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知晓那是三分钟热度,但官员却对阮觅关注起来。
“这孩子,我看成!”他极其笃定阮觅能在这回比斗上压过苍国的人。
对此,阮平左没有谦虚,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
苍国使者早就将要举行笔试的事情传了回去。所以苍国在国内精心挑选,又送了十个人过来。
仲冬中旬的时候,鳞京越来越冷。
那群从北边过来的苍国人,个个穿着皮毛衣服,一身褐色。
他们中大部分人从来没有来过大雍。于是一抵达鳞京后,他们便一起出来,走在街上。
泗水街就像往常一般的热闹。人来人往。
乌青色的檐角飞翘起来,像是是青鸟飞过时,那绚丽的尾羽。
连朱红色的栅栏,也隐隐透着大雍深厚的底蕴与文化。
苍国人细细看过那些,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叹,同时却又脸色轻蔑。
阮觅正坐在茶楼二楼,支着头观察在大街上闲逛的那几个人。
虽然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神情与动作上,大概也能猜到些。
什么雍国的人瘦弱,不如他们苍国的人来的雄壮。
或者说从前听闻大雍是多么多么的繁华,但是如今一看也不过尔尔。
阮觅在心里脑补完了这些,也觉得好笑。
天下大势,三国鼎立。
齐国,大雍,苍国。
井水不犯河水。
苍国虽是个好战的国家,老弱妇孺都有战力。但是不管是在农作物或者是经济文化方面,它都比不上另外两个国家。百姓生活也一直困苦。
他们上一任君主在位的时候,可能是觉得自己国力不强盛,便学会了“以和为贵”,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别的不该有的想法。
如今苍国的这位新帝,不知道是从他父亲的韬光养晦里得到了什么好处,有恃无恐,还是说仅仅只是天生胆大而已。
但君主的态度往往都影响着使臣的态度。
这几个苍国人走在大雍的街道上,高高在上,丝毫没有收敛身上的狂妄。
他们崇尚血腥与暴力,就算街道上有人不小心挤到他们身边,都会被粗鲁地动手狠狠推开。
留着鼻涕的小孩子拿着钱垫着脚从老伯手里换了一只糖葫芦,然后又高高兴兴地跑回去。
一不留神,撞在了一个苍国人的腿上。
被撞的那个是一个男子,身形高大,左眼到嘴角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狰狞的疤。
“没长眼的小东西。”
他恶劣地笑了,眼睛到嘴角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一样扭动起来。
小孩儿抱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仰着头看着这个庞大的黑影,脸色煞白,动也不敢动。
在注意到街道上的行人看他时那种惧怕的眼神,这个苍国人嘴巴咧的越来越大。他将那些惧怕的眼神视为荣誉。
极其夸张地大笑几声,然后突然揪着那个小孩儿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仲冬时的衣服裹得紧,那人这样子一提,前面的衣领勒着小孩的脖子,将他勒得喘不过气了。
小孩儿从家里面拿了钱出来买糖葫芦,没有大人在身边看着。
而其余人虽然气愤于苍国人地所作所为,可看他身形高大,气势剽悍,脸上还带着亡命之徒般的疤痕,都不敢上去。
阮觅皱起眉,已经站起身准备往楼下走了。
她刚有动作,就发现有一个人从街道另一边。慢慢走了过去。
大概也是被他身上充盈着的不耐烦的气息吓到,人群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从中间岔开,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来。
人最后停在了那几个苍国人前面。
这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背脊挺直,清俊华然。
阮觅看到他,便笑了,重新坐了下去。
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让街道都静了下来。所以阮觅坐在楼上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殷如意站在那几个苍国人面前,压着眉,上下打量他们一番。
明白过来的是别国人后,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直接上去拧住了那个人的手,用了点巧劲,很轻松便将小孩子救了下来。
虽说苍国人习惯了动手不动口,但是在大雍的地界上,他们先入为主,以为大雍的人个个都温和儒雅,讲究先礼后兵。
没想到殷如意懒得跟他们说话,直接就动了手。
被拧了手腕的那人不觉得殷如意比自己强到哪里去,之所以能从自己手里将人救出来,不过是趁着自己不注意罢了。
他还想上去与殷如意一较高下,却被后面的一个女子拦住了。
那个女子看起来像是这群人里面的领头者,扎着小辫子的头发上镶了很多颗红绿宝石,眉眼凌厉。
“你们雍国的待客之道,便是这个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对着殷如意的背影说的。
卑鄙地将自放在受害者的角度,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同时,她还往四周看了看,眼神质问。
习惯了不惹事的百姓们避开了她的眼神。
殷如意自然听到了她的话,抱着小孩儿停住脚步,转身。
嗤笑了一声。
“主人与犬,岂能相提并论?”
少年的眉眼生的桀骜且冷淡。
嘴角的笑意也十分的凉薄。
又道。
“客人过来,我大雍百姓自然是热情相待。可他的狗先过来了,吠鸣不休,闹腾不止。我们自然是要先帮的客人管好这条狗的。不然到时候真正的客人来了,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就算狗成了精像个人样,但终究是条狗,岂能占据主人的位置?”
街上有一些人已经忍不住笑出来了,他们本就看那几个苍国人不顺眼。听到殷如意这般嘲讽他们,只觉得心中郁气大消,痛快非常。
说话的那个女子脸色越来越冷,看着殷如意的眼神非常的凶悍。
“嘴皮子倒是挺厉害的。就是不知道动起手来。像不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就是了。”
她想激殷如意动手。
殷如意却没有搭理她,低下头,脸色十分冷酷的对着怀里的小孩儿说:“日后要是碰着了这个样子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离得远远的,不像个好人。”
小孩儿十分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又偷偷看了后面几个人一眼,像是要记住他们的模样。
路两旁围着的人听到殷如意这样说,也纷纷转过头去盯着那几个苍国人。
像是真的想把他们的外貌特征给记住了一般,回去之后叮嘱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一旦看到这样子的人,就一定离得远远的。
苍国来的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们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动口,嘴炮能力非常弱。
除了“找死”“你想死”之外,最多就是冷笑一声。于是面对这种情况,几个人都词穷了。
有着唯我独尊的想法,却没有做皇帝的命。
大概也就是这样子的人了。
……
殷如意抱着小孩儿从茶楼下走过去的时候,阮觅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喊一句他的名字后又朝他挥了挥手。
殷如意仰起头,一张酷哥脸上全是冷淡。
可就在看到阮觅的一瞬间,那双微微挑起的清冽的眼,亮了。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很快就再去恢复到了平时酷酷的模样,压根就看不出来刚才高兴了那么一下子。
阮觅趴在窗户旁,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她早就习惯了。
这个时候,小孩儿的家人也找了过来。
他们对着殷如意千恩万谢,恨不得将全天下的感谢话都说个遍。
殷如意摆了摆手,在他们说感谢话的时候,也只是浅浅的应了几声,态度看着很冷淡。
但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或者是直接掉头离开。
对于他这样一个光是看着,就觉得像是在街头小巷带着一群小弟四处敲诈的不良少年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态度了。
于是觉得看出了他温柔本性的小孩儿的父母心中更加感动了,将刚刚说过了的感谢的话又说了一遍。
直到殷如意微微压低了眉,他们才恍然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笑得和善,还同殷如意说日后有空来家中坐坐。
他们带着孩子离去,殷如意这才有空去阮觅那间茶楼上。
两人许久未见,却也不觉得生疏。
阮觅真心实意地夸赞了殷如意刚才说的那些话和身手的利落。
她近来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好听的话一筐一筐的,完全不需要打草稿。
从殷如意话里完美的比喻,深含了嘲讽的讲究用词,到他当时脸上不多不少恰恰好的冷淡和不屑,再到救人时的矫健身姿。
夸了一个遍。
殷如意嘴角往上扬起了半毫米,只是很快,嘴角又压了下去。
面上照样矜持冷酷的,仿佛听厌了这样的好话,无动于衷。
他的表情控制的很好,只是将脸撇了过去看向窗外的动作显示了一点他的不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