,很有些阿q精神地自我开导起来。
想想古时候的帝王家,被戴绿帽子的多了去了,她养一群貌美的家仆,的确难以保证不会有背着她偷腥的,嗯,正常、正常。
不能生气,昏了一次她总算是清楚了,这气犯不着。
眼下她身子不如平时,随意发脾气的话,吃苦头的是自己。
正像一条咸鱼似的,干瘪地睁大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焰,就听到门锁传来动静。
段少言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高大的身形进了这狭小简陋的房间,使得空间显得更为逼仄。
叶武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嫌烦,又把目光移开了,盯着墙壁上的一块蚊子血,默默不作声。
青年见她不愿与自己说话,也不强求,看了她一眼,就在她床头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叶武听到塑料袋唏嗦的动静,然后一阵浓郁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很快侵占了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
她铁青着脸,脸颊贴在枕头上,胃部的饥饿感很快被嗅觉唤醒,她虽然没有转头,段少言也没有吭声,但她却已经清楚地闻出,他是去外面带了些吃的回来。
萝卜子排汤,应该还加了点香菇。
忍着忍着,肚子就开始发出一些叽里咕噜的怪响,在这个只有两个人,且十分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分外刺耳。
叶武的脸皮虽厚,但耳朵尖却薄,段少言就冷眼瞧着她的耳坠慢慢涨红,有些好笑。
“一天了,你饿不饿?”
“……”叶武想,人,要有气节。
不吃。
“加了两倍的排骨。”
叶武:“……”
“我在这个县城找了一圈,干净的店不多,找到一家卖年糕的,洒了很多的红糖和芝麻,不过这个不消化,你要吃的话,只能吃两块。”
“……”叶武还在竭力忍耐着已经摇摇欲坠的信念。
段少言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吃,那我就都倒了。”
“别!!”
叶武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止住段少言的动作。
“……放着吧。”她干巴巴地说,“反正买都买来了,不好浪费的。”
段少言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浅浅笑了笑,坐直了身子,将快餐盒子打开,折了筷子和汤勺,拿温水冲干净了,再递到叶武手里。
“有些烫。”他淡淡地说,“你慢点。”
对于他这种凝结着寒冰的关心,叶武当然没有感觉到,她此刻全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一碗冒着热气的萝卜排骨汤上,接过筷子和汤勺,左右开弓吃的哼哧哼哧,不亦乐乎。
段少言手指交叠,安静地看着叶武吃饭,时不时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在鼻翼处打落些模糊温柔的碎影。
叶武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东西,重重舒了口气,脸上总算又有了些血色,开始愿意和段少言说话。
“饱了。”她把筷子一丢,揉了揉肚子,“我们这是在哪里?”
“李家村旁边的县城。”段少言说,“这里只有一家招待所,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去。”
“嗯。”
叶武靠在枕头上,逐渐开始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养了十六年的男人,竟然早就背着她结了婚,甚至连孩子都要收获第二茬了,不得不说,她这个金主当得很失败。
而她的失败,还有她气昏过去的失态,却都被段少言这个小畜牲看在了眼里,饶是她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坐立不安。
但心里再是不安,脸上还是要绷着的。
叶武看起来依然十分冷静,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仿佛之前昏倒的人不是她,而是王大伯李大婶之类跟她八杆子打不着边的路人甲。
段少言觉得有趣,带着好笑的心思,瞧着叶武坐直身板,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咙,特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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