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继续吗?”
清清冷冷的语调,却丝毫没有起到冷却火热的效果。
阮舒月茫然呆住,郎元怿却当她真要自己服侍,索性食指一勾,将她整个衣带解开。
夏日炎热,外衫轻薄,衣带解开只要轻轻一挑便尽除下,阮舒月望着郎元怿隐在微垂长睫下的瞳眸,心脏渐渐不受控制地跳脱起来……
臂上搭着她的外衫,郎元怿却也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平静,阮舒月内里只剩中衣,以她过往十七年的人生经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再往下的事郎元怿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你去洗吧,我站在这里,有事喊我。”
别过脑袋,郎元怿不再看她,阮舒月猛然惊醒,方才好似一场水雾梦境,此时清醒心口却如同有堆烈火烧灼,整个人都跟着发热。
“你,你出去吧。”
“嗯。”郎元怿听话走出去几步,幡然蹙眉:“这是我的房间。”
阮舒月一怔,平复下心神抬眸瞪她一眼抬步就走,冷不丁却忘了自己腿上有疾。
“哎!”郎元怿扶住人,取过桌边的乌木杖递给她,阮舒月低着头却掩不住红透的耳根:“衣服。”
“哦。”郎元怿也被人莫名其妙的害羞弄得颇不自在,手里的衣服递给她,又去给人将门打开:“当心。”
阮舒月驻足门口,深深看她一眼,转而出门。
“阮小姐。”
走廊上,陆棠一提着木桶刚从阮舒月的房中出来,后面还跟着个乐颠颠的秋兰,两人在见到阮舒月时都是一愣,陆棠一看看只着中衣从郎元怿房中出来的人,再看她那副娇赧模样,眉头止不住地开跳。
“呀!”秋兰反应更大,扔下桶奔到她家小姐面前,取过衣服就往人身上套:“小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阮舒月此时只想把自己这丫鬟的嘴堵上,不出府也没看出她这么不灵光,这一惊一乍的像是自己被怎么地了一般,没事也被她喊出事来。
“天热而已,都是姑娘家什么欺负不欺负。”说完才反应过来面前不正站着个“男人”吗,陆棠一闻言赶紧低下头不去看,阮大小姐这脸色今天就没下去过,咳嗽两声赶紧回到自己房中。
待人走后陆棠一才抬起脑袋望向对面,二人刚一对上目光,说时迟那时快,郎元怿抬手关门,陆棠一迈步飞扑。
“你开门!”
“水凉了我要沐浴。”
“啪!咔!”陆棠一终是不敌郎元怿有劲,房门被重重关上,继而是木栓上杠的声音。
“行,你有本事别出来!”压着声音撂下句话,陆棠一看看阮小姐的房间,转身下楼去了。
另一边厢,阮舒月被秋兰扶回房中伺候沐浴,宽衣时,秋兰还是忍不住问:“小姐,刚才发生什么了啊?你怎会,怎会将外衫脱了。”
阮舒月闻言余光一扫,秋兰缩着脖子低下头。外衫褪下继而是中衣,秋兰自小伺候手法娴熟,自己可能也习惯了,所以才会如此坦然,心里暗自肯定这个答案,阮舒月才回答:“天太热,本想在她房中沐浴,后来想到没人服侍懒得折腾。”
秋兰听后满意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嘿,要不是您要先紧着元姑娘来,我早给咱们这布置妥当了,打小我就伺候您,没了我您肯定不习惯,小姐您当心。”
将人扶到浴桶中坐好,秋兰还在那碎碎念叨:“小姐这是西边新来的香皂荚,据说拿着香粉浸过,您试试……”
阮舒月耳朵听着,心里却浮现出方才在元七娘房中的情景。她第一次在清醒时离她这般近,近到能看到她墨色瞳眸在阳光底下隐隐透蓝,近到能看到她白皙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阮舒月缓缓闭上眼睛,记忆想到她挺俏的鼻梁上,她还没见过哪个女子鼻梁这般挺拔,不禁想让人伸手按一按。联想到这个动作后元七娘必有的惊讶神色,阮舒月不禁莞尔。
“小姐?”
秋兰说了半天不见人有反应,起初还以为她家小姐睡着了,结果忽然见人笑出来。
胭脂粉的事有什么可笑的吗?
“秋兰。”
“在呢,小姐。”
“你说,元姑娘好看吗?”
秋兰愣了愣,元姑娘?仔细想来,那位元姑娘生的倒是不凡。
“好看啊。”秋兰答完,又透出“机灵”劲儿来:“不过不如小姐你好看。”
“是吗?”
秋兰连连点头,反应过来阮舒月看不到,又忙跟道:“小姐你肤如凝脂,指如青葱,口若菡萏,眼若星辰,整欢喜镇上就没见过比您还美的女子了。”
阮舒月好笑看她一眼:“你又看什么话本子了,学的一套一套的。”
“哪有,我说的是真心话。”秋兰也笑,手中继续为她家小姐擦发:“元姑娘美是美,但是呢……太硬气了,没有您娇美,缺些女子柔气,要我说镇上也就洪掌柜的可以拎出来排您后面比比。”
阮舒月挑眉:“人家那叫英气,寻常女子哪里会有这般气质。”
秋兰听罢一琢磨:“这么说倒也是,确实没见哪个女子像元姑娘这般。”没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秋兰索性一点头:“这般。”
阮舒月靠在木桶上,将头仰在桶边阖上眼,唇角微勾起笑轻叹道:“是啊,确实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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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棠一忙完这几位小姐去到前堂换下洪喜儿,大堂里木屑飞扬又嘈杂凌乱待久了难免疲惫,只这一天下来她自己也累个够呛,洪喜儿颇心疼地给人擦擦汗:“晚上吃过饭来我房里。”
“嗯,怎么了?”
“只管来就是。”
“好。”陆棠一笑笑,任她给自己擦好汗又拿过洪喜儿的小茶壶:“你歇着去,有我呢。”
大堂上薛木匠正在安楼梯,他的两个徒弟在一旁给他打下手。虽然师傅已经告诫过,但马贯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飘向洪喜儿,自然也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薛木匠见自己这徒弟又开始走神,跟着一瞥后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专心点,有些分寸,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马贯心中更加不满,粗粗喘着气,却又不敢多言。
日落时分师徒三人下工回去休息,陆棠一送走人后关门来到后厨房随便垫了点东西,回到房中见俞菱初还在,王琦则趴在床上望着油灯底下正绣花的俞菱初。
“俞姐姐。”陆棠一甩甩手上的水:“绣什么呢?”
“纳鞋垫,寒时上一双鞋又小了。”
“是,他这么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陆棠一说着又看向王琦:“阿琦你腰好点了没?”
“还成,就是动弹还是疼。”
“养着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嘿!你可快点好,真躺一百天非累死我不可。”
俞菱初在旁有些不落忍道:“棠一你辛苦了。”本来客栈就事忙,自己和王琦还偏偏这时候受伤,里里外外便只能靠她和三娘忙乎。
“诶,小事。”
陆棠一看看她俩,忽然道:“俞姐姐,你脚上有伤来回不方便,不如权且先住在这,我去你那屋。”她想着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和王琦都是女子应该没问题,俞菱初却摇头:“那怎么行,别人眼里你们这就是男子房间,我怎好住在这里,况且你们准备将事情告诉寒时吗?”
陆棠一略一迟疑,王琦抢道:“先不要告诉寒时。”俞菱初看向她,王琦摸摸耳朵,将头埋了埋:“寒时小孩子心性人又实诚,再出去说漏了嘴。”
三人沉默,陆棠一大约能猜出王琦心思,她见俞菱初也没有反对意见便说道:“那行吧,就先还这样,我的身份确实越少人知道越好。对了,掌柜的找我有事,我先去了。”
临走前,她又回头:“俞姐姐,王琦还要麻烦你再看一会儿了。”
出得后院,陆棠一穿过大堂长廊来到内堂洪喜儿闺房处敲门:“掌柜的。”
她刚喊了一声门便打开,洪喜儿站在门里冲她笑笑:“进来吧。”
“诶,掌柜的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完粥吧。”
“你别忙了,我本来晚上也不吃什么的。”洪喜儿将人迎进来自己便去往内厢房,陆棠一没收到指示就那么站在原处等她,片刻过后洪喜儿从里出来见人还杵在那:“你也不知道坐着歇会儿,就这么傻站着。”
陆棠一挠挠脑袋:“我不寻思这是你闺房吗。”
“我的闺房怎么了,你来的次数还少了?”笑点下她的额头,洪喜儿拉过陆棠一直接进到内厢。
“掌柜的。”陆棠一一怔,却也乖乖跟上,她虽然来过几次洪喜儿闺房但还从来没进到内里,挑开纱帐内中一张大床,在往左则是一扇嬉蝶仕女屏风,只是此刻那屏风里面怎么在冒气?
“累了一天又出去跑了那么一趟,好好洗洗。”洪喜儿带人绕到屏风里面,只见一大木浴桶立在当中,冒气的正是里面的热水,此时上面竟还撒着些花瓣。
现下天还不凉,故而平时她们洗澡都是各自在屋里冲洗擦身,一般并没有机会泡热水澡。陆棠一见着这些顿时眼前一亮,高兴道:“我可好久没这么沐过浴了,谢谢掌柜的。”
“瞎客气什么,干净衣裳搭在小桌上,沐浴的东西都在木架那。”
洪喜儿说完本准备离开,见人站在那眼巴巴等着自己快走的样子她又不急了:“快洗吧。”
陆棠一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要看着自己洗澡?这不好吧。
“掌柜的,你看……”
洪喜儿装作不解:“我看什么?你快洗啊,一会儿水凉了。”
什么情况?陆棠一被人弄得不知所措,咽了咽口水:“不是,你在这我怎么脱衣服啊。”
“怕什么,大家都是女子,再说了将你拾回来的时候都是我给你换的衣服。”
呵呵,是吗我真谢谢你。陆棠一有些抓狂,洪喜儿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
看看水桶又望望洪喜儿,陆棠一心下一横迈步上前:“倒也是,都是女子怕什么?我看这浴桶也够大,要不咱俩一起洗?”
刚还和煦从容的笑在脸上一滞,洪喜儿可没想到她现在这么长本事了,以前怎么没发现?
陆棠一想着反正也被人知晓了身份,自己一个现代人还能被古人调戏了去不成?索性将腰间束带一解,直直走向洪喜儿身前:“要我侍候你更衣吗?掌柜的。”
洪喜儿被她步步逼退,直靠到屏风上方才停止,只是屏风单薄哪里受的住这忽然一撞,还好陆棠一眼疾手快伸手稳住摇晃的屏风,也将洪喜儿半圈进了怀中。
轻罗扇不再摇曳,执扇的手渐渐握紧,面前的陆棠一衣衫半敞,束带挂在腰间,搭配上她这张脸很有些州城风流浪荡子的味道。
“你,一个姑娘家,像什么样子。”呢喃出这一句,洪喜儿仍旧盯着她的眼睛,可不管是眼神还是话语哪有半分凌厉斥责,让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的陆棠一瞬时晃了神。
“姑娘家,应该是,什么样子?”两人贴的极近,陆棠一吞咽口水的动作落在她眼中便十分明显,身后再无退路,洪喜儿靠在屏风上,看着面前人渐渐地心跳也跟着乱了拍。
目光一路自下,陆棠一顺着她的眉眼樱唇一路看至胸前,搭在屏风上的手不自觉地落在洪喜儿的肩头:“像你这样……”她说着再次上前一步,这一步便将两人距离拉至相贴,洪喜儿呼吸一滞,脚下不禁向后一退。
“呼~砰!”
身后的屏风轰然倒地发出一声闷响,将它原本遮住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洪喜儿双手抵在陆棠一胸前,二人齐齐望向倒地的屏风,半晌,洪掌柜的一扭头,伸手扯住小陆账房的耳朵。
“哎呦!”
“还不快扶起来!”
陆棠一刚才屏咚人有多潇洒,此时撅着屁股抬屏风的姿势就有多狼狈,洪喜儿压根就没准备帮她,一派闲淡地站在浴桶边上,一边摇扇一边伸手试了试水温。
让你嘚瑟,水都温了。
“掌柜的,好了。”
“嗯,过来洗吧。”这次洪喜儿不再打趣她,说完转身出了内厢。
陆棠一看着人离去的背影长吁一口气,晃晃脑袋麻利脱下衣服跳进浴桶。
舒服啊!虽然水已经不太热了,但架不住清泉水系好,就这么泡着也极滋润。这两天她疲惫的很,刚入水没一会儿便眼皮子打架,将睡未睡之际忽觉身上一热,继而是水流声音,陆棠一猛然睁开眼,见洪喜儿提着个木桶正往她的浴桶里倒水。
虽然需要感谢人家掌柜的亲自打洗澡水这份殊荣,但是!她可没有穿衣服洗澡的习惯啊!
“你你你!”一把捂在自己胸前,陆棠一向下躬身,企图将头也扎进水里。
“没看你啊,小瘦样,有什么可瞧的。”许是水桶太沉又或是水汽太热,洪喜儿一张俏脸通红,将水尽数倒入后瞥一眼快蜷缩着沉进桶里的陆棠一,“阿棠,你该多吃点补补,十七了,不应该啊。”
“哼里个啷呦……”洪喜儿说完不忘冲人抛去个媚眼,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走开。
你!我!这身体才十五!十五!低头看看自己胸前,陆棠一暗暗咬牙,这倒霉地方到底有没有木瓜?
洪喜儿从内厢出来不禁发笑,自觉扳回一城的洪大掌柜暗自欣喜,正准备去看看话本子解解闷的人忽然一拍脑门,哎呦,还有一个东西,本来叫她来就是想给她的,都怪这陆阿棠没个正形。
打开衣柜,洪喜儿从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件崭新雪白的小衣。
“阿棠。”
陆棠一刚平复好心情准备再次入睡,谁成想洪喜儿又进来了。
“掌柜的啊。”她简直要无奈了,“要不你来吧,咱俩一起洗。”反正该看不该看的都让你看光了。
“想得美。”洪喜儿白她一眼,将手里的东西放到那叠干净衣服上:“这是新给你做的,换洗着穿,以后别缠白布条了,对身体不好。”
陆棠一伸手拿过那两件白衣,触手丝滑冰凉,虽然摸起来挺厚实的但穿在身上想必很舒服。
“这是什么?”
“寒蚕丝做的小衣,穿起来凉爽舒服看不出身材,就算你怀胎五月都能遮得住,更别提你这。”她说着一挑眉,陆棠一明白过来当即嘴角一抽,明天开始,她要以猪蹄为辅食。
“多谢掌柜的厚爱。”
“好说好说。”
待人再次走后,陆棠一才重新看向那摞从小衣到外衫都是一码新的干净衣服,唇角止不住笑意,泡在热水里连心口也跟着暖起来。
后院大屋里,陆棠一走了好半天俞菱初才起来收拾好桌上的针线筐:“这么长时间棠一应该快回来了,我走了。”
“诶。”王琦出声,却也只哼哼道:“掌柜的找她,两人还不知道要说多久呢。”
她这么一说,俞菱初若有所思道:“你和三娘,都早知道棠一是女子了?”
王琦“嗯”声应道,又赶忙解释:“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当时不知棠一底细怕有什么问题,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也是恰好撞到掌柜的给她把脉才知晓的。”
俞菱初并不是要责怪这个,她脑子里想着过往三娘和棠一的种种,总觉得哪个地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
“寒时过去说棠一喜欢三娘,是他会错意你们将错就错,还是……”俞菱初没将后头的话说出,王琦却也明白她的意思,这要怎么回答呢?她趴在床上,将脸整个埋进枕头里不言语。俞菱初见状心下了然,只是这下她更加不可置信:“三娘也知道?”
“俞姐姐,你别问我了,我自己现在脑子都一团浆糊。”王琦闷在枕头里瓮声瓮气说道。
俞菱初惊愣半天才回过神,神情复杂地看一眼王琦,她也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不行,她得找三娘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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